如何理解和應用自我決定理論

編者按：《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2011年版）》將運動參與作為課程目標的四個學習方面之一。在實際教學中，如何有效激發學生的學習動機，促進學生的運動參與，也常常困惑著體育教師。對于如何激發和培養學生學習的內部動機，自我決定理論提出了有別于其他理論的獨到見解。基于此，本期《案例研析》以“如何運用自我決定理論激發學生運動參與的積極性”為主題，特邀北京體育大學張凱教授帶領一線教師進行深入探討。本期話題特邀張凱針對本次研討主題，從自我決定理論的含義及應用，并結合案例闡述了理論的重要性及實用性，參與研討者結合個人經驗，闡述了其理論在實際教學中的具體方法等。希望本期話題研討及文章呈現為一線教師帶來更多的思考，進而為教學服務。《案例研析》欄目將繼續組織話題進行深入研討，請各位教師繼續關注，并積極參與（參與話題研討網址：http：//bbs.jsports.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722）。

動機是學生學習和教師有效教學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備受心理學家的關注，各種動機理論的提出試圖解釋人類的學習行為。如，為什么有些學生更愿意參加社交活動而不愿意做作業？為什么面對相同的授課教師，有些學生喜歡上他的課，而有些學生就不喜歡？近年來，自我決定理論成為國際動機研究的熱點，尤其是在鍛煉心理學領域，大量研究探討如何運用自我決定理論促進個體的運動參與動機。因而，體育教師理解、掌握這一理論的基本內涵，并在實踐中自覺運用該理論指導教學和訓練，不僅有助于學生的運動參與和身心健康，提高體育課堂教學質量，也有助于促進體育教師的專業成長和職業發展。

一、什么是自我決定理論

自我決定理論（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是由美國心理學家Deci和Ryan于20世紀80年代創立的，經過30余年的發展，已成為由5個亞理論（認知評價理論、有機整合理論、基本需要理論、因果定向理論、目標內容理論）構成的動機理論體系。

（一）學生參與體育活動的動機

動機包括外部動機（由活動外部因素引起的，個體在外界的要求與外力的作用下產生的行為動機）和內部動機（由活動本身產生的快樂和滿足引起的，不需要外在條件的參與）。有機整合理論（organismic integration theory，OIT）進一步細化了動機類型，認為人類的動機是從無動機到外部動機再到內部動機的連續體，即無動機—外部調節—內攝調節—認同調節—整合調節—內部動機。動機是一個逐步內化的過程（圖1）。

以學生運動參與和體育教師進行科研為例，學生參與運動及體育教師進行科研從無動機到內部動機需經歷6個階段。

第1階段：無動機。學生沒有任何運動參與的動力和行為；體育教師無科研動機。第2階段：外部調節。行為與外部獎懲相聯系，學生運動是為了受到獎勵或者避免懲罰；教師進行科研是為了職稱評審和獎金等。第3階段：內攝調節。當外部規則與個體自尊密切聯系，為了避免內疚、羞恥或獲得自我肯定而產生行為，動機開始內化。學生知道體育課需要運動參與，不運動會深感內疚；體育教師理解成學習者和研究者是現代教師的職業角色要求，總不參與科研會感到不安。第4階段：認同調節。個體認為從事這項活動對他是有幫助的，而不是因為壓力或義務而去做，體驗到了自己是行為的主人。學生意識到運動能夠有助于健康和成績提升；教師理解參與科研有助于自己的專業成長。第5階段：整合調節。這是最高程度的外部動機，與內部動機有很大的相似性。但整合調節是受對任務結果的關注所推動，而不是由活動的內在興趣所推動，不是真正的內部動機。如，學生認為自己是一名運動者；教師認為自己是一名研究者，從而參與運動和科研。第6階段：內部動機。學生參與運動和教師參與科研，都是出于熱愛并享受其間的快樂。

體育教師在教學中，要理解學生在每個階段的心理和行為特點，懂得動機是一個逐步內化的過程，不能急于求成。

（二）獎金是否會有副作用

競技體育中經常發現這樣的現象，1名男生最開始踢足球時僅僅是因為個人興趣，就是單純的喜歡，后來成為1名職業運動員，越來越將獲得高額獎金作為踢球的動力。這名男生的踢球動機也從內部動機（好玩兒、喜歡）變成了外部動機（獎金）。認知評價理論（cognitive evaluation theory，CET）就闡述了像金錢、獎品這類外部獎勵是如何影響人的內部動機，強調任何影響自我決策感和能力感的事件都可能影響人的內部動機[1]。外部控制越高，越容易降低個體的內部決策能力，也就會降低內部動機。當男生為了獎金這一外部控制而踢足球時，其自我決策權（因自己喜歡而去踢球）會逐漸喪失，內部動機就會減弱甚至消失。一旦獎金的吸引力喪失或沒有獎金時，男生可能也就不再踢足球了。因此，體育教師在課堂教學或運動隊訓練中，要謹慎使用外部獎勵措施。

（三）學生形成內部動機的基本心理條件

基本需要理論（basic needs theory，BNT）雖然產生較晚，但卻是自我決定理論的核心。人類具有3種基本心理需要——自主需要（autonomy）、能力需要（competence）、歸屬需要（relatedness），這3種需要的滿足為內部動機和動機的內化提供了支持，對形成內在目標定向和提升個體的幸福感具有重要作用。如果個體能夠體驗到自主性，如，自主選擇、發表觀點、行為決策等，即感受到更高的控制性，其內部動機就會更高。能力需要是個體在從事某項活動時的勝任感，與自我效能感同義。歸屬需要是個體需要來自環境或他人，特別是重要他人（如，學生看重的教師、同學、班主任、領導、家長等）的關愛、理解、支持，體驗到歸屬感。如，體育選項課，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和基礎水平，選擇適合于自己體能和技能水平的運動項目，選擇和自己喜歡的同伴在一個班上課，選擇自己喜歡的任課教師，這些心理需求的滿足，能夠促使學生運動參與的動機逐步內化。

（四）聽話的學生就更好嗎

在體育教學中，學生的行為表現差異較大。有的學生具有極強的自主性，不太理會體育教師、體育委員或小組其他成員的要求，只是遵從自己的喜好選擇學習內容和練習方法；有的學生則很聽話，會盡量按照教師或他人的要求將事情做好，可能有時并不是他自己內心的真實意愿；也有的學生卻毫無目的感，缺乏明確的目標和計劃。因果定向理論（causality orientations theory，COT）依據人格特征將個體對自身行為歸因分為自主定向、控制定向和非個人定向。具有高自主定向的學生，總會尋求自己認為有趣或有挑戰性的活動，并不太在意是否有名利這些外部條件，也不太依從別人的要求。高控制定向的人，容易把財富、榮譽和其他一些外界的因素放在極端重要的地位。非個人定向的個體則認為個體無法控制行為的結果和意圖，將成就歸因于運氣，與無動機和缺乏有意識的行動相聯系[2]。如，高中體育選項課，高自主定向的學生傾向于積極主動選擇自己喜歡、玩兒得高興，或者有一定難度的項目以挑戰極限；高控制定向的學生則會在選擇項目時更多地考慮哪一個更能輕松獲得學分、更高體育課成績這些外部條件；而那些什么想法也沒有，最后分到哪個項目就去哪個項目的學生，更多的則是缺乏自我意識的非個人定向人格特征。所以，教師要根據學生的人格特征，適當地引導其向更高層次或更接近其能力的控制定向挑戰，尤其是低控制定向的學生，教師更應給予關注和引導。

（五）追求什么樣的人生會更幸福

目標內容理論（goal content theory，GCT）認為，經濟成就、外表和名氣聲望等外部目標內容，相比于親密關系和個人成長等內部目標內容，與個體的不幸福感程度相關更高，其在學習活動方面的表現也越差。如果體育教師能將做科研有助于個人專業成長作為參與科研活動的動機，則會比僅僅為了評職稱而被動寫論文會獲得更多研究中的樂趣，也能體驗到作為一名研究型教師的職業幸福。如果父母對孩子參與體育鍛煉持接受、理解、肯定的態度，學生則更容易形成運動參與的內部目標；而如果父母持拒絕和控制的教養方式，子女更傾向于形成外部目標[3]。

二、如何在體育教學中應用自我決定理論

自我決定理論是一個比較龐大的宏觀理論，看上去似乎有很多概念和理論，實際上其核心思想主要是2個：動機是一個不斷內化的連續體；個體自主、能力、歸屬需要的滿足是促使動機持續內化的核心要素。教師應用自我決定理論指導教學實踐時，關鍵是要在教學環境中創設有利于學生基本心理需要滿足的3種條件。

（一）小學如何實行“走班制”教學

走班制教學，學生可依據自己的興趣、同伴、時間對課程內容和授課教師進行選擇，它滿足了學生的興趣感、能力感和自主決策控制感的需求，是有助于動機的內化，能夠有效激發學生的運動參與。如，長沙高新區虹橋小學對體育走班制教學模式進行了大膽嘗試，依據學校實際情況，設置足球、籃球、健美操、花樣跳繩4個項目，實行“一年級普修、二年級主副選修、三至六年級精選修”的走班制教學。一年級學生對足球、籃球、健美操和花樣跳繩4個項目進行體驗式學習，每個項目學習9周左右，以便讓學生了解所有項目的特點，在嘗試中發現自己的興趣和擅長。教學形式實行學生按照自然班、教師年級內走課制度。二年級學生從4個項目中選擇2個比較喜歡、較擅長的項目進行選擇性的學習，其中，1個項目為主項，另1個項目為副項，教學形式實行“班級走課制+教師走課制”的雙結合方式。學生通過一、二年級的學習和選擇，基本找到并確認了適合自己的體育項目。在此基礎上，三年級學生就可以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體育項目進行深入和專一的學習。虹橋小學體育走班制教學模式處于探索階段，尚存在很多困難和問題。但，自由選課、分班教學，滿足了學生自主需要、能力需要和歸屬需要，有助于形成學生體育參與的內部動機，提高了鍛煉的積極性。

（二）體育教師如何有效運用獎勵機制

有些學生剛開始參與某項活動時，外部動機起較大作用，低年級的學生更是如此。教師為了鼓勵學生，常常采用貼小紅花、小獎品等外部獎勵方式，借以引發學生持續的學習行為。外部動機對內部動機的影響是雙向的，有時會起到促進作用，有時會起到阻礙作用。其中，獎勵的時機和方式對結果極其重要。美國心理學家德西在一系列實驗之后得出結論：獎勵會產生使內部動機削弱的效應，這被稱為“德西效應”[4]。他認為，如果事先告訴學生將要被獎勵，在完成任務過程中，學生會將獲得獎勵作為活動的目標，實際上會降低學生行為的內部動力。而如果學生在完成任務后再給予獎勵，則不會削弱其內部動機。因此，體育教師在運用獎勵機制時，要避免讓學生產生為了獎勵而去學習的目標設定，而是獎勵令學生體驗到成功的喜悅，感受到能力提高的信心，使學生意識到外部獎勵并非最終的獎賞，而對達到的成就所產生的自我滿足感才是最終的獎賞[1]。

（三）體育教師如何進行有效反饋

1.明確反饋目的

有些教師清楚反饋對學生學習的意義，也都自認為在教學中進行著反饋。但觀摩者在實際看課中會發現，大多數體育教師的反饋信息更多的是表揚、鼓勵、批評這類的話語，或是簡單告訴學生正確與否。包括在優質課展示中，也會更多聽到教師不停地重復：“好極啦”“踢得好”“這次做對了”“非常棒”等。當然，教師的鼓勵、表揚固然也是一種反饋，能夠促進學生自我效能感，提高學習動機，但是，元分析結果表明，表揚、懲罰、外部獎勵等反饋形式對提高學生學業成就的效果是最小的[5]。反饋的主要目的是幫助學生減少當前的理解和表現與學習目的之間的差距。教師的反饋來自于學生的學習反饋，即教師要清楚地了解學生學會了什么、什么還不會、錯在哪里、怎么錯的等情況。然后依據學生的學習現狀，對應其所要達到的學習目標找出差距。因此，反饋不是給予評價、獎勵或懲罰，而是提供有關任務的信息，學習者憑借這種信息，能夠確定、增加、改寫、調整或者充足他們的行為或知識。

2.正確使用評述性反饋

（1）在運用評述性反饋時，體育教師要盡量采用具體性反饋，讓學生了解自己哪里做對了或需要繼續重復哪些細節。如，你做得很好！已經記得先邁出右腳了。應盡量避免非具體性反饋，不能只是一味重復：太棒啦。

（2）在運用評述性反饋時，要避免過度使用以“我”開頭的話語。由于教師是學生的重要“他人”，學生的年齡越小，以“我”開頭的反饋對其發展的影響就越大。也就是說，體育教師應盡量少用“你給我做一遍”“告訴我你的想法”等此類命令式話語。

（3）體育教師應該盡量避免使用負性評述性反饋，可以將“不對”“錯了”之類的話語改為如何做是正確的信息，如“手再抬高一點兒”。無論什么情境下，體育教師都不能說出類似于“你讓我很失望”之類的負性評價用語。

3.明確學習目標和成功標準

有效的反饋是要回答學生3個問題，即“我將要到哪里？”這是學習目標；“我怎樣去？”這是自我評價；“我下一步去哪里？”這是新的目標。為此，體育教師要非常清楚學生經過1個學年、1個學期、1個單元，甚至1節課的學習后所要達到的目標，并能夠依據這個目標不斷給予學生形成性評價。

4.確保學生正確接受反饋

體育教師要確定學生能夠正確接受和理解反饋信息，這是能否實現有效反饋的關鍵。在體育課堂上，如果教師是給全班反饋或者只針對個別學生反饋，那么，大部分學生會認為“這與我無關”。如果反饋與分數混淆在一起，學生則會更多關注分數，而忽視教師在評語中傳達的任務信息。如果反饋中混雜著表揚，則易使學生過分關注令自己愉悅的肯定話語，忽視了更具價值的批判性或建設性信息。

參考文獻：

[1]張力為，毛志雄.運動心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丁維維，毛志雄.自我決定理論在中學生鍛煉行為促進領域的應用[J].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4，37（5）：84-91.

[3]劉靖東，鐘伯光，姒剛彥.自我決定理論在中國人人群的應用[J].心理科學進展，2013，21（10）：1803-1813.

[4]劉淑慧，王惠民，任未多，等.實用運動心理問答[M].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1993.

[5]約翰·哈蒂著.可見的學習—對800多項關于學業成就的元分析的綜合報告[M].彭正梅，鄧莉，方補課，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5.

[6]Muska Mosston，Sara Ashworth著.體育教學風格[M].曾振豪，汪曉贊，譯.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