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劍峰



馮唐的一個重要身份其實是商人,但人們對馮唐感興趣的還是他的作家標簽。
2017年,馮唐以作家身份做了三件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出版了小說集《搜神記》,根據代表作《北京北京》改編的電視劇《春風十里,不如你》上線,還有就是在年末造出了一個年度流行語——油膩中年男人。
在百度里打入“馮唐”進行搜索,排名最高的除了是他的詞條就是知乎上的一個問題,“為什么知乎上有這么多人黑馮唐?”有多少人喜歡馮唐,就有多少人在黑他。這樣一種兩極評價,對于作家來說,也有好的一面——永遠在場。
馮唐的內核除了作家,商人的一面也是需要極其強調的,他能很敏銳地知道,現在讀者想要的是什么,焦慮的是什么。前幾年,他談了很多愛和性,今年他要跟大家聊聊AI人工智能。所以在《搜神記》里,他很想說這個話題,雖然里面的小說并不科幻,與人工智能關系也沒那么密切。本質上,他是借著AI這個關鍵詞來吸引他的新老讀者去關注他的書、關注他,要談論的還是自己,以及他對文學與社會關系的想法。所以他說,“AI怪物現在已經來臨了,這個問題尤為重要。從狹義上講,我認為文學不應該對社會負任何責任,不管是過去的社會還是未來的社會,文學只能對自己負責,也就是對人負責,好作家應該把自己當作一個媒介,通過自己來認識世界,通過自己的文學修煉,反映老天想跟大家說的事情。”
馮唐大腦中的文學內核讓他認為,最重要的還是人,是人的靈魂。在這個前提下思考AI與未來,得出的結論只能有一個,阿法狗能干的事就讓它們去做,人要做的是,“尊重你的獸性,多用用肉體。”“尊重你的人性,多去狂喜和傷心,機器體會不了這些。”“是尊重你的神性,多多創造,文學、藝術、影視、商業模式。”其實馮唐所說的獸性、人性和神性,簡單說就是人要成為人,而不是機器。
可令他無法預料的是,到了年底大家提起他的名字居然是“中年油膩男人”這個詞,在有那么一周時間里,微信朋友圈轉發著各種與“油膩”相關的討論,他提出的這個話題給那么多公號帶來了一個個10萬+,然而那么多廣告費他是賺不到的。
其實“中年油膩男人”的提出,跟他寫《搜神記》有那么一點相關,也許在他的概念里,一個人可以通過追求獸性、人性和神性,來遠離油膩。他曾自嘲,“我一步步從一個善良的少年,走到一個油膩中年,這是一個漸修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從來沒有體會到什么叫偷懶。”
但相比較于這個小說集,馮唐最為看重的是可能還是他的電視劇《春風十里,不如你》。早在電視劇剛上線時,他向身邊的人興奮地講起電視劇里的各種細節、演員,還帶著一件電視劇宣傳T恤。對于電視劇的效果,他其實比觀眾有更高的期待。電視劇的原著小說《北京北京》畢竟也是他早年最重要的“北京三部曲”的一部分。
寫“北京三部曲”的新世紀初那幾年,跟現在幾乎是兩個年代。而那幾年,跟1980年代那個文學年代也幾乎隔了一個世紀,這就像馮唐常提起他哥哥的一句名言:“時代變了,寫作也慢慢變了。像余華蘇童他們靠一篇小說改編生活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在生活現實層面,很難說,他到底是否需要寫作一一絕大部分作家只能靠寫作為生,寫作對他而言,只是為了消除“腫脹”。青春期時,內心和生理的腫脹,通過閱讀和寫作去消除,讓自己舒服。
一直到了美國讀MBA,住在新澤西鄉下,百無聊賴的空閑時間里,馮唐想著,下面該干些什么?那就寫寫文章吧。那個時候他開始追憶沒能追到的姑娘,于是寫了《萬物生長》。回國去麥肯錫工作,每周工作80~90個小時,處于禽獸狀態時,他想著換換腦子,除了掙錢也要有點愛好,于是就繼續寫,寫自己的青春和北京。他把自己想象成礦工,自己的經驗就是礦山,每天得到一點。他也說,寫作就是向人性的深處挖,看到里面更多的光明和黑暗,把這些東西表達出來,“第一讓自己爽,另外讓讀者一樣體會到我并不孤單。這一直是我的理想。”
所以,馮唐當然是很在意讀者的,他也毫不避諱談論這一點,他得意的是16年前的《萬物生長》到現在還在賣,《不二》已經印了20多版,“我喜歡這種感覺,在小眾里面,持續地在被閱讀,被流傳。”
“當然,賣得好的不一定是好作家,但好作家一定賣得好。我是個好作家。”馮唐說。
摘自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