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Arthur Guiterman
Our Garden Spot1 is always bright and pretty
(Of course its rather soggy when it rains),
And only thirty minutes from the city
(Of course you have to catch the proper trains).
Were through with Grasping Landlords,2 rents, and leases
(Of course theres still a mortgage debt to pay).
At last we know what True Domestic Peace is
(Of course you cant compel a cook to stay).
Our Little Home is always nice and cozy
(Of course the furnace needs a lot of care).
The country keeps the children fresh and rosy
(Of course the schools are only middling fair).3
The Country Club is glorious on Sunday
(Of course its overcrowded now and then).
We see a play on Broadway every Monday
(Of course we have to leave at half past ten).
Its lovely having grass and trees and flowers
(Of course, at times, mosquitoes are a pest).
Yes, life is life out here in Rangely Towers
(Of course Some People like the city best)!
我們的園藝場總是明亮艷麗
(當然下雨時它有點潮濕),
而且距離城市只有三十分鐘
(當然你得趕上合適的列車)。
我們厭倦了貪婪的房東、租金和租契
(當然還是要支付抵押貸款債務)。
最終我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家庭和睦
(當然你不能強迫一名廚師留下來)。
我們的小房子總是舒適溫暖
(當然火爐需要操不少心)。
鄉下令孩子們保持活潑愉快
(當然學校只能算中等尚可)。
鄉間俱樂部在周日時燦爛耀眼
(當然偶爾它也會過于擁擠)。
我們每周一都去百老匯看一場戲
(當然我們十點半就得離場)。
有草、有樹、有花的生活很美好
(當然,有時候,蚊子實乃一害)。
是啊,在蘭杰利塔這里的生活就是生活
(當然有些人最喜歡城市)!
1. garden spot: [美]適合栽培植物、作為花園的地方。
2. be through with: 厭倦,棄絕(某物);grasping: 渴望得到的,貪婪的。
3. middling: (大小、質量、等級等的)中等的;fair: 中等的,尚好的。

評介
以幽默詩歌見長的美國詩人阿瑟·吉特曼(Arthur Guiterman, 1871—1943)曾任《文學文摘》(Literary Digest)的主編,參與創建了美國詩歌協會(Poetry Society of America),并于1925年至1926年出任該協會會長。吉特曼一生共創作了十余本詩集,是20世紀上半葉美國詩壇的重要人物,雖然就創作技法和思想深度而言,不及同時代力主革新的現代派詩人對后世更具影響力,但他對當時社會生活的觀察和思考,對于百年后的我們依舊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我們的郊區》收錄于吉特曼1915年的詩集《歡笑的繆斯》(The Laughing Muse),真實描摹了當時美國中產階級在選擇居住環境時的矛盾思慮與躊躇無奈。在其經典著作《雜草疆界:美國的郊區化》(Crabgrass Frontier: The Suburbaniz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中,肯尼斯·T. 杰克遜(Kenneth T. Jackson)觀察到,世紀之交的“公寓熱”(flat fever)在紐約最為明顯。紐約市地鐵系統在19世紀末的大規模擴張,令中產階級得以逃離市中心的高昂房價和租金,轉而在城市近郊實現擁有私人產權房的夢想。離開了被“貪婪的房東、租金和租契”壓榨的不堪生活,定居郊區的吉特曼在單數詩行中縱情謳歌“在蘭杰利塔這里的生活就是生活”,但這種種“美好”又被緊隨的偶數詩行逐一反駁。盡管詩人在細數郊區生活的不足之處時,不斷重復“當然”一詞以表現自己的理解與體諒,但這反倒增強了全詩的批評語調。以“我們的郊區”這一主人公身份自居的詩人看似引以為傲,但內心恐怕更接近其對立面,即“最喜歡城市”的“有些人”。
除了一褒一貶的雙行結構外,全詩的前九句還構成了一個以第五句為中心、前后呼應的回環結構,涉及綠化、交通、社交、教育等多方面的具體生活內容,詩人在評述過程中表露出的矛盾心態則由第十句加以總結。第一句和第九句關注的“園藝場”(garden spot)較一般的花園(garden)占地面積更廣,這顯然得益于郊區的低廉地價;但不同于富人別墅中有專人侍弄的私家花園,這處園藝場顯然為“我們”所公有,且缺乏優秀的排水處理和蟲害防治,因此所謂“有草、有樹、有花的生活”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完美。第二句和第八句都涉及交通:只需“三十分鐘”的進城路看似便捷,卻需要精確計算發車時間,末班車的時限也嚴重影響了觀劇體驗。盡管如此不便,詩人卻仍堅持每周一次進城消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居住區附近的娛樂生活太過匱乏——若非同住郊區的鄰居們無處放松身心,“鄉間俱樂部”又怎會“偶爾”“過于擁擠”?第三句和第七句表明,定居郊區并不能有效節約住房和生活成本,反倒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生活品質。第四句和第六句則圍繞家庭成員展開:雖然有了屬于自己的住宅,感受到了“真正的家庭和睦”,普通家庭卻可能因為此前強調的資金問題,無法仿效歐洲貴族和本國富豪等上流人士,供養(“留下”)“廚師”等仆人來提升生活水準;他們的子女雖能在鄉間健康成長,卻缺乏優秀的教育資源(甚至可能無法匹敵父輩,例如吉特曼本人的教育經歷),其未來發展委實令人擔心。在這個九句十八行的回環結構中,詩人的關注點由外部環境轉向內部家庭,隨后又回歸外部環境;作為這一對稱結構的中心,第五句便是探討定居郊區的關鍵——“我們的小房子”:但即便詩人宣稱它“總是舒適溫暖”,他也不免抱怨“火爐需要操不少心”,正如他眼下的生活看似處處尚可,卻也問題重重。當然,出于種種現實考慮,吉特曼最終在第十句中總結并強調當下的郊區“生活就是生活”,盡管他仍難以掩飾自己對另一種選擇的向往。
《我們的郊區》一詩所列舉的種種利弊,并未阻礙20世紀中后期遍布全球的郊區化熱潮;而吉特曼對于定居郊區的矛盾心態,在百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廣泛存在。Overflow Data網站在2018年1月8日發布的數據報告顯示,紐約市居民在2012至2016年間的平均每日通勤時長為31.4分鐘,較吉特曼的時代并未有太大改善。而根據北京師范大學發布的《2014中國勞動力市場發展報告》,北京居民的這一數值更是高達97分鐘。盡管有種種不便,定居郊區依然是民眾的普遍選擇,而大家又何嘗不是一邊由衷感慨當下生活的幸福,一邊暗自盤算為此付出的代價?吉特曼以幽默語氣調侃內心矛盾的做法,雖然顯得頗為無奈,倒也不失為排解負面情緒的一劑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