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孟凡
摘 要: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象似性兩種觀點的爭論,向來是認知語言學中一個爭持不下的論點。本文主要從二者的基本學說和研究現狀出發,結合多義詞的詞義演變這一重要的語言現象,論述任意性與象似性之間相互對立,同時相互補充的關系,理解索緒爾提出的“相對任意性”的內涵。
關鍵詞:認知語言學;任意性;象似性;多義詞
1 語言的任意性及象似性
1.1 索緒爾對于語言任意性的學說
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寫到:語言符號和外部世界之間不存在對應的關系,符號的意義產生于語言系統的內部,是系統的結構自身創造了語言單位,并在它們之間建立起關系。他將語言符號的任意性特征作為“第一原則”,將整個語言系統建立在符號任意性的非理性基礎之上。
索緒爾對于任意性的提出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所指和能指,即現代漢語中的語義和語音之間的聯系,二是語言符號的本身概念:從語義、語音方面來看,我們稱樹為“樹”,并沒有直接內部的原因;而從符號本身的概念來看,“樹”僅僅只是中文對其的定義,而在英語國家,它被稱為“tree”,在法語國家則又有新的定義。
1.2 語言象似性對任意性的反駁
“象似性”研究起源于皮爾斯,他斷言:“在每個語言的句法里,借助約定俗成的規則,都具有合乎邏輯的象似性”。皮爾斯提出了符號三分法,將語言符號分為類象符號,指示符號和象征符號三類。表明了能指和所指之間的三種聯系方式。
隨著現代漢語的逐漸發展,國內開始慢慢出現了對索緒爾提出的任意性的反駁,出現了“象似性”的中國化概念。沈家煊先生對象似性的定義是“概念結構直接映照人的概念結構,而不僅僅是一般的體現概念結構。”,同時,還有許多知名學者從象似性角度出發,對索緒爾的任意性理論做出批判。
2 多義詞的概念及演變
2.1 什么是多義詞
每個詞都有其固定的意義,有的多,有的少。在詞中,只有一個意義的詞叫做單義詞,而擁有兩個以上意義的詞就叫多義詞。多義詞的每一個意義稱為一個“義項”,義項是詞固定的,長期習用并為社會公認的意義。多義詞眾多義項的形成是語言長期發展的結果,是語言的歷時演變現象。
多義詞往往由單義詞發展而來,是詞匯在使用過程中意義豐富的結果。以“遠”字為例,它作為多義詞使用時有以下幾個義項:
1)形容詞(本義:走路走得長)
① 引申距離大,相隔遠,與近相對(原型義)② 長久,長遠——年代久遠③ 高遠,遠大——理想遠大④ 多。指差距大——遠不相同深遠,深奧——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2)動詞
① 離開,避開——君子遠皰廚② 違背——遠禮、遠義③ 疏遠,不親近,不接近——親賢臣,遠小人④ 擴大,擴展——遠境(擴大疆域);遠達(飛黃騰達);超過,勝過——如遠逾(超越);遠邁(遠遠超過);遠過(超過)
3)名詞
① 偏僻之地,遠方
說文解字對其的說明是——“遠,遼也”,也就是說,“遠”的本意是走路走得長。在這幾個義項當中,“遠”的基本義項只有“距離長”一個意思,剩下的義項都是經過引申發展而得。
2.2 多義詞的演變
現代漢語主要將詞義的發展結果分為四類,即詞義深化、詞義擴大、詞義縮小和詞義轉移,而這些詞義的產生則主要決定于人們的認識和思維能力的發展。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來看,隱喻和轉喻就是詞義發展的重要途徑。隱喻是通過形象的相似性將一種事物轉換為另一種與之相關的事物;轉喻則是通過鄰近性用一個事物的名稱取代另一個事物。根據這兩種手段,我們可以簡單寫出“遠”字中大部分義項的發展過程——
首先,遠的基本義是名詞,意義是距離大。這里的距離最早指的是空間上的距離。隨著空間和時間一定意義上的相似性,人們開始將時間具象化,通過隱喻的方式給“遠”賦予了第二種用法,即表達時間上的長度。
其次,從動詞角度來看,“君子遠庖廚”中的遠是離開、避開的意思,即遠離廚房; “遠小人”同樣可以解釋為遠離與小人為伴。這些義項都是通過轉喻的方式互相轉化,保留原型義,搭配造義。而“擴展”這個義項,則是因為遠離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將原來的遠離疆土,即離開疆土生活,轉換為在疆土以外的地方生活,擴展疆土,隱喻而得。
3 “遠”在詞義演變過程中體現的任意性及象似性
3.1 “遠”的詞義演變與任意性的體現
“遠”這一詞的基本義產生過程,顯然是符合語言的任意性標準的。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古人將一段長的距離稱之為“遠”,僅僅是因為在當時這個聲音序列經過大家的一致認可,被保留下來,從而有了“距離長”的意義內涵。因此,“遠”可以用來指稱距離長,但“距離長”這個概念并不僅僅限于“遠”這個聲音序列來表達,如在英語國家,則更習慣用“far”表示;同樣,只要說話人同意,與遠相對的“近”也能夠用來表示“距離長”這一概念。這其中沒有一個具體可闡釋的內在原因,也因此體現了語言的任意性。
同時,從共時的層面來看,“遠”的基本義與引申義被劃分為常用義和非常用義兩類。其中,基本義“距離長”是約定俗成保留下來的,并且現在仍在頻繁使用,可以劃定為常用義;而引申義中的“深遠”、“離開”等義則使用頻率較低,被劃定為非常用義。在單個的多義詞網絡中具有并列關系的非常用義,他們之間意義的產生也具有任意性——同樣,這些意義與聲音序列之間也沒有直接的聯系,能指與所指之間,即概念與音響形象之間沒有可供總結的規律。
基于此,我們可以發現,當我們探討多義詞中的任意性時,是從共時角度出發,將詞看作一個獨立的個體,通過單獨的詞義與語音來研究其內部的關系。
3.2 “遠”的詞義演變與象似性的體現
但如果從歷時層面出發,不難發現,多義詞的詞義演變過程是極具象似性的。同樣,我們以“遠”的詞義演變過程作為例子研究——
“遠”在由基本義演變為引申義時,出現了另外一對概念,即原義與轉義。從原義發展而來的轉義重視客觀事物的聯系方式,關注詞義與所指稱事物之間的對應關系,整個引申過程是極為形象的。因此,我們可以發現,在歷史發展中逐漸產生的引申義,與原義之間都有著形象的聯系,而這一聯系毫無疑問是象似的。
因此,通過上述對“遠”的多義詞項歷時、共時角度的不同探討,我們可以發現,任意性與象似性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它們可以存在于同一套語言符號或是語言結構當中,相互對立的同時也相互補充。如“遠”的單個義項具有任意性,但從義項范疇的整體發展來看,就具有象似性,它的義項不是隨意增添、刪減或變更的。而這一特點也為多義詞的發展提供了相對有據可循的途徑。
4 總結
通過上文的研究和探討,我們可以對索緒爾提出的“相對任意性”作一個較為具體的認識。語言具有任意性,同時語言也具有一定的象似性,它孕育于“相對任意性”中,是相對任意性發展的結果。
在語言符號的不同層面中,任意性與象似性二者關系也不同。如果我們從語言的形成來看,那么語言是具有任意性的;如果我們從更高一級的角度出發來看待它,語言則會體現出相對任意性,即象似性。任意性適用于解釋語言符號之間的關系,但若受社會環境的影響,語言符號產生了新的發展變化,象似性也具有重要的意義。因此,二者不是完全對立的范疇,他們是符號系統中的兩個點,在其中起著不同的作用和功能。因此,在我們研究語言的時候,也要同時關注任意性與象似性二者的作用,以達到語言系統方面較為全面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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