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敏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 100083)
觀看先于語言。
不同于語言是對世界的解釋,觀看是在確立我們在世界中的地位。我們通過未被語言所解釋的“觀看”,審度物我之間的關系,建立物我之間本質的聯系。但是這個觀看動作,并不是對刺激的機械反應,更多的是主動的選擇,我們主動選擇我們能感知的部分,所了解的部分。對于畫家而言,畫作是他對自我的情感表達,對藝術的表達形式,更是他觀看世界的方式。例如莫奈在《日出印象》中對光影的觀察,塞尚在《圣維克多山》里對山的結構的觀看方式,畢加索在《亞威農少女》中對少女的表現;對于攝影師而言,照片不僅僅是一種記錄,一種感受,也是他對于世界的觀看方式。例如大衛霍克尼拼貼攝影作品;而作為欣賞者的我們,欣賞的除了藝術品本身的意味,“欣賞”這一行為本身就是我們對世界的觀看方式。

Monet Sunrise,impression

Paul Cézanne San Vic mountains

Picasso Avignon girl
在討論,隨著時代的變化,技術的不斷改進完善,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了技術的影響。例如,鮑德里亞就提出了“技術物”的概念,他認為,技術物并沒有實際上的進步,只是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形式主義,是一種抽象化了的功能。 技術除了會對實際生活產生影響,還會對藝術的形式與表達,對我們的觀看方式產生影響,更甚是,技術會對藝術的原真性發起挑戰。
但是在提到技術對世界的影響時,我們更多的是在討論啟蒙運動之后,從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之后的技術影響。但是大衛霍克尼在《隱秘的知識》中,卻通過他獨特的研究發現,論證了早在15世紀早期,西方就有許多藝術家開始使用光學器材創造投影,借此來幫助他們作畫。這里的“光學器材”是指鏡子和透鏡(或者兩者結合的器材)。對于藝術家而言,這是一種新的呈現方法,對于我而言,這是一種全新的觀看藝術,觀看歷史的方法。
如果不是霍克尼的獨特觀察,在沉醉于卡拉瓦喬創造的明暗對比,感慨安格爾絕妙的素描造詣的時候,我不會想到這其中的隱藏的技術影響。這一影響,可以通過對比卡拉瓦喬和魯本斯看出,在光影效果一樣的情況下,魯本斯的人物更生動,更具有生命力和分量感。而且卡拉瓦喬的人物更像是平面的前后疊加“拼貼”,而魯本斯的則創造了空間感。這是因為我們在觀看三維世界時,我們可以感受到體積,也就是空間,通過透鏡我們看到的二維世界只有線和面,沒有空間。

Caravaggio

Rubens
一幅畫作的獨特性,在照相機出現之前,在于那副畫所屬之地獨特的組成部分,也就是說,所處的環境賦予了它一段獨特的記憶。但是照相機出現之后,圖像復制,原作的意義不再是他的內容,他的獨特性成為了“復制品的原作”。而且,當我們面對“鏡頭樣式“的世界時,我們要提出質疑,在已被圖像包圍的今天,通過鏡頭而生成的圖像,真的是對現實的誠實描述么?我們是否真的生活在,如鮑德里亞所說的,一個“超真實”的世界中,也就是擬像第三層沒有基于任何一點真實世界而產生出它自身的一種現實的事物,是現實和表征的脫離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不再有真實。
在我看來,我不認為世界是一張二維相片。技術的產生只是給我們創造了更好的認識世界,表達自我的條件,但它并沒有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技術的局限性本身,也給我們留下了多方位觀看世界的空間。而照片、錄像、電影和電視也不是所謂的“真實”。我相信,技術與觀看之道之間,技術與藝術之間,藝術與真實之間的關系,也是很多當代藝術家在正探索和討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