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歐佩拉 石偉
對公司而言,領導者決策過程的透明度比財務透明更有價值,但很多投資公司還沒有認識到分析領導人的性格,特別是其“金融特質”的重要意義。幸運的是,在這個方面,實體企業的認知度要遠遠領先于投資公司。
對分析師而言,了解上市公司領導人的“金融特質”可以更加準確地預測在不同情況下企業會做出什么樣的決策。然而,分析師已經習慣了面對冷冰冰的財務數字,但忽略人的行為因素,特別是管理者的決策,就會犯類似“管中窺豹”的錯誤。
泰德·普林斯(Ted Prince)憑借在多家公司董事的任職經歷,創立了佩斯領導力研究院。他指出,“過去的20多年里,我見過不少很強勢的領導者,他們富有激情,也很聰明,但卻以失敗告終。后來我意識到,即便領導者具備很高的素養和學歷,也不能確保不會虧錢。”
普林斯現在的工作就是要找出管理者決策與公司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該研究院的核心成果總結為“佩斯領導力績效模型”,即通過分析被測者的“金融特質”,找出是哪些因素驅使領導者做出與風險、回報、效益相關的決策。
佩斯領導力績效模型是一個以財務業績來區分領導者的領導力模型,它與關注領導者人格、行為技能和商業勝任力的兩類傳統領導力模型有著顯著區別。
傳統的領導力模型主要基于人格或者行為學/勝任力。其中,基于人格的方法來源于20世紀初的“偉人”理論,目的在于區分領導者/追隨者、卓越領導者/一般領導者的人格,典型例子包括邁爾斯類型指標、基本人際關系取向行為,以及基于人格結構五因素模型的評估工具。這些個性評估工具以標準心理學理論為基礎,其目的在于衡量和顯示個人人際關系和社交職能的程度,但這些工具卻并非設計運用于商業領導力評估。
與之相反,行為學/勝任力方法主要針對商業環境設計,關注諸如愿景、執行力和毅力等個人管理競爭力。這些方法通常測量從60到100種競爭力,結果會得出個體應該如何在特定工作中表現的一系列職業指導。如今,勝任力模型已經延伸到高級領導者層面,然而職業指導不是專門針對這個人群設計的。
根據普林斯的觀點,每個人都有一整套帶有偏向性的決策系統,雖然其本人可能沒有察覺,但是這些決策將對投資產生直接影響。如果能夠找到這些被測者(管理者)究竟“偏向何方”,那么就能夠預測他們會做出怎樣的決策,然后順藤摸瓜,判斷這些決策將會對公司的整體業績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以及在這樣的領導下公司的價值和市值究竟可以做到多大。
一家專門服務于投資研究部門的信息咨詢機構副總裁曾經評價道:“在風平浪靜中,追求風險型的掌舵人可以乘風破浪,但在不利的條件下,也可能導致船毀人亡。”
另一家致力于研究如何提高企業質量的美國國家研究機構主管也認為,在動蕩經濟中,領導者的素質至關重要,特別是當公司面臨重重風險和層層監管。智商超群、名牌畢業、平步青云……這一切并不能確保管理者的大方向不會出現錯誤,也不能擔保出現危機時,他們一定能夠應對自如。所以,在招聘和考核領導者時,性格已經成為一項不可或缺的因素,比如應試者的抗壓力如何,而這些將為企業今后的風險管理奠定基礎。在正常的經營環境中,企業領導者的基本技能至關重要,但就目前以及未來的情況而言,這些基本技能已經遠遠不夠。
性格因素,或者說未來的領導人能否具有全球觀以及如何應對千變萬化的局勢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不能簡單地在出現問題后,以“當初誰能想的到呢”為理由而敷衍了事。
“佩斯領導力績效模型”已廣泛應用在實戰中,該模型的使用者需要在線回答20個問題,然后得到“診斷”結果。
在實業領域,還存在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以前在某家大型公司風光無限的領導人在入主一家連續虧損的公司后數年,仍然很難取得與以往相匹配的業績。有人認為,是因為前后兩家公司所處的行業不同;也有人認為,是因為隨著歲月的流逝,該領導人的風險偏好發生了改變。
“佩斯領導力績效模型”可以很好地解釋這一點。
該模型根據領導者的價值觀將領導者分為三種類型:價值取向型,這類領導者長期內必然會超越市場;資源取向型,這類領導者更多的時間里表現欠佳;平衡型,這類領導者通常不賠不賺,業績一般。
而且,每種類型的領導者都具備不同的“金融特質”。價值取向型細分為冒險型、暴發戶型和套利型;資源取向型細分為重商型、交易型和集團型;平衡型細分為風險資本家型、聯合型、折價銷售型。
根據該模型,默多克具備套利者的特質,蓋茨屬于冒險型,斯蒂夫·凱斯和喬布斯體現了風險資本家的特質,山姆·沃爾頓屬于折價銷售型領導人。
更為重要的是,不同類型、不同“特質”的領導者在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以及變化的市場條件下,成功或失敗的幾率也不大一樣。例如,風險資本家型的領導者在成熟市場屢屢受挫,而重商型的領導者在分裂的市場日子會不太好過。
參加過佩斯領導力模型測試的管理者中有15%的人具備創造資本的能力,普林斯稱之為“與生俱來的商業本領”,而這種本領與一個人的學術能力和學歷高低不一定呈正相關。普林斯發現,“我們會認為如果管理者有MBA學位,那么他一定知道怎么賺錢,而事實卻往往并非如此,我們不應該將金融素養與商業本領混為一談。”
近來,學術界也對領導者性格與企業業績表現之間的關系非常感興趣。有學者對“過度自信的領導者性格是否更易導致公司出現財務問題”進行了實證研究。通過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1999-2000年期間的會計和強制性披露進行研究發現,過度自信是一個方面,但是其他因素也都是導致財務問題的原因,如增長率過高、公司治理結構不合理等。該研究同時支持了領導人性格影響力的條件性因素,即不同的性格特征在某些情況下會產生積極的影響,而在條件發生變化后,結果可能大相徑庭。
如果經過領導力模型測試,該領導者的性格能夠為公司帶來很好的業績,這樣的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但如果是一家非常保守的公司,而領導者卻是一位天生的冒險家,那又該怎么辦呢?普林斯對此的解釋是,“我們的目標并不是改變領導人風格,因為這在某些方面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對事物的反應能力往往是與生俱來。我們能做的是幫助這些領導者培養應對企業現階段需求的應變能力,這是可以通過學習獲得的,即如何在特定的領域以及市場的特定階段培養特定的決策能力。”
普林斯坦言,只有很少一部分領導者會通過學習發生很大的轉變,如果希望發生轉變,頭腦的靈敏度至關重要,因為它可以培養我們的某些才能,促使我們學習新的本領。
既然領導者的性格有如此重大的意義,那么上市公司對其重視程度如何?調查表明,傳統的實體行業已經將行為金融學應用到聘任和管理領域;而華爾街的眾多投資公司卻對此并不十分感冒。
普林斯甚至認為,行為金融學可以為次貸危機提供新的理論解釋。“各大投行一直不愿意擺脫陳舊的觀念,以新的方式分析公司、估算風險,這才是導致危機的原因。現在有互不相干的兩方,一方是心理學家,他們對金融一竅不通;另一方是金融領域的專業人才,他們對人類的行為理解不夠。如果這兩方永遠互不交融,那么金融危機發生只是遲早的事情。”
普林斯還希望,佩斯模型能夠對投資組合進行分析和估值計算,特別是并購領域,并提供相應的支持。
他說,“我們的分析師習慣面對財務數據,而不是分析領導者的決策行為。打個比方,這就好像我們已經了解了宇宙的10%,而另外90%對我們來講都是黑洞。”普林斯希望幫助資產管理公司分析50-100家其所投資的企業。
最后,普林斯用一句話概括了領導者行為分析的重要性,“《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已經讓上市公司的財務過程變得透明,但如果沒有決策行為的透明化,一切都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