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學生“一般發展”
——例談贊科夫發展性教學的課堂啟示

□ 侯俊萍

列奧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贊科夫（1901-1977）是蘇聯家喻戶曉的教育學家、心理學家。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是針對凱洛夫傳統教學法的弊端，在大規模教學實驗的基礎上總結出的關注學生一般發展的教學體系，它對蘇聯教學論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蘇聯以贊科夫為代表的發展性教學論被認為是二戰后世界上最有影響的三大教學論流派之一。[1]贊科夫教育思想的代表性著作自1979年以來被陸續翻譯、引進到我國，其中包括《論小學教學》《教學論與生活》《與教師的談話》《教學與發展》等，曾經引起廣大教育工作者的強烈關注。但是自蘇聯解體以來，對于俄羅斯教育特別是發展性教學論的關注度有所下降，近十年已經很難找到相關研究。剛剛過去的2017年是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誕生60周年，本文將通過案例展現它在新時期的蓬勃生命力，以獲得對我國課堂改革的啟示。

一、由“一般發展”統領的體系框架

今天的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是在贊科夫原有教學理論的基礎上，由俄羅斯“聯邦贊科夫科學教學法中心”的學者們完善而來的。它是由明確的教學目標和任務、嚴格的教學原則、具有指導性的教學法體系、靈活多變的教學組織形式、各學科教學法以及對教學與學生發展成果的研究機制所組成。其中的各個部分相互有機地銜接，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教學體系。

“達到每個兒童最佳的一般發展”是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的教學目標。“一般發展”是兒童在智力、情感、意志、道德等所有方面的心理整體發展，在其指導下，贊科夫體系發展出了經典的五大教學原則，在整個體系中起統領和調節的作用。它們在當前的解釋和應用相比較贊科夫60年代剛提出時，已經進行了完善和改進，我們有必要對其進行重新闡釋。

（一）在一定限度內以高難度進行教學

該原則最初提出時并沒有“一定限度”的修飾，表述為“以高難度進行教學”。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以后的十多年里，該原則受到諸多質疑，贊科夫本人對它進行了多次解釋和修正。現在的表述是由現代贊科夫體系學者改進的。

這條教學原則是要讓小學生必須面對認知困難，從而導致促進學生探索活動的情緒的產生。現代贊科夫體系學者認為，小學年齡段的學生大腦右半球（負責完整的情感—想象力的知覺和思維）在發展上是領先左半球（理性、分析、算法）的，因此小學生的情感發展領先于智力發展，情感能夠促進智力、道德、創造力的發展。學習中的探究活動能夠被積極的情感推動。這種情感動機的產生來源于沖突，比如當兒童遇到需要解決的問題，而信息存在缺乏或者過剩時，兒童在選擇意見、方法和解決方案時，兒童需要在新的條件下使用已有的知識時。在這種情況下學習不是從簡單到復雜，而是從復雜到簡單：利用一些陌生的、意想不到的情況，通過教師指導下的集體探索來解決。這時，“在一定限度內以高難度進行教學”的原則就發揮了作用。

（二）理論知識起主導作用

該原則在贊科夫發展性體系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它為學生研究事物的內在本質聯系創造了條件，是綜合課程大綱構建的基礎。這個原則并不意味著學生必須學習大量理論，記憶科學術語、定律等，而是教師引導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關注學習內容之間的重要聯系，從而發現特定的規律，得出結論。

（三）理解學習過程

該原則旨在引導學生思考：為什么需要知識？它使學生關注內在的認知過程，思考到現在為止他知道什么，什么是可以由學習得到的。理解學習過程有助于在未來把自我批判精神發展成為一種人格特質，而一個人與周圍世界最恰當的關系正是體現在這里。

（四）以高速度進行教學

“以高速度進行教學”并不意味著課堂上的匆忙，相反它避免了在同一主題、同一類型的練習中停滯不前的情況。學生往往對新知識更感興趣，而不喜歡長時間重復已經學過的內容，因此更快地推進知識與學生的需求不但是不矛盾的，反而是相符的。贊科夫體系對知識的快速推進是與對舊知識的溫習同時進行的，在這個過程中通常會產生新的發現。

（五）使每個學生，包括最差的學生都得到發展

該原則體現了贊科夫體系高度人性化的定位。贊科夫認為，所有兒童，如果不是有什么病理學的缺陷，都可以實現自我發展。發展的過程本身可能是遲緩的，也可能是突然的。贊科夫認為，“困難生”和“優等生”應該一起學習，這樣每個學生都能把自己的貢獻帶到平常的生活中。他認為任何形式的分開都是有害的，因為兒童被剝奪了在不同背景下評估自己的機會，這阻礙了學生的發展。[2]

二、當代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的優勢特征分析

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誕生于60年前，是不斷發展的變化使它擁有長久的生命力。在今天的教育環境下，著眼兒童“一般發展”統領下的個性化的價值訴求以及綜合課程的建構，依然能夠為其在俄羅斯本國的發展提供優勢，并且為我國的教育研究和實踐提供重要參考。

（一）個性化價值訴求的實現

要達到每個兒童最佳的一般發展，個性化發展是必經之路。贊科夫教學體系非常重視在教學的各個環節體現個性化發展的價值訴求。

贊科夫體系所有教科書的一個共同特征是，同樣的教學內容可以是圖示的或口頭講解的形式，可以是以理論的形式展現，或是經驗事實的匯編。教學內容的多樣呈現激活了不同類型的思維——直觀—實際的（наглядно—действенный）、直觀—形象的（наглядно—образный）、語言—形象的（словесно—образный）、語言—邏輯的（словесно—логический），同時也激活了不同類型的信息理解和加工方式——聽覺的、視覺的和動覺的。這在整體上形成了教學的個性化和知識掌握的個性化的先決條件。此外，學生獲取知識的方法亦不同：復現的、邏輯的、問題的、創造性的；獨立行動、成對活動、以小組為單位、以班級為單位，或者與教師一起；書面的或口頭的；利用詞語、圖式、提綱；等等。每個學生可以根據教學情境選擇最合適自己的行動方式。一個學習對象被從盡可能多的方面進行研究，教學內容與學生已有的經驗產生大量相互聯系，知識的獲得展現出其個人意義和現實意義。[3]這正是當代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課堂上體現學生個性發展的生動再現。

（二）綜合課程的建構

贊科夫體系的學者認為，發展是思維從以混沌、不分明為特點的低級階段向以分明、有序為特點的高級階段轉變的過程。因此，在教育的最初階段，有必要建立綜合課程，為兒童提供廣泛、全面的世界圖景，而不是將知識分劃為單獨的領域進行教授。

根據這些特點，贊科夫體系的所有課程都是建立在綜合的基礎上的。例如，“我們周圍的世界”課程把關于地球、大自然的知識，以及在特定歷史時間和特定自然條件下產生的人類的社會、文化生活的知識積極聯系了起來。工藝課程的副標題本身就已做了說明——創造·發明·嘗試。文學閱讀吸收并結合了文學作品、音樂和美術作品。俄語課程是在廣泛的學科內綜合的基礎上建構的，體現了語言系統、言語活動和語言歷史的相互聯系。數學也是在這樣的綜合中建構的，其中包括算數、幾何、代數基礎和數學史。在音樂課中，學生的音樂活動是表演、傾聽和即興創作的統一，在這個活動過程中，音樂知識、音樂歷史、作曲家的知識與文學、造型藝術和民間故事結合在了一起。這樣的綜合課程是最符合小學生的年齡特點以及現代信息流的特征的。

三、贊科夫教學體系著眼于學生“一般發展”的課例分析

下面將用小學一年級數學課例“1～7的比較和加減”[4]來展現贊科夫教學著眼學生“一般發展”的課堂實現方式。

教學目標：

1.繼續針對數字1～7的學習；數字比大小的練習；補充兒童對加減規律的認知。

2.發展學生的數學語言、空間感、小型的和一般的運動機能、記憶力、思維。

3.培養勤奮、認真等情感意志。

教學過程：

1.課前準備。

用音樂與體育活動開啟數學課，兒歌如下。

數字階梯不簡單，沿著階梯數一數。從1到10上階梯，調過頭來下階梯。

1，2，3，4，5，6，7，8，9，10.

10，9，8，7，6，5，4，3，2，1.

（音樂與體育活動讓課堂活躍起來，通過聽覺刺激使數軸的視覺圖像得到增強。）

2.口頭計算。

觀察數軸：這個數軸有什么特別之處嗎？有哪些數字被遮住了？請說出數軸上最小的數字。按從小到大的順序讀出數字。誰能繼續讀出后面的數字？說出數字3和5的鄰居是多少？數字1和3，5和7之間是什么數字？說出數字3后面的數字，4大于還是小于3？為什么？數字7之前的數字是多少？6大于還是小于7？為什么？

（通過回答以上問題，兒童被迫根據外部視覺圖像進行內部口頭計算。）

3.數字的比較。

左上角“4*3”中的數字是什么？在“*”處使用符號“＞”“＜”“=”進行比較（其余方位的表達式以類似的方式分析）。

（在回答這些問題時，兒童不僅要發展口頭交流技能，而且還要具備空間思維能力，記住和運用數學符號。）

4.課堂主題研究。

（使用數學教具）把六個黃色方塊放在桌子上。該如何做才能使它們增加一個？現在有幾個方塊了？你是怎么得到7的？寫一個式子：6+1=7（齊聲讀出來）。那里原來有幾個方塊？現在變成了幾個方塊？變多了還是變少了？（7＞6）

多了幾個？為什么變多了？

（兒童再次根據視覺圖像進行內部口頭計算。）

5.游戲“哪些卡片被遮住了”。

（1）說出第一個表達式“*”處應插入的運算符號。為什么？（其余表達式以類似的方式分析）

（2）得出結論：如果數字增大，就加上;如果數字減小，就減去。

（再次根據視覺圖像進行內部口頭計算。）

6.音樂和體育活動。

（1）播放兒歌，讓學生在教室中活動起來。兒歌如下。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橋下住著一個老漁夫。

棕色的貓來到了橋上。

漁夫抓住了它的尾巴。

“喵，喵，救命！

松開我的尾巴！”

每個人都跑過來，你也跑來。

看看他們到底為什么爭執？

（2）觀察課本第50頁的插圖，思考：漁夫周圍有多少條魚？他手里有多少條魚？一共有多少條魚？你是怎么得到6的？找到相應的式子并讀出來。魚變多了還是少了？變化了多少？為什么變多了一個？你在右下角的圖片中看到了誰？它在做什么？貓悄悄靠近之前，漁夫身邊有多少魚？貓偷走了多少條魚？剩下多少條魚？找到相應的式子并讀出來。魚變多了還是少了？變化了多少？為什么少了一條？

（3）得出結論：如果加上，我們將得到一個更大的數字；如果減去，我們將得到一個更小的數字。

（通過音樂和體育活動增加低年級學生的學習興趣，綜合刺激聽覺的、視覺的和動覺的信息處理，發展多種思維。）

7.圖片學習。

（1）看左側的圖片：根據圖片講一個故事。這張圖片表達的數學現象是什么？大家齊聲朗讀算式。思考：為什么減去？

（2）看右側的圖片：根據圖片講一個故事。這張圖片表達的數學現象是什么？大家齊聲朗讀算式。思考：為什么加上？

（3）我們能得出什么結論？

（以上教學環節，在把視覺圖像轉化為口頭數學計算的同時，還發展了學生的口頭表達能力。）

8.獨立練習（練習冊第13頁）。

現在你將獨立計算，通過輸入數字來讓算式成立（見下圖）。完成后檢查。

9.總結。

我們今天在課上得到了什么結論？認為自己在今天的課堂上表現不錯的同學，請起立。好樣的！

通過以上課例，我們可以找到這樣幾個特點。首先，贊科夫發展性教學法的課堂非常注重跨學科的綜合課程設計，數學課上引入了音樂、體育、語文的要素。其次，教師通過視覺、聽覺、動覺等多種刺激，使兒童在學習數學知識的同時，發展多種類型的思維，不同天賦和特長的兒童都能在課堂中找到自信，體現個性化的價值訴求。另外，雖然只是簡單的1～7的學習，但充分體現了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的高難度和理論知識起主導作用的教學原則：較早地引入數軸的概念，并在“比大小”中注重邏輯思維的訓練，用較多的“為什么”提問讓兒童反思理所當然的結論，從教學的起始階段就在兒童心中埋下數學思維的種子。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學生的“一般發展”服務的，都有助于學生更好地鍛煉科學思維，對世界有更全面深刻的認知，激發學習的精神潛力，培養克服困難的意志品質。

任何一個教學體系都不是完美無缺的，贊科夫發展性教學體系也不例外。雖然照顧了包括困難生在內的每個學生的一般發展，但是該體系還是被認為最適合學習能力較強的兒童。然而瑕不掩瑜，促進學生“一般發展”的目標及其統領下的整個教學體系自從贊科夫建立之日起就被各國學者所重視，今天依然擁有頑強的生命力。在西方話語盛行的今天，給予俄羅斯教學論一定的關注，對我國的教育教學研究和實踐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和歷史價值。

參考文獻：

[1]裴娣娜.現代教學論[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

[2]Система Л.В.Занкова[EB/OL].https://school?guide.ru/index.php/progs/archive/zankov.html,2017-11-21.

[3]Нечаева,Н.В.Реализация нового образовательного стандарта средствами системы развивающего обучения Л.В.Занкова[J].Информационный бюллетень,2011，（2）：2-3.

[4]Официальный сайт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системы развивающего обучения Л.В. Занкова[EB/OL].http://zankov.ru/,2017-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