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力量

蘇鋮鋒

低調是一種品性，有人喜有人厭。在我看來，低調卻并不僅僅是隱藏，它還暗含著一股隱忍向上的奢華力量，讓人生變得精彩。須知，上品瓷器往往氣質內斂，下品瓷器則多張揚艷麗，人亦如此。

今日之社會高速發展，一抹浮躁之風，一些攀比之氣，愈演愈烈。一身名牌的“富二代”在校園里橫沖直撞；那些張口閉口“LV”“PRADA”的妙齡少女讓美麗變了味；朋友圈里高調炫富者更是不勝枚舉。什么時候我們開始變得如此嘩眾取寵？什么時候我們丟掉了中國人內斂謙遜的氣質特點？

余秋雨先生曾說過，“最好的文章都寫得很簡潔”。由此可觀，語言上的低調可以體現水平，平實達意的語言是一種藝術。中國古代文學形式，漢賦、唐詩、宋詞、明清小說，其中以漢賦最為工整，詞藻最為華麗，但其地位遠不如后幾類。這便是過于華麗的用詞掩蓋了作品本身氣韻的后果。折騰自己的駢文，那繁復的修飾，甚至影響到了大眾的審美，直到韓愈先生忍無可忍，倡導發起古文運動，才阻礙了這一風氣的“發揚光大”。再看唐詩“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鄰”“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等，雖沒有華麗的詞藻，但意境自成，讓人回味。可見，以文論道、以言傳情、以話會意，是語言低調的呈現；“大道無形，大音希聲”，更是語言低調的力量與境界。

和語言上的低調相比，生活上的低調更是可以展現出一份大氣。歷史上，魏晉名士們有過太多精彩。如嵇康先生隱于城郊，不求揚名，以打鐵為樂。那一聲聲撞擊著實透露著一份大氣，他在清貧的生活中實現了一份精神的超脫，從而凝聚出了才高八斗的自己，才會有那個刑場之上從容彈奏《廣陵散》的嵇康。相比之下，同一時代的石崇可謂可笑至極。他與王倫斗富，“以椒漆墻”，隨手打翻惠帝所贈珊瑚，日夜歌舞升平，最后招致禍端，全家被抄斬。盡管嵇康與石崇都面臨殺身，可從他們離世時的不同風度，就可以看出二者的人生境界已不可同日而語。嵇康之風采令人神往，但讓人嘆息的是今日社會卻還是有許多人在步石崇后塵。

生活的低調進一步升華，便是生命價值與人格的低調。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我還未達到老子無為之境界，無法形容其中的美好。但從一些名人的人生軌跡來看，低調的人生讓人心向往之。從“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可以感慨先民的孤獨；從“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可以看到惠子的智慧；從“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可以發現蘇軾的灑脫；從“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可以見其心態之平常；從“我與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可以體會到楊絳先生的傲骨與尊嚴；從“爭而不斗，和諧自然”可以感知季羨林舍棄的是虛榮，保留的是文學的純真與人格的高尚……此即為人格的低調，亦是一種人生的智慧。

“持謙謹者成大器，懷天下者立遠功。”低調的品性雖仿佛讓人暫時失去了炫目光芒，但卻內含謙遜溫和的力量，正是這種力量讓性格變得沉穩，讓精神變得厚重，讓人生之路變得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