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
摘 要:在演播長篇小說過程中,人物語言的準確生動、個性化表達是演播的重點和難點,也是演播者有聲語言表達功力高低的重要體現。本論文,從人物語言再創造的重要性,人物語言再創造如何生動傳神的具體方法進行了較為詳實的分析論述,既有縝密的理論歸納總結,又有獨到的實踐經驗的交流分享,觀點明晰,論證充分,舉例恰切,可參考性強。
關鍵詞:小說演播;人物語言;生動傳神
中圖分類號:G2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8)04-0118-03
一、人物刻畫再創造的重要性
長篇小說寫作中,人物所說的話,即人物語言是人物形象塑造的直接體現。而長篇小說演播憑借有聲語言對眾多人物的語言進行生動鮮活地表達是演播能否成功的重要課題,也是檢驗演播者演播水平的重要標準,其專業難度為業界共識。不少小說播講者,尤其是初學者,在播講中一遇到人物刻畫,就露出單一,蒼白,含混,刻板的“竊”來,無法駕馭人物的語言以及行為、心理,嚴重影響小說內容的詮釋、傳達,甚至導致演播失敗。此外,在小說演播領域還有一些認識上不正確的傾向,認為每部長篇小說人物眾多,不需要在每個人物塑造上精雕細刻,只要大概處理,有點意思就可以了。其結果是人物形象“千人一面”,個性缺失,特點不顯,造成人物粗淺地類型化,甚至與敘述語言混為一談,界定不清,造成聽眾收聽障礙。這其實是播講者語言表達能力低下的借口托詞。
小說中的人物千人千面,因具有不同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性格特點、身份職位,在不同的情境中,面對不同的對象,其言行心理活動均不相同,其中主要人物是作者著力刻畫精心描寫的主人公,在整個小說作品中擔綱重任,貫穿始終。在復雜的人物性格體系中,對小說演播者語言表達自然就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十分考驗演播者的綜合素質和語言表現力。可以說演播時,將人物語言表達地準確到位、生動傳神、栩栩如生就解決了最大的難點,整書演播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大半。
在中國畫繪畫技法里,比較起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是最難畫的,高超的畫家不僅要畫出人物的不同相貌、服飾,更要畫出人物的不同神態、不同性格、不同靈魂,小說演播運用有聲語言對人物進行刻畫異曲同工,只是所采用的工具和手段不同。
通過純粹的有聲語言表達將受眾看不見的人物活靈活現的展現于其腦海中,從而為整部小說的故事推進,思想傳達服務,這種再創作,即演播者進行人物塑造的根本任務。
二、人物形象的有聲再創造
(一)分清主次
一部長篇小說中人物眾多,少則十幾個,多則幾十個,甚至上百個。所有人物依其在故事中的角色地位和行為目的不同,是有主次之分的。那些在小說中對故事展現具有貫穿性、線索性起重要作用與核心功能的人物就是主要人物,反之則是次要人物,主要人物一般占少數。小說演播者必須著力刻畫主要人物,這與作家創作小說時的著力方向是一致的。就像一幅人物群像,畫家對位置靠前、居中的幾個人物會精雕細刻,而位置靠后、側旁的大部分人物只須概略表現,這是藝術創作規律使然,所謂有主有次、主次分明,以次襯主,則主愈發突出、鮮明、生動。主次不分則混沌一片,不辨目的、不明主旨。如長篇小說《白鹿原》中白嘉軒、鹿子霖、朱先生、冷先生、白孝文、鹿兆鵬、黑娃、田小娥、白靈、鹿三、田福賢為主要人物,其他眾多人物相對來說為次要人物,當然,對主要人物作者也不是平均著墨,而有詳略濃淡粗細之分,程度不同、分寸各異。
作為小說演播者來說,自然也應對主要人物多研究、細琢磨、精刻畫,使之突出于眾多人物之中,于聽眾心中。另一方面,演播者一個人一張嘴要把小說中所有人物都表現的活靈活現,也是不現實和不必要的,只能將精力集中在少數主要人物身上,運用一切手段去著力刻畫,突出重點,抓住關鍵即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好鋼用在刀刃上”,方能提綱挈領,統攬全局。使演播者有限的音質、音色等聲音元素發揮出最大的效力。
(二)主要人物語勢的確定
對人物類型及其聲音特征的了解和掌握,還不能說就找到了具體某個人物的聲音語勢,必須從一般到特殊,深入研究某一主要人物的言行、心理及作者提示等,通過內心體驗到聲音體現最終確定這個人物特有的語言定勢,即區別于其他人物,專屬于這一個人物的獨特音色及其習慣性停連、重音、語氣及口頭語等語言固定態勢。
1.研究作品中對某個主要人物身世經歷的介紹
例如通過長篇小說《白鹿原》中對朱先生身世的基本了解,我們知道,朱先生自小愛讀書,學習好,國學功底深厚,年紀輕輕在學業上成績斐然。而且品行高尚,尊崇孝道為父守喪,不惜影響自己仕途。而一番對巡撫大人說的話智慧沉穩,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文人氣節,風骨卓然。給我們對這個人物的語言形態提供了基本樣貌。這是從縱向的經歷身世對人物的背景進行了解。小說演播者要對主要人物的身世經歷了然于胸,記錄人物身世經歷,并設計出語言特質。
2.對人物在故事情節中的表現進行分析
小說作品中人物的語言和行為是體現其性格,經歷,身份等的重要呈現。通過人物的言行分析,我們會進一步豐滿人物的語言態勢。比如《白鹿原》中白嘉軒與鹿子霖因李家寡婦賣地契約“一女嫁二夫”一事而發生第一次沖突的情節。
我們通過兩個人物典型動作和特定語言了解到兩個男人都是正處壯年,血氣方剛,鹿子霖早已做好準備,是故意挑釁,白嘉軒不明就里,無法容忍,不斷被激怒,必然憤然一搏。鹿子霖的刁邪蠻橫與白嘉軒的剛勇正直在這一場沖突中表現得十分傳神。從而給演播者提供了這兩個農村強人不同的語言態勢,一正一邪,一曲一直,一個不明緣由怒氣難抑,一個陰陽怪氣故意刁難。
關于人物語言,古人云:言為心聲,語言是反映內心世界和性格特征的主要手段之一。人物身份不同或發生變化,其語言是有所不同的。比如《白鹿原》中,當鹿子霖在縣府接受了為期半個月的任職訓練,回到白鹿村,村里人看見剪了辮子,穿著洋布制服的鹿子霖全都認不出他來了。而鹿子霖故意作出無所謂的樣子回答他們的詢問:“在縣府受訓,滿了,十五天就滿了。這衣裳……制服嘛!”一幅身份提高志得意滿又故作不在乎的神態躍然紙上,其語言不多卻透著一股顯擺驕傲之氣。同樣,當鹿子霖緊接著慶祝自己任第一保障所鄉約,宴請各村族長等鎮上頭面人物吃飯,他向白嘉軒敬酒時說:“嘉軒哥,日后還望你寬容兄弟之不周啊。”表面上客氣,擺出一幅很謙虛,符合鄉約身份的樣子,內心里透著興奮和探測白嘉軒態度的目的。
主要人物語勢的確定,要從這個人物在整部(篇)作品中所有言行、背景交代中去逐步深入地為其“畫像”,才能最終準確地把握其語言的獨有面貌。
(三)研究揣摩人物在不同情景和面對不同對象時的語言
1.同一個人物,說話的對象不同,語氣是有區別的
來看《白鹿原》中,關中大儒朱先生與張總督和方巡撫的對話。這三個人的關系是:方巡撫曾是張總督和朱先生共同的恩師,張總督和朱先生是同一年經方巡撫親自監考得中的舉人。朱先生就站在門口大聲呼叫起張總督的名字,而且發起牢騷:‘你三番兩次請我來,我來了你又不讓我進門。你好不仗義!......朱先生進了總督府,面對張總督的客氣親昵的態度說:‘我是土人,享不了洋福,聞見汽油味兒就惡心想吐。張總督說:‘我真怕你不來哩!正準備三顧茅廬,我親自去你的書院哩。朱先生笑說:‘縱是孔明再生,看見你這身戎裝,也會嚇得閉氣,何況我這個土人。”[1]
因朱先生與張總督是同輩、同學,雖面對一省總督,朱先生仍不失大文人的氣節和傲骨,言語不卑不亢。而張總督有求于這位昔日同學當今關中大儒,說話自然謙恭客氣,陪著笑臉。
再來看朱先生見到方升巡撫后兩人的一段對話。方巡撫謙和地說:‘先生屈就便餐。待我平定逆賊收復西安之后,再請先生。朱先生說:‘我害怕。方巡撫問:‘這里就你和我,怕什么?朱先生囁嚅道:‘我沒見過你的這身打扮。我看見你這一身戎裝就好像看見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拔出。我害怕。我一害怕就吃不進飯。巡撫,你脫下征衣穿便服吧!”[2]
同樣說了一段關于“請求脫下一身戎裝”的話,朱先生對張總督和方巡撫這個兩個不同的對象,語氣、態度、分寸是有所不同的。方巡撫畢竟是自己的恩師,雖然朱先生不贊同他殺氣騰騰,意圖“平定”西安,討伐“逆賊”的作法,但很注意勸說的方式方法,話語很少,多以沉默、微笑作答,很講究說話方式和分寸,在尊敬中委婉含蓄又堅定地暗示了目的。
2.當環境不同時,人物的語言也相應地發生變化
例如《白鹿原》里白嘉軒在不同環境下兩段語言。“交農事件后,為救鹿三,白嘉軒奔赴縣府。縣府里的一位年輕辦事人員對他說:‘交農事件已經平息。余下的事由法院處理,你有事去法院說。白嘉軒放下褡褳,掏出一條細麻繩說:‘我是交農的起事人。你們搞錯了人。你們把我捆了讓我去坐監。 這位白鹿村的族長平時在村子里性格剛正不阿、強硬不屈,處處被人尊敬,但在縣府這個環境里,他也放得下身段,語氣平緩謙恭,當然仍然透著他敢作敢當的豪爽義氣。
而在另一個場合祠堂,面對另一些對象——白露村里所有男人包括幾個大煙鬼、賭徒時,其語言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白嘉軒冷著臉呵斥道:‘起來起來!你們八個人這下記住了沒?記住了?誰敢信啊!把鍋抬過來幾個人把一只大鐵鍋抬來了,鍋里是剛剛燒滾的開水。白嘉軒說:‘誰說記下了就把手塞進去,我才信。”幾個煙鬼、賭徒只好把手插進滾水鍋里,當即被燙得跳著腳甩著手在院子里打轉轉。白嘉軒說:“我說一句,你們再記不下再賭的話,下回就不是滾水而是煎油!”
在這里,作為族長白嘉軒其權威充分顯現,語言威嚴強硬,有訓誡,有呵斥,說一不二。
需要注意的是,有時人物在相同環境下對象不同,有時是在不同環境中面對同一個對象,演播時語言表達都是多有差別的,必須根據人物所處實際情境的不同,細心體會,多多琢磨,反復比較,才能較準確地把握人物此時此刻的語言。
(四)人物心理對言行的影響
長篇小說中,作者將對人物心理的描寫作為人物形象塑造的一個手段,而一些意識流風格小說更是以心理意識的變化流動作為主要表述手段。心理反應是人物真實的內心表現,語言和行動可以掩飾、作假,如“指東打西”“話中有話”,但心理是無法作假、不易掩飾的。了解人物心理活動的真實目的,所思所想,來龍去脈,對準確表達人物外在的語言和行動具有關鍵作用。比如《白鹿原》中白嘉軒在雪地里發現了一株神奇植物,請教了朱先生之后的一段心理活動:他“一路上腦子里都浮動著那只白鹿。白鹿已經溶進白鹿原,千百年后的今天化作一只精竅顯現了,而且是有意把這個吉兆顯現給他白嘉軒的……”這一大段白嘉軒的內心獨白是通過作者的口吻表述出來的,邏輯清晰,層層推進,將他下一步將要采取的一項至關重大行動的緣由、目的、決心分析得十分透徹。這正是白嘉軒接下來“換地計策”中一系列言行的心理依據和指南。播講時要注意區別于一般的敘述,應“邊想邊說”,用聲較低而虛。人物心理活動的語言表達共性是“收著說”“壓著說”“想著說”。同時還要根據人物性別、年齡、身份、職務、學識等的不同體現個性化特點。
(五)注意作品中人物言行的特定提示
如在《白鹿原》中一段:“白嘉軒端直如椽般站立在眾人前頭的方桌一側,跟著兒子孝文的領讀復誦著,把他的渾厚凝重的聲音摻進眾人的合誦聲中。”這里“渾厚凝重”是對核心人物白嘉軒聲音的直接而重要的提示,演播時白嘉軒音色的確定就有了依據。再如:“殘酷鎮壓了農會領袖之后,田福賢走進祠堂說‘嘉軒,你的戲樓用過了,完璧歸趙啊!他的口氣輕巧而風趣,不似剛剛導演過一場還鄉復仇的血腥屠殺,倒是真格兒欣賞了一場滑稽逗人的猴戲。白嘉軒以一種看似超然物外而內蘊不屑的譏諷口吻說:‘我的戲樓真成鏊子了!”這段話中 兩處(劃線處),對總鄉約田福賢和族長白嘉軒在此時此地說話的情緒心態都進行了準確的人物語言提示,演播者可直接參照提示來表達[3]。
(六)在生活中觀察學習人的語言
在掌握了演播人物語言的基本表達技能后,仍然會在實踐中感到面對小說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我們的塑造手段還嫌單一,辦法還不豐富,從“這一類”到“這一個”還有不小的距離......怎么辦?不要忘了向生活學習!生活是藝術取之不盡的源泉。真實生活中各種人的語言真是千差萬別,生動精彩,絕無雷同的,作為一名小說演播者,必需“處處留心皆學問”,深入豐富、生動、廣大、復雜的生活中去,多多觀察體會你身邊的各種人的語言特點,尤其對那些個性特征十分突出、典型性的人物語言,要重點關注,琢磨體會,甚至模仿學說,記于心中,作為自己人物語言類型的儲備,在演播時即可順手拈來,分析選擇,用于小說里某個人物的語言之中。古人有云“功夫在詩外”,我化而用之——“功夫在播外”。
通過以上探析,對小說演播中人物刻畫的重要性,如何生動傳神地運用有聲語言對人物形象進行再創作,展開較為系統的分析歸納,探究梳理,這是筆者20多年來在西安廣播電視臺進行大量小說演播實踐中的思考體會和理論總結,有不當之處,敬希指教。
參考文獻:
[1] 陳忠實.白鹿原(上)[J].當代,1992-12-26.
[2] 互聯網文檔資源.白鹿原[EB/OL].豆丁網,http://www.docin. com,2015.
[3] 楊匡漢.白鹿原上的仁道與夢幻——當代文學札記[J].中華文化論壇,2015-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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