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的英雄主義？藝術史中隱藏的性暴力

謝亦晴

【摘 要】在藝術史的長河中，女體向來是藝術家所歌詠的，然而，就女性藝術的視角，關于英雄掠劫主題的畫作，反射的是打著英雄主義之名，行暴力之實的英雄式性暴力，但在過往被討論的少之又少，因而本文嘗試以近期社會時事出發，透過對藝術史上代表性畫作的解析，探討我們該如何去看待其背后隱藏的性別/人權的文化意涵，以及此沖擊給予當代的啟示與反思。

【關鍵詞】女性主體；英雄式掠劫；英雄主義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6-0128-01

近期，《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所引發的社會輿論沸沸揚揚。根據調查報告顯示，關于性侵、誘奸的悲慘事例，各地都會發生，最讓人感到憤怒的，是被默許的社會機制，以及傳統亞洲人對于性深具“羞恥感”的觀念，讓施暴人心安理得認定自己可以逍遙法外，進行權力不平等的欺壓。

這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們的臉上，因為會讓一位女孩只敢在暗夜哭泣的社會，反映出的是“默許”加害者的社會結構。每位女性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或多或少都遭受過某種形式的騷擾，就算動機并非都是惡意，也會造成生理或心理上的傷害。不僅僅是女性，往深處探究，這其實關乎“人權”，生活中的暴擊、強勢對弱勢的欺負并不分性別，所謂的尊重，是建立在強者對弱者主體權的重視程度上。悲劇的發生就像是被硬扯掉的遮羞布，讓我們被迫思考一直發生在身邊卻不敢直視的“黑暗”。

身為女性，不得不長期對周圍環境維持警覺，這種無法放下警戒心的被迫強悍，多少還是帶有些悲涼感，因為在任何環境下，都可能會發生不安全的事情。

在西洋藝術史中，關于女體的觀看與被觀看的討論，是依隨著女性主義興起后才引發的，根據古希臘的歷史記載，在戰時性侵女性是“沒有違反戰爭規則，是得到社會接受的行為”。同時，認為被征服的女性是“合法的戰利品”。直至中世紀的歐洲，女性在法律上都還是被認作低等性別，唯有天主教會盡力在封建戰爭中避免性暴力的發生。

《性侵犯的歷史》是2000年3月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喬治·維加萊洛。書中的內容縱跨法國幾個世紀，從大革命前的王朝時期對性暴力的寬容，到19世紀對精神暴力的認識，以及恥辱感與主體權利觀的缺乏如何掩蓋了暴力的一面，直到1997年法國為進一步保護兒童而采取的國內大搜查行動，皆有詳細介紹與分析。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古代語言中并沒有確切關于性侵的概念，因而難以得知人們對于性暴力事件的真實感受。在古希臘與羅馬神話中，有許多關于天神宙斯與其他英雄掠奪女性的故事，他們化身為公牛、天鵝來達到目的，在西洋藝術史最早期的性侵場景，被冠以英雄主義的色彩，將掠劫的暴力行為英雄化。

歷史長河中具有代表性的名畫，記錄傳遞了彼時的傷痛。西洋藝術史上第一位以創作為職業的意大利女畫家Artemisia Gentileschi，是第一位公開訴訟曾被性侵并且勝訴的女性，她后來創作了一系列以女性復仇為主題的繪畫，在巴洛克時期的歐洲，關于英雄掠劫主題的畫作正風行，而Artemisia則首度以女性的視角反映對此行為的痛恨，在她的畫作中，被侵犯的女性直接顯露出恐懼與厭煩，以及加重騷擾者的猥瑣嘴臉。

男性與女性藝術家對于女體描繪的視角，以及畫中人物的情緒解讀，向來有不同的詮釋，相對于英雄主義有兩種解讀，一種是革命英雄主義，將眾人的福祉當作自己的使命；另一種為個人英雄主義，喜歡張揚自我輕視他人。在Artemisia的畫作之中，無疑是對偽裝英雄主義的一種反抗，她清清楚楚告訴眾人，這種打著英雄主義行暴力之實的行為，根本不能被稱作“Heroism」”，而是“Heroic Rape”。

女性主體真實情緒的顯露，在彼時顯得驚世駭俗，19世紀法國印象派藝術家馬奈著名的作品《奧林匹亞》，于人物設置上完全顛覆當時學院派的作風，畫中模特兒的真實身份是一位妓女，她直視著觀者的眼神，既堅毅又帶著傲氣，混和了挑逗與輕視，彷佛在向觀眾宣告，我并不因為你觀看我裸露的軀體而顯得弱勢，反之，她直視著你，掌控著自身的主體權。

人的精神與身體都存有邊界，生活對人的暴擊也不分性別，無論是何種形式的暴力，人們經歷創傷后的感受都具有一定的共性，用自己的方式去抗爭進而增強個人的力量，才能夠從創傷記憶中復原，用理性而客觀的視角去詮釋傷害，得到對未來生活的力量。

生活本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暴襲，在現實悲劇的背后，是否能夠向法國電影《她》中的女主角學習，在遭遇襲擊后并不因生理上的被侵犯而感到羞恥，也不因心理上的被敵視而忍讓，她不否定自己也拒絕別人對她的憐憫，在劇情的最后，她甚至用計將施暴者給斃了。看似強大到變態，但是生活就是如此，只有強者才能夠駕馭與化解所有的侵害。能夠直面與克服傷害，就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