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賀
當前,打造諸如美國硅谷、北京中關村等創新型產業集群,已成為各國提升城市和地區經濟發展活力和競爭力的重要手段。

曾經的“鋼鐵之城”美國匹茲堡能成功轉型為綠色科技產業集聚地,離不開美國聯邦政府和賓夕法尼亞州政府的巨額財政資金支持。
為總結近些年美國創新型產業集群發展的經驗和教訓,今年5月,布魯金斯學會的兩位研究員馬丁·貝利(Martin Baily)和尼古拉斯·蒙塔巴諾(Nicolas Montalbano)發布了名為《集群與創新區:美國的經驗與教訓》的報告。報告認為,產業集群的成功靠的絕不是單純的市場行為,美國聯邦、州、地方政府的參與是“從始至終”的。不過,如果政府能通過采購產品和服務的方式參與其中,將大大提高其生存力,而過度或不適時地參與則會適得其反。
2015年,經合組織在針對全球25國領軍企業的大規模調研中發現,在本世紀前十年間,這些領軍企業的生產力增長勢頭十分強勁,但它們與其他創新主體間的差距卻越來越大。
鑒于此,經合組織在其調研報告——《領軍企業、技術擴散和公共政策》中提出,知識和信息擴散是提高地區整體生產率、保持經濟穩定和可持續增長的關鍵,而打造創新型產業集群正是促進知識和信息擴散的良策之一。
創新型產業集群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帶動作用,主要源于創新主體間的地理接近性。它通過鉤織出一張可容納具有異質性和互補性的多個創新型企業和高校、科研等關聯機構的網,使知識、人才、信息和資源網絡在一定區域范圍內重疊交錯,從而提高整個地區的特色產業創新水平、信息和物流傳播效率以及整體競爭力。
值得注意的是,布魯金斯學會的兩位研究員認為,產業集群的形成離不開政府和市場兩大主體的通力配合。在集群發展過程中,政府和市場的介入時機和功能作用需要經過精準策劃。政府適時推行公共政策是幫助集群發展壯大、建立良序的一劑良方。同時,成功的產業集群并非是“平地起高樓”——具有一定的經濟和物質基礎是集群成形的前提。
報告對于政府在集群發展中的作用,做出了形象的描述:政府可以把看似荒蕪的原野變為肥沃的土地,但前提是這片原野下真的藏有果實的種子。
通過分析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匹茲堡市、馬薩諸塞州波士頓的海港創新區等一批創新產業集群案例,布魯金斯學會的研究員發現,成功的案例一般包括以下幾個要素:核心產業競爭力、具備專業技術水平的人力資源、強有力的領導團隊、穩定的市場需求、完善的基礎設施、利于創新的監管環境、當地民眾對產業發展的認同感等。
其中,強有力的領導團隊對地區產業發生集聚效應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美國,成功的產業集聚區往往與政府、高校或企業領導者的名字緊密聯系在一起。美國俄亥俄州的阿克倫市就是一個典型。
阿克倫市曾因輪胎橡膠工業發達被譽為“世界橡膠之都”,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大批工廠從城市遷出,該市一度走向沒落。隨后,市政府以當地輪胎制造經驗為優勢基礎,瞄準高分子材料產業,成功助推當地400余家高分子產業鏈相關企業集聚,阿克倫市也由此獲得了“高分子谷”的美稱。
實際上,阿克倫市的再度繁榮,離不開前市長唐·普拉斯奎爾(Don Plusquellic)和前阿克倫大學校長路易斯·珀羅仁澤(Luis Proenza)二人的通力合作。兩位領導者對該市經濟發展路線的看法相同,并由此打通了政研合作的多重渠道。
此外,穩定的市場需求也是產業集群能發展壯大的關鍵因素。例如,硅谷的早期崛起就得益于美國國防部頻頻遞來的“大單”,軍方對電子產品的巨大需求讓硅谷完成了早期資本積累,并在隨后幾十年逐步打開了民用市場。
同時,報告認為,市場需求不一定來自于集群內部,有時甚至可能與集群所在地相隔甚遠。南澳大利亞州航空航天產業集群的最大客戶中,就包括波音和空中客車公司。
政府能否“擺正位置”,是集群會否成功的重要原因。報告稱,許多案例的失敗實際都源于地方政府單方面的“努力”和“好心”。
例如,2003年,馬來西亞政府曾牽頭斥資打造了一個名為“生物谷”的生物科技產業聚集區,但最終卻不了了之。該項目可以說完全是政府憑一己之力推動促成的。雖然政府在項目建設前期投入了大量資金和人才資源,但由于該國的生物科技產業一直處于供需兩側乏力的狀態,國內市場需求不足,企業缺乏技術配套和投資熱情,最終導致整個項目流產。
無獨有偶,美國密歇根州政府也曾吃過“一意孤行”的虧。本世紀初,密歇根州政府曾準確洞察到一個事實:美國主流車企的混動技術已落后于日本豐田公司。州政府由此提出追趕計劃,并決定在該州底特律市等地大力籌劃發展混合動力汽車產業。
可州政府沒想到的是,當地的整車制造廠其實早就各有規劃,根本無需政府的推動或直接介入。當時,通用公司旗下的雪佛蘭沃特混動汽車已列入量產時間表,還有一些車企已與豐田簽訂了混動技術許可合同。
不過,報告也提出,政府的介入是必不可少的,特別是在集群創建之初的資金支持方面,很難有企業可以替代政府的角色。
例如,“鋼鐵之城”匹茲堡能成功轉型為綠色科技產業集聚地,就離不開美國聯邦政府和賓夕法尼亞州政府的巨額財政資金支持。僅2015年,聯邦政府對匹茲堡大學和卡內基梅隆大學的相關研發項目投入就高達5.61億美元和1.87億美元。
又如,位于北卡羅來納州的三角研究園(Research Triangle Park),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內成長為全美位列前三的生物科技產業集中地,與政府的巨額投入密切相關。2015年,美國衛生和人類服務部、國防部以及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共斥資5.59億美元,支持該州杜克大學的相關研發。
最后,報告認為,從美國各大創新型產業集群的成功經驗來看,并沒有一個明確的發展時間表——硅谷歷經50余年才達到如今的規模,而占地面積超過1000英畝、被美國寄予厚望的波士頓創新功能區在2010年才開始起步。沒有人可以精準預測從集群成型到自給自足,再到規模壯大,需要多長時間。
對此,無論是一腔熱血的規劃建設者們,還是雄心勃勃的企業家們,都要充滿耐心,尊重市場規律,切忌“拔苗助長”。畢竟,創新型產業集群優勝劣汰機制的構建,還是應交由市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