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正義性分析

崔志明

摘 要：世界羽聯變更羽毛球發球規則的話題在國際范圍內引起了廣泛的爭議。競技體育以遵守規則為前提，規則與正義相輔相成。一種競技體育比賽項目是正義的，意味著它的競賽規則必須是正義的。對競賽規則的不斷修改、更新和完善就是對公平正義的不斷追求。本文將以競賽規則與正義的內涵為基礎，闡明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正義歷程，從而揭示其對構建公平的競賽環境、推動羽毛球運動發展過程中所起的作用。

關鍵詞：羽毛球 發球規則 公平競賽 正義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2813（2018）12（c）-0232-03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人們參與羽毛球運動的熱度不斷提升；同時，羽毛球賽事獲得了更多人的關注。一方面，賽場上高水平選手在一拍拍精彩搏殺中展現的精湛技藝令人贊嘆，另一方面，羽毛球比賽體現的公平競賽精神滿足了人們對正義的渴慕。公平正義是競技體育的靈魂。競技體育的目標就是實現“得所應得”的正義，確保運動員的實力與其所獲得的結果相匹配。競技體育又是以遵守規則為前提，規則與正義相輔相成，只有在正義的規則下，人們才能公平地競爭[1]。因此，如果競賽規則本身無法提供公平競賽的環境，也即存在偏袒某一方的可能性，競賽的結果就可能有失公允。

舊的羽毛球比賽發球規則規定選手發球時，球拍在擊中球的瞬間，整個球應低于發球選手的腰部。腰指的是發球選手最低肋骨下緣的水平切線[2]。但羽毛球運動員的身高千差萬別，既有安賽龍（1.94m）、科爾丁（2m）這樣的高個子球員，也有奧園希望（1.55m）、山口茜（1.55m）這樣的小個子球員。他們的下肋高度相差很大，單在發球這一環節上身材高大的選手就很占優勢。羽毛球新規出臺后，丹麥名將安賽龍第一時間在社交網站上發布了一段視頻，視頻中他與隊友科爾丁用“跪地、半蹲”等姿勢發球，以調侃世界羽聯的這一新規，表達對新規內容的不滿[2]。

關于世界羽聯對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話題在國際范圍內引起了廣泛的爭議。世界羽聯變更羽毛球發球規則是否違背公平競賽精神？又是否兼顧到了所有運動員的利益？本文將就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進行正義性分析。

1 競賽規則與正義的內涵

1.1 從正義到程序正義

英文中“正義”（justice）一詞，源于拉丁語justitia。它在古希臘語中原指“置于直線上的東西”[4]，可引申為“符合天性，直截了當，不扭曲、不偏斜”[4]；在拉丁語中，正義則演化為“各人的東西歸各人”[6]。古羅馬法學家烏爾比安把正義定義為使每個人獲得其應得的東西的永恒不變的意志[7]。由此可見，西方的正義觀是以人的本性為出發點，強調人權利的重要性，以人人得其所應得之物為目標。這充分說明自古以來“得所應得”就是正義的重要構成要素之一。

“得所應得”是根據個人對社會貢獻的大小、比例對利益進行分配，在一定意義上意味著多勞多得[8]。“得所應得”是社會褒獎個體的指導，是一種潛在的激勵機制，更是一種正義的分配方式[8]。獲得榮譽（比賽勝利）是競技比賽中實現“得所應得”分配方式的體現，也即正義的體現。勝利應在不違反規則的前提下，以公平公正的程序，被授予運動表現更出色、實力更強的選手。以羽毛球比賽為例，羽毛球競賽規則規定，對方“違例”或球觸及對方場區的地面成死球，則該方勝這一回合并得一分[2]。這意味著所有選手必須在羽毛球競賽規則框架內得分。如果選手因發球違例等因素而獲利，即使部分滿足得分的要素也不能得分。若裁判判罰失誤導致發球違例選手得分，則整個過程就違背了正義的原則，使比賽有失公允。因此，要實現“得所應得”的分配正義，正義的程序顯得尤為重要。

程序正義屬于程序的內在價值體現，是實現實體正義的前提[10]。程序正義的著眼點不是正義的具體內容，而是正義的普遍形式[11]，是一種規則性的正義。程序正義不關心競技比賽中“誰最終獲得了冠軍”，它側重強調冠軍選手的選拔流程是否合乎正義，以及如何建立一種正義的程序以選拔冠軍選手。程序正義的觀念應用到競技體育比賽中，就形成了各種比賽項目的競賽規則。程序正義是競技體育比賽正義的前提，而競技體育比賽的正義又是通過競賽規則體現出來的[12]。一種競技比賽項目是正義的，意味著它的競賽規則必須是正義的。

1.2 競賽規則與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是指競技比賽中，參賽選手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物質或精神）或對自己有利的存續條件，以規則公平為前提，在許可的技術運用范圍內，各相關主體以相同的規則為標準進行裁定的競爭[1]。競技體育中的競爭是社會競爭的一種基本形式[13]，公平則是保障這種競爭關系有序發展的前提。顧拜旦在《體育頌》中寫道：“榮譽的贏得要公正無私，反之便毫無意義。”公正可以說是體育競賽最基本的倫理，也是體育的核心倫理[14]。《奧林匹克憲章》明確規定，公平競賽是奧運賽事的根本原則[15]。

競賽規則是指在體育競賽活動中形成并被遵守的限制競技行為的規范性制度條例[15]，是競賽的規范與法則，它對參與競技，奪取比賽勝利所允許和禁止使用的手段做出的明確規定與說明，保證了競技過程的公平公正，且能有效區分比賽結果[16]。一項符合現代文明的競技運動要能體現出規則的正義性[16]，明確判定勝負的標準，確保參賽選手獲勝概率相等。競賽規則規定著競賽結果的評判標準，競賽條件、程序的科學與規范，對競賽結果裁決的客觀與公正是競賽規則維護公平競爭的至高正義。

競賽規則在對運動員的行為進行適當的約束，讓競技比賽按照正常程序有序進行的同時，保障運動員各盡其能，充分發揮競技水平。擁有規則、遵守規則是公平競賽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充要條件。如果競賽規則本身就有偏袒某一方的可能，競爭的結果就不可能是公平的[17]。競賽規則因其制定過程中的局限性與實施過程中的滯后性，致使競賽規則只能確保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中保證相對公平而無法做到絕對公平。因而按照特定程序對競賽規則不斷地進行修改與更新是保證規則正義性的必要環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競賽規則的不斷修改、更新和完善就是對公平正義的不斷追求。

2 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正義道路

2.1 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背景

近幾年從世界羽聯收集到的運動員和發球裁判員提供的反饋信息來看，原有發球規則規定的尺度很難去把控。舊版羽毛球發球規則暴露出的問題集中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舊版羽毛球發球規則規定，發球員的球拍集中球的瞬間，整個球應低于發球員的腰部。腰指的是發球員最低肋骨下沿的水平切線[17]。球員腰部的高度取決于球員的身高。發球裁判很難隔著運動員的衣服確定腰部的確切位置。這會造成發球裁判判罰一致性出現問題，導致在發球環節裁判裁決的公平性難以保證，從而引起一些球員對比賽的公平性產生質疑。第二，舊版羽毛球發球規則中，另一條規則規定，發球員的球拍擊中球的瞬間，球拍桿應指向下方[2]。運動員在采用輕彈方式擊球的時候往往球拍桿并沒有朝向下方，從而導致運動員發球違例。對于一次發球而言，球拍的位移速度如此之快，裁判很難精準地判斷出每一次發球是否存在違例現象。因此，人們對于發球裁判是否能夠準確發現違例發球產生了異議。

一段時間以來，與發球有關的規則一直是人們重點關心的領域。針對以上存在的問題，許多羽毛球運動員（尤其是雙打選手）一直努力提出自己的建議。馬來西亞羽毛球協會在2017年5月提出一項提議。他們在通過比賽測試后，建議將發球高度定在1.1m或者任何固定的合適高度。世界羽聯接受了這一提議，并為引入測試進行準備。2017年11月，世界羽聯在其官網上宣布從2018年3月1日起的一系列世界羽聯重大賽事包括2018年5月在泰國曼谷舉辦的“湯姆斯杯&尤伯杯”以及2018年7月在中國南京舉辦的羽毛球世界錦標賽中采用固定發球高度1.15m的這一羽毛球發球新規則[2]。

2.2 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理由

2.2.1 固定發球高度有利于裁判裁決比賽

首先，羽毛球發球新規規定了不超過1.15m的發球高度后，裁判員更容易確定發球的合法高度，這將導致裁判對發球的裁決更具有一致性。其次，發球裁判可以借助工具輔助判斷發球的高度。從發球裁判處得到的反饋是，這些輔助工具可以使他們更容易評判發球是否違例。從長遠的角度看，國際羽聯正在考慮基于現有的發球輔助判罰工具開發一款類似于鷹眼的新技術，屆時將進一步提升裁判裁決比賽的一致性與公平性[19]。

2.2.2 固定發球高度有利于保障不同身材選手競賽的公平性

關于固定發球高度的另一點考慮是，在舊的發球規則下，身材高大的運動員可以擁有比身材較矮運動員更高的發球高度。羽毛球比賽的發球尤其是雙打發球，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術，不僅意味著比賽的開始，也對比賽的走向產生很大影響。對每名運動員來說，球網的高度同為1.55m，因而發球的高度就對球發出后的精確飛行產生重要的影響，尤其是發網前小球的時候，高個子球員擁有比小個子球員更高的發球高度是一個很大的優勢。而對小個子球員來說，這項規則顯然是不公平的。因此，世界羽聯有意打破原有的發球規則，讓所有運動員在同一標尺下進行發球，為所有運動員提供了一個更加公平的競賽環境。

對于身材高大的運動員來說，世界羽聯設置固定的發球高度并非不講情理。國際羽聯率先進行的測試基于1.1米的發球高度進行。隨后，一些個子較高的動員通過測試反饋說1.1m的固定發球高度可能太低，1.15m左右的高度更為合適，也有人提出1.2m的高度。與原先由“腰部高度”決定發球高度的發球規則相比，身高在1.85m左右的運動員腰部最低肋骨高度大約為1.15m，而1.85m在羽毛球運動員里屬于較高的身材。最終，為了避免過高的發球高度使發球形成不合理的優勢以及因舊規則中發球高度問題導致的不公平現象，世界羽聯最終將羽毛球發球高度設定在了1.15m。

此外新的發球規則實驗中還移除了球拍指向向下方向的規則。這樣從某種程度上簡化了發球規則，使球員的發球更加容易控制，也減少了裁判誤判情況的發生[19]。

2.3 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的正義考量

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所引發的正義問題相較于其他領域的正義問題一樣，具有復雜性。運動員們針對羽毛球發球規則變更發出的或支持或反對的聲音大多是圍繞著其在發球規則變更后所分配到的權力和利益是否均衡產生。

競賽規則的制定與修改必須遵循“平等對待”原則[20]。在《尼各馬可倫理學》中，亞里士多德將公正原則系統表述為：同等情況同等對待，不同情況不同對待；不同對待與不同情況之間有著合理的適度關系[20]。同等情況同等對待是最簡單易行且能實現結果公正的原則，是社會分配規則的基礎原則，也是不同情況不同對待的基礎。只有實現了“同等情況同等對待”才能實現“不同情況不同對待”，或者說，在“平等對待”原則的使用不能實現公正結果時方考慮“差別對待”原則。平等對待的含義至少包括運動員參與比賽與發展的機會平等；機會實現過程的平等；承認參賽選手由于自身存在的自然差異帶來的機會擁有方面的某些不平等[22]。由于先天遺傳，后天成長環境、營養、訓練狀況等因素的差異導致運動員個體間在身材、運動能力、身體條件等方面存在或多或少的差異。因此在規則制定與修改的過程中，要承認差異，尊重差異，在合理的范圍內縮小差異，對處于不利地位的個體給予更多的關懷，通過規則的變更對這種不利予以補償，平衡個體差異，確保比賽的公平與正義。

羽毛球發球規則的變更正是世界羽聯承認差異、尊重差異、努力縮小差異，兼顧不同身材選手的利益。此外，固定1.15m的發球高度后，裁判員結合發球高度測量工具更容易確定發球的合法高度，有利于裁判在比賽中對發球做出更為一致性的判罰，平等對待每一名選手的發球。這將大大減少賽場爭議的發生，對構建公平公正的競賽環境，推動羽毛球運動健康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3 結語

臨近2018年年末，在經歷了大大小小賽事檢驗之后，羽毛球發球新規的應用日漸成熟。新規中體現的公平與正義逐漸打消了人們起初對他的質疑；裁判員在新規下的統一執法也讓比賽中的爭議判罰日漸減少。羽毛球發球新規體現著公平與正義的價值內涵，體現著“公平競賽”的奧林匹克精神。競賽規則是競賽的規范與法則，是競賽過程公平公正的重要保障。事實證明，對現有競賽規則不斷地進行修改更新、與時俱進，既是保證規則正義性的必要環節，也是對公平正義的不斷追求。羽毛球賽事在其規則的不斷變更中越發具有觀賞性，也越來越迎合大眾對競技比賽中公平正義的渴慕。這將吸引越來越多人觀看羽毛球比賽、參與羽毛球運動，促進羽毛球運動在競技與大眾層面共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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