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保羅

人才,這兩個字是一種高階的“政治正確”。以前企業搶,現在城市搶。
你問企業家,公司為什么這么棒?對方會告訴你:人才!公司最寶貴的資產就是人才!
你問地方官,一座城市的發展靠什么?靠創新!創新靠什么?靠人才!
這些答案,所有人聽了都開心,但我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
對企業來說,人不是財務上的資產,并不計入資產負債表。人拿了工資和獎金,只能表現為利潤表上的成本項。當然,畜牧類企業的牲畜是要計為資產的,它們是資產的一種—存貨。
同樣,對城市來說,創新的確要靠人才,但人才的積聚更多是一種結果,而不是原因。這一點,必須理清。
在任何地方,創新最后靠的是要素的積聚,唯有在高質量的要素集聚之后,才能營造創新的土壤。因為,在要素富集的地方,創新的成本最低,成功的可能性也最大。要素主要包括兩種,一是資本,二是人才—專家、企業家、白領和技術工人等等,城市“搶人大戰”搶的是后一種要素。
在兩種要素的流動中,資本流動最容易,也不容易出現效率損耗。人才的流動,損耗最高。更重要的是,兩種要素的流動有一個鐵律:當它們的流動是同向的,那么就是一種健康的流動,經濟就會發展;相反,如果它們的流動出現“脫軌”,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就會出現麻煩,乃至危機。
在20世紀經濟全球化之后的時代,所有國家和經濟體爆發的金融危機,都是兩種要素的流動出現“脫軌”的結果。
在國家貿易博弈的時點,難道中國自己的城市之間,還要打貿易戰?這很不好,損耗了本屬于全國的資源和效率。
拉丁美洲、東南亞的金融危機曾讓這些國家的經濟倒退十年,但其發生的邏輯卻異常簡單。它們本國的儲蓄率很低,為了發展經濟,大量引入外債或者外國直接投資。當經濟向上,資本不斷流入,所有人皆大歡喜。
但在沒有結構性改革的前提下,經濟向上只是暫時的,麻煩卻是永恒的。腐敗的政客和金融寡頭一起開啟印鈔機,搞惡性通脹,摧毀經濟卻中飽私囊,打劫外國投資者,更打劫本國國民。
不過,外國投資者見勢不妙,拔腿就跑,這就是撤資。撤資直接導致本幣崩潰,金融危機爆發。在這里,你必須注意,資本倒是自由流動,回到了紐約或倫敦,但人卻不可自由流動—本國國民是沒有辦法移民的。于是,他們生活水平驟降,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是兩種要素流動“脫軌”的反面例子,正面的例子是“中國制造”的崛起。一直以來,廣州火車站的春運是一種世界級的奇跡,它是人的流動(人的流動,損耗比資本流動大,正體現在農民工的背井離鄉和疲憊的春運體驗上)。同時,是海外制造業資本向珠三角的流動。在這里,資本和人流動到同一個目的地,所以經濟騰飛。
那么,城市的搶人大戰是兩種要素的同向流動嗎?在很多地方,我看未必,而且搶人可能是一種“反市場化”。
首先,對人才的過度補貼,本質上是對本地企業的補貼,容易滋生腐敗,更是一種不公平競爭—在國家貿易博弈的時點,難道中國自己的城市之間,還要打貿易戰?這很不好,損耗了本屬于全國的資源和效率。
其次,人看中的是眼前的、馬上到手的短期利益(入戶、補貼),是一種“短期理性”,而資本(產業資本)看重的是長期的、穩定的投資回報,更趨于“長期理性”。當一個地方無法被資本看中,只是短期吸引了人,那么兩種要素的“脫軌”勢在必行。
那個時候,請問支付按揭的工作機會在哪里?地方社保基金的賬戶還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