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和膠原蛋白

孫欣

忘了是哪位大作家說過：青春的軀體從外面看起來在發光，待在里面的時候倒覺得空空蕩蕩。是什么令青春發光？這是物理學家、生物學家和文學家都在追問的問題。許多民族的傳說中都有青春之泉，老年人喝了青春之泉的水就能重得青春之軀。在手機和互聯網時代，青春之泉如果真的存在，是不可能保密的。找到它的人定會瘋狂地發自拍，接著瓶裝水生產企業就會陸續抵達。用不了多久，滿世界都將是精力過剩的年輕人——這副景象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可怕。

古希臘人特別擅長描繪史詩畫面。赫拉克勒斯的朋友伊俄拉俄斯在遲暮之年迎戰赫拉克勒斯的敵人歐律斯透斯，卻發現自己年邁體衰，手臂已經控制不住4匹馬拉的戰車。他向諸神祈禱，希望得回一日青春時的力量，為赫拉克勒斯的子孫奪回伯羅奔尼撒。赫拉克勒斯的妻子青春女神赫柏降下兩顆明亮的星，一時間濃霧四起，包裹住伊俄拉俄斯。濃霧散去后，他的軀體恢復了青年時的強壯，隨后生擒了敵人。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青春強大的美和光芒，和它的短暫易逝密不可分，那些枯淡的東西反而更持久。正如魯迅說的：“冢中的白骨，往古來今，總要以它的永久來傲視少女頰上的輕紅。”

在所有關于青春的比喻和意象中，我認為最煞風景的是時下的流行語“滿滿的膠原蛋白”。把飽滿的面頰和光潔的肌膚簡單粗暴地歸因于膠原蛋白，這不僅是對美的粗暴曲解，也是對生物學的粗暴曲解。

青春是一整套音容笑貌，僅有繃得白鐵皮一樣的皮膚騙不了人。中年人只把一張臉當成青春的招牌苦心經營，沒想到松垮的身板和僵硬的關節很快就出賣了他們。

（八 谷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18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