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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老齡化是人口轉變的必然結果,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概莫能外,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已成為全球共同的戰略選擇。但老齡化在各個國家的發展趨勢和特點又有差別,積極應對挑戰的前提必須建立在客觀認識本國人口老齡化現狀與態勢的基礎上。再從人口政策來看,計劃生育政策無疑引發了我國人口老齡化的提早到來并加速了發展進程。但當前我國已開始全面實施二孩政策,這是人口政策的一次歷史性調整和轉變,而應對人口老齡化也正是生育政策進行調整的目的之一。在這一關鍵的歷史時期,有必要進一步審視我國人口老齡化的現狀、特征和發展趨勢到底發生哪些變化?
“老年人數多”“老齡化速度快”“未富先老”等特點是以往學界比較公認的中國人口老齡化特點并得到不同數據的檢驗與論證,但這些看法從提出至今已經過去了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國的社會經濟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就,人口老齡化程度也進一步加深,“未富先老”等特點是否還依然適合我國?只有客觀認識當前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特點,科學看待其在國際社會中的位置,方能進一步深入探討老齡化對我國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機遇和挑戰,也才能合理借鑒其他國家針對老年群體的社會經濟政策。對此本文將結合國際、國內的最新數據進行比較分析,并對這些問題作出進一步判斷。
本文所采用的數據主要來自2015年聯合國世界人口展望(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數據。作為老齡化趨勢預測的基礎,該數據采用概率統計方法來預測總和生育率,對每個國家都會根據其所處的生育率轉變階段而采用相應的模型模擬出60萬條總和生育率的預測曲線,再通過系統抽樣在這60萬條估計軌跡中抽取十分之一,最終得到每個國家的6萬條總和生育率的預測軌跡。這6萬條軌跡中的中位數就作為世界人口展望中“中生育率”*在預測方案中,高生育率方案即在中生育率方案基礎上加0.5個孩子。為了保證較為平穩的過渡,在2015—2020年這段預測期內,高生育率方案中的生育率是在中等生育率基礎上加0.25個孩子,在2020—2025年間加0.4個孩子,2025年以后加0.5個孩子。低生育方案即在中生育率方案基礎上減少0.5個孩子。同樣為了保證平穩的過渡,在2015—2020年期間先減少0.25個孩子,2020—2025年間減少0.4個孩子,2025年以后減少0.5個孩子。預測變量。其中,聯合國對中國總和生育率的預測是根據我國2010年及以前的相關數據,包括1990年總和生育率的官方估計數據、2000年和2010年人口普查對比得到的1991—2010年的官方估計數據,中國的教育入學率、接種疫苗數據及其他社會性調查數據、政策因素等也被考慮在內。
在綜合考慮經濟發展水平、老齡化程度和趨勢、國家人口規模這幾個因素的基礎上,本文選取日本、韓國、德國、法國、美國、巴西、印度這七個國家同中國進行對比。其中,印度、美國、巴西、日本和中國都是人口數量排在世界前列的人口大國;而法國、德國作為歐洲國家的代表是較早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國家,其人口老齡化發展變化趨勢具有參考價值;日本、韓國與中國同為東亞國家,在養老傳統、人口轉變等方面有一定的可比性;在這7個國家中,美國、日本、德國、法國屬于發達國家,印度和巴西則與中國同屬于發展中國家。
1.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現狀與趨勢。
中國正經歷迅速的人口老齡化進程。在過去的十幾年里,我國的老齡化程度在不斷加深。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15年年末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數量已達到2.2億,占總人口的16.1%;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約為1.44億,占總人口的10.5%。而聯合國的預測表明未來40年里中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規模將迅速擴大,到2055年達到頂峰并突破5億大關。如圖1所示,到2025年老年人口規模接近3億,2035年突破4億,從2015—2035年這20間我國老年人口數量增長迅猛,平均每5年增長5千萬;2035—2045年10年間增速減緩,平均每5年增長2千萬;2045—2050年老年人口數量又將有一個大幅度的提高,到了2055年達到5.07億。從老年人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增長來看,無論是基于哪種生育率方案,從2015—2035年這20年都是老年人口比例快速增長的時期,緊接著有10年的增速相對減緩期,但到了2045—2050年老年人口比例又將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
由于生育水平高低始終是影響老齡化程度的重要因素,因而在高中低三種不同的生育水平下,我國的老齡化程度差距將日漸擴大。在基于“中生育率”方案的預測中,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例2025年為20.77%,2035年為29.1%,從2015—2035年平均每5年增長3.47個百分點,2040年突破30%,到了2050年達到36.46%。在基于高生育率方案的預測結果中,2025年為20.35%,2035年為27.78%;從2015—2035年平均每5年增長3.14個百分點,比中方案低0.33個百分點;2045年我國老年比將突破30%,比中方案推遲了5年;到2050年達到33.07%,比中方案低3.39個百分點。在低生育率方案下,我國老年人口比例在2025年達到21.21%,2035年超過30%,2050年超過40%,達到40.35%。因此,在高中低三個不同的總和生育率方案下,我國的老年比差距在2025年以后將越來越擴大:若處于高生育水平,到本世紀中葉2050年時老年人口將占總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但如果維持低生育水平的話,屆時老年比將超過40%。

圖1 基于不同生育率方案的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量及比例發展趨勢
2.全面二孩政策與人口老齡化。
中國的人口老齡化是在20世紀70年代緊隨生育率的下降而逐漸開始的。但計劃生育政策在實施三十多年后,隨著人口老齡化、人口性別結構失衡、未來勞動力縮減等問題的日益顯現,促使生育政策的調整成為現實。2013年11月,中共中央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提出,“啟動實施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逐步調整完善生育政策”。2015年10月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指出,“促進人口均衡發展,堅持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完善人口發展戰略,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政策,積極開展應對人口老齡化行動”。生育政策調整的最根本出發點在于統籌人口的規模與結構、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雖然從人口因素來說,生育和死亡是影響人口老齡化的兩大基本因素,但在現階段相對于死亡而言生育率的變動更大,是人口預測中最難確定的參數,特別是我國從以獨生子女政策為主的限制性生育政策向全面二孩政策轉變的過程中,影響生育水平的因素更復雜。理論上來說,放寬限制性的生育政策會帶來生育水平的上升,對于人口老齡化的影響體現為近期內由于提高了出生人口數量使得老年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例相對降低,而老年比降低則是人口老齡化程度降低的最重要指標。而生育政策放寬對老年人口數量的影響則要到新增加人口進入老年期即60年后才會顯現。但生育政策調整會在多大程度上提升生育水平卻難以進行準確預測,也是學術界爭議不休的問題,因為生育水平除了受生育政策的約束外,還受人們的生育意愿、處于生育年齡的婦女數量、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等若干因素的影響。
可以肯定的是,實施全面二孩政策后,累積的生育勢能將得到一定程度釋放,緩解人口金字塔底部少兒人口數量收縮的幅度和速度,穩定勞動年齡人口和少兒人口比例,從而使人口老齡化的程度有所減輕。但全面兩孩政策不能逆轉或者大幅度減緩我國老齡化的發展態勢,例如,翟振武等人的預測認為,到21世紀中葉時,實施全面兩孩政策僅僅能使老年人口比例比維持較嚴格的生育政策不變時的老年人口比例低2.6個百分點;[1]有的人預測則認為,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將使得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在2050年時降低到27%,比政策不變的結果(29%)要低2個百分點左右;[2]還有的預測結果表明生育政策調整對人口年齡結構的影響微乎其微,2050年65歲以上老年人口的比例未調整政策時是25.62%,政策調整后下降到24.33%,僅降低不足2個百分點。[3]由此可見,到2050年全面二孩政策對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削減作用最高不會超過3%。而且從國際上總和生育率的變動趨勢也可知,一旦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且較長時間穩定在低水平上的話,即使完全放開生育限制,即便生育水平有小幅回升也很難回復到更替水平以上,日本、韓國及意大利、德國等國家的人口發展均已驗證了這一規律。這主要是由于社會經濟和文化觀念的發展促使人們的生育意愿、生育行為必然發生轉變,我國的低生育率機制也已經形成,靠提高生育水平來改變老齡化的趨勢不是根本之策。
毋庸置疑,人口老齡化是人口發展的必然趨勢,但獨特的人口政策和迅速的社會經濟轉型使得人口老齡化在我國的出現、發展有其鮮明的特點。通過國際比較我們認為,在當前及本世紀中葉前我國的人口老齡化有以下幾個主要特點:
1.中國在邊富邊老的過程中“老”與富的匹配度明顯提高。
如果說中國人口老齡化的出現是“未富先老”的話,近些年來我國經濟水平又進一步提高,目前中國經濟總量已排名第二,僅次于美國,那么老齡化水平是否還是依然超前于經濟發展水平?20世紀80年代,鄔滄萍教授在將我國人口老齡化和經濟發展水平同發達國家進行對比的基礎上提出“未富先老”是我國人口老齡化的重要特點。杜鵬等人通過比較幾個國家在同等老齡化水平時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也得出中國確實未富先老的結論。[4]
到2015年底,我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已經從2000年的7%上升為10.5%(如表1所示),該年我國人均GNI*GNI即國民總收入(Gross National Income),指國內生產總值減去生產稅和進口稅凈額,減去支付給國外的雇員報酬和財產收入,加上來自國外的雇員報酬和財產收入。按市場價格計算國民總收入的另一種方法是各部門所有初次收入的總和。為7 880美元,而美國、日本和韓國在達到這個老齡化水平的時候人均GNI分別為8 070美元、10 950美元和21 530美元,是我國的1.02倍、1.39倍和2.73倍。在這四個國家老齡化程度同為7%時,美國、日本、韓國的人均GNI分別是中國的1.66倍、2.31倍和10.12倍。同2000年相比,2015年中國的人均GNI與其他三國之間的差距明顯減小。這表明在過去的15年里雖然中國的老齡化在不斷加深,但經濟發展更為迅速。
城市化水平是衡量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一個有代表性的典型指標。2015年我國城市人口比重為56.1%,而美國、日本和韓國在老齡化水平達到10.5%左右時,其城市人口比重已分別達到73.5%、76.7%和81.5%,分別高出中國17.4、20.6和25.4個百分點。這表明,在同等老齡化水平之下,我國城市化水平還遠低于這三個國家。但是與2000年相比,中國與其他三國之間城市化水平的差距大大縮小。當四國老齡化水平同為7%時,城市化水平最高的韓國高出中國44.28個百分點;而四國老齡化水平同為10.5%時,城市化水平最高的韓國高出中國25.4個百分點,差距減小了18.88個百分點。除了城市化水平以外,在過去的15年里,中國的工業化、現代化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對比老齡化程度同為10.5%時的四國情況,日本、韓國的第三產業所占比重分別比中國高出2.2和9.8個百分點,而三國老齡化程度同為7%時,日本第三產業比重高出中國10.4個百分點,韓國高出中國18.1個百分點,可見在同等老齡化程度下,我國與這幾個國家在第三產業比重上的差距也在縮小。

表1 同等老齡化程度下部分國家的經濟、城市化、工業化水平
資料來源: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The 2015 Revision;Ageing and development database 2014;2016年中國國家統計局數據;《國際統計年鑒—1995/2010》,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1995/2010。
通過社會經濟一些主要指標的對比我們發現中國與其他國家在“富”的方面差距確實在不斷縮小,但是在同等老齡化水平的條件下,中國的社會經濟富裕發達程度與先行進入老齡社會的發達國家美國、日本、韓國相比尚有差距。應該說“邊富邊老”是現階段我國人口老齡化的突出特征,而且近年來“老”與“富”的匹配度在明顯提高。
2.我國的高齡化速度在經歷今后十年左右的增長緩和期后將迅速攀升。
在本世紀前半葉,盡管與所選取的發達國家比起來我國80歲及以上高齡老人所占比例不算高,但我國高齡化表現出兩大突出特點:一是高齡老年人的數量相當龐大;二是十年后高齡老人比例的增速將僅次于韓國,超過日本、美國等發達國家。2015年我國高齡老人有2 236萬,2015—2025年十年間將增長約916萬;從2025年開始高齡老年人的數量增長更為顯著,比例快速提升:在2025—2035年這十年間高齡老人的數量將凈增長2 845萬,2040—2050年將增長4 786萬;2025—2050年期間我國高齡人口所占比例的增速將僅次于韓國,在八個國家中居第二位。我國即將迎來高齡化的巨大浪潮沖擊,但接下來的十年處于相對緩慢的增長期,是做好相應準備的有利時期。
高齡化是人口老齡化過程中的必然趨勢,既受到人口隊列的影響也受人口預期壽命延長的影響,特別是老年人口死亡率下降、預期壽命延長對高齡化的影響作用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后顯現得尤為突出。我國人口預期壽命已經從建國初期的43.39歲增長至2010—2015年的75.43歲*United Nations, 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 Population Division (2015). 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The 2015 Revision.。在本世紀前半葉我國人口預期壽命的增幅將遠大于法國、德國、日本等發達國家,與他們的差距不斷縮小,這無疑助推了我國人口高齡化的急劇發展。
高齡老人的失能風險更大,對照料護理的需求也更高。目前我國失能、半失能老年人約為4 063萬人*第四次中國城鄉老年人生活狀況抽樣調查成果發布,中國老年報,2016-10-09。,其中高齡老人的失能率遠高于低齡老人。根據不同的失能標準,我國高齡老人失能率約在6.6%—41%之間。[5-8]事實上即使是輕度或部分功能失能的老人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照料護理,因此在疾病和健康模式沒有根本性改變的前提下,高齡人口數量增加就意味著老年人口失能人數的增加。如果按照較高的高齡老人失能率30%來計算,我國現在的高齡失能老人估計為670萬,到了2025、2035、2050年我國高齡失能老人將分別達到945萬、1 799萬和3 671萬,2035年、2050年的高齡失能老人數量將分別是2015年的2.68倍和5.48倍。
3.中國勞動力年齡結構老化的嚴峻性將在2030年以后進一步突顯,甚至趕超日韓。
老齡化不僅是老年人口比例的提升過程,通常也是勞動年齡人口的老齡化過程(即年齡較大的勞動力在總體勞動力人口中的比例不斷上升),而后者對經濟發展造成的影響更加深遠。聯合國國際勞工組織把勞動年齡人口中45歲及以上的勞動力劃分為年長勞動力人口。根據這一劃分標準,2015年我國45—64歲年長勞動力在勞動力中的比例為37.68%,在未來25年內該比例還將持續上升,2040年達到峰值47.45%,隨后10年基本穩定在47%左右,屆時45歲及以上年長的勞動力幾乎占整個勞動力人口的一半。
從2015—2050年期間各國年長勞動力比例的變化趨勢來看,中國與日本、韓國相似,比例均是先上升再下降;不同的是,日本年長勞動力比例在2015—2025年間快速上升,平均每5年增長2.54個百分點,在2030年達到峰值48.39%。而中國年長勞動力比例在2015—2025年經歷了一次快速上升(每5年增長2.62個百分點)后在2030—2035年期間又將經歷了一次大幅度增長(2.72個百分點),并于2040年達到峰值47.45%。韓國則是到了2045年才達到峰值48.7%。這三個國家的增長幅度也存在差異,中國增幅最大(9.77%),韓國次之(8.31%),日本最小(6.09%);2040年以后,中國年長勞動力比例將超過日本,與韓國也僅相差1個百分點左右,勞動力老化嚴重。印度和巴西兩個發展中國家年長勞動力比例雖然也一直處于上升趨勢且上升幅度較大,巴西增長了12.92個百分點,印度增長了11.19個百分點,但其比例均遠低于中國。而法國、德國和美國這三個西方發達國家的年長勞動力比例則整體上呈下降趨勢。
勞動力是經濟增長的核心要素之一,勞動力老化勢必會對一個國家或地區社會經濟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與45歲以下的年輕勞動力相比,年長者的勞動參與率較低,創新能力和學習、適應新事物的能力也相對較低,因此勞動力年齡結構的老化可能會降低人口的勞動參與率和生產效率,且不利于產業結構調整。如根據第六次人口普查結果,我國25—45歲人口的勞動參與率在90%左右,但達到45歲時人口的勞動參與率就開始急劇下降,50歲人口的勞動參與率已降到80%以下,因此僅從勞動參與率這一影響經濟增長的主要指標來說,未來三十多年里持續的勞動力老化趨勢將削弱人口的勞動就業率。

圖2 各國45—64歲年長勞動力比例變化趨勢圖注:年長勞動力比例=45—64歲人口/15—64歲人口×100%。
但年長勞動力比例的提升是否必然對勞動生產率和經濟活力造成負面影響卻并無定論,年長勞動力的經驗優勢和人力資本存量也有可能使他們能適應技術變化、保持工作效率。[9]我國出生于20世紀70、80甚至90年代的群體在2015—2050年期間將陸續進入45歲成為年長勞動力,他們的受教育程度等人力資本存量高于過去的年長勞動力群體,但在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和技術革新的背景下,年長勞動力如何適應新的變化和工作要求,保持較高的勞動參與率和生產效率才是真正影響我國未來經濟活力的關鍵所在。
4.我國在老年撫養比大幅度增長的同時還將面臨少兒撫養比上升帶來的雙重壓力。
老年撫養比是指相對于每百名15—64歲勞動力人口來說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的比值,用來衡量勞動力人口贍養老年人口的負擔。2015年中國老年撫養比為13%,在八個國家中居倒數第三位,與排在前兩位的日本和德國分別相差30.3和19.2個百分點。但在接下來的45年里中國的老年撫養比將迅速上升,到2060年高達61.1%,比2015年增長了48.1個百分點,增幅僅低于韓國(55個百分點)。在這段時間內,我國的社會總撫養比也將大幅度提升。在未來10年里我國少兒撫養比一直高于老年撫養比,但到2030年老年撫養比將超出少兒撫養比3.5個百分點、2060年超出36.6個百分點,成為我國主要的社會撫養負擔。
根據聯合國中生育率方案預測結果,在21世紀前半葉我國少兒撫養比一直處于21%—24.5%之間,變化幅度很小。但是聯合國的預測方案中并未考慮我國生育政策變動的影響,全面二孩政策的啟動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少兒人口規模從而提高未來我國的少兒撫養比。“十三五”時期是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累積生育勢能的主要釋放期由此將帶來更多的新生人口和更大的少兒撫養壓力;2025年之后,我國少兒撫養比水平基本維持在26%左右,處于24%—29.2%之間,比生育政策未調整前有所提高。生育政策的調整在未來幾十年內會帶來更為沉重的少兒撫養負擔。對于微觀層面的家庭來說,將有更多的“四—二—一”家庭成為“四—二—二”家庭,“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撫養負擔更大,國家在育幼和養老方面給家庭提供支持并健全相關的設施、保障、福利和服務是應對撫養壓力的必然選擇。

圖3 中國社會撫養比發展趨勢注:①老年撫養比=65歲+人口/15—64歲人口×100%;少兒撫養比=0—14歲人口/15—64歲人口×100%;②考慮到我國生育政策調整,此圖表是基于聯合國高生育率方案人口預測結果計算所得。
人口老齡化是我國在較長時期里都會面臨的一種常態,在未來近半個世紀里我國老年人口的絕對數量將始終保持世界首位,老齡化程度持續加深,但與所選擇的這幾個國家相比,我國的老年人口比例不是最高的,始終低于日韓兩國。而且與過去“未富先老”的狀況相比,我國當前“老”與“富”的匹配度明顯提高了,與發達國家在“富”的方面差距也在不斷縮小,但是在同等老齡化水平的條件下,中國的社會經濟富裕發達程度與一些發達國家相比尚有差距,“邊富邊老”是現階段我國人口老齡化的突出特征。
生育政策的調整完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老齡化程度,放緩老齡化進程,但不可能從根本上扭轉老齡化的大趨勢。到2050年全面二孩政策至多降低老年人口比例3個百分點左右,同時也不會影響未來60年內老年人口規模的變化。老齡化將使得我國的老年撫養比在未來45年內迅速上升,由2015年的13%上升到2060年的61.1%,養老負擔將成為我國最主要的社會養老負擔;此外,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對于每年新增人口數量會產生立竿見影的作用,使得少兒撫養比上升,家庭和社會“養小”壓力加大,無疑加劇了這一代勞動人口的社會撫養負擔,可以說這是我國人口年齡結構變化對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最大挑戰。
值得樂觀的是與發達國家相比,目前我國高齡化水平并不高,未來我國人口高齡化還有十年左右的增長緩和期,但2025年后高齡人口迅速攀升,高齡化發展速度將超過絕大多數國家,人口高齡化將使我國失能老人問題更為突出,給我國養老、醫療和生活照護提出更大的難題。雖然各國在應對人口老齡化方面根據自身的國情和特點施予良策,但那些提前進入老齡化的發達國家為我國提供了豐富的前車之鑒,加之人口老齡化作為人口轉變的必然趨勢,有其內在的發展規律。結合我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與特點,我國在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過程中應考慮如下幾點:
第一,正視我國人口轉變和老齡化的特殊性,做好養老頂層設計,完善養老體系的同時推動老齡產業的發展。
中國雖然尚為發展中國家,但目前已邁入中等收入偏上的水平,老齡化程度又比其他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明顯高出很多,老齡化發展速度在追趕發達國家的同時經濟增長的速度相對更快,這意味著我國的人口轉變和老齡化發展軌跡既不同于典型的發展中國家也異于發達國家,具有特殊性。因此應對人口老齡化也應當在借鑒的基礎上體現了中國特色,一方面在“未富先老”轉向“邊富邊老”的有利時期為未來老齡化高峰期蓄積養老資源,大力完善養老的經濟保障體系、照料服務體系、制度管理體系等;另一方面也要利用難得的龐大老年市場推動老齡產業發展,為經濟發展提供增長點,進一步提高富裕水平從而為應對更嚴峻的老齡化挑戰奠定經濟基礎。這兩方面要實現有賴于做好養老政策制度的頂層設計,把老齡問題作為一個系統性、長期性、利弊共存性的問題加以管理、規劃。
第二,在進一步放寬生育限制的基礎上增加、完善家庭福利服務政策。
生育率下降已經成為一個全球性的大趨勢,生育率一旦進入更替水平以下并已持續多年,恐怕很難再逆轉。若干國家的經歷已經表明過低生育率對人口老齡化和社會經濟發展會造成負面影響,使人口結構失衡、經濟發展乏力,因而很多國家除了不同程度地采取鼓勵生育的政策外,均更顯著地加大了對家庭養老育幼方面的扶助和福利。例如,日本在20世紀90年代開展了“天使計劃”來改善兒童日托服務及其他養育子女的服務來應對低生育狀況,并從1990開始“黃金計劃”來推動健康和福利服務,以應對老齡化;韓國在1996年正式取消了生育控制政策后生育水平仍然持續下降,并未出現回升,政府又擴大了產假和育兒休假計劃、日托服務等等。這些激勵性的政策不僅是為了防止生育水平的不斷下降,更重要的是人口老齡化和養老模式轉變已使得社會必將承擔起更重要的養老職責,以彌補家庭養老弱化的現實。對于中國來說過去的人口政策著重在對出生人口數量的干預,而未來老齡化的發展將對人口政策由數量調控走向服務扶助提出更高要求,應當加強對家庭生育和養育子女的經濟補助、完善育兒休假制度、拓展居家養老服務、發展家庭照顧者的喘息服務等。
第三,抓緊利用高齡化程度尚未很高的未來十年大力發展老年照護服務體系。
雖然我國的老齡化既沒有達到日本那樣高的程度,也沒有達到韓國那樣快的速度。然而,日本、德國、韓國等目前都已建立健全老年長期照護制度和社會養老服務體系來應對少子高齡化的現實,美國的社會化照護服務也已系統、規范。而與這些國家相比,我國在老齡社會的制度體系建設方面還有明顯差距。尤其是高齡化會引發更高的失能失智率,失能失智老人對他人照料存在著剛性需求,很多情況下還需要專業化的護理、照料服務。我國目前仍以家庭養老為主,但是高齡失能老人的日益增多以及家庭的變遷已使得家庭既很難承擔起照料的重擔也難以滿足失能老人的專業化服務需求,國家應及時抓住接下來這十年高齡老人數量增長相對緩和的時機,增加基礎服務設施,完善醫療照護、養老服務體系,尤其是應增加專業化的護理機構、社區照料護理中心等,并強化護理人員培養和質量監管體系,有效應對人口高齡化帶來的挑戰。
第四,積極看待老年人的社會角色,利用老年人力資源緩解社會撫養負擔。
僅從年齡構成的角度看待撫養或贍養負擔有一定的局限性,難以適應老齡化發展的要求。未來十幾年我國人口預期壽命和健康預期壽命的增長潛力大于很多發達國家,在健康預期壽命延長的前提下老年人也承載了豐富的人力資本,不失為有效的人力資源。歐美、日韓等國家近年來在開發利用老年人力資源方面作了大量努力,開發和利用老年人力資源對我國經濟與社會的發展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大量的研究證實老年人參與有經濟貢獻的活動對個人、家庭和社會來說都是有經濟效益的。[10]而且隨著科技與智能化的發展,依托先進的技術手段和完善的互聯網構建智慧養老服務體系更有可能維護老年人生活的獨立性,提高老年人自理生活能力,減少對他人的依賴,并給老人提供更為便捷與高效的服務。伴隨著養老、輔助技術的革新與進步,不能簡單地用老年撫養比來衡量勞動人口所承擔的養老負擔,很多老年人不但是獨立而健康的,還可以從事對家庭和社會有貢獻的活動,包括有酬工作及無酬但具有經濟價值的活動,如照顧家人或朋友、參與志愿工作服務他人、從事有酬勞動或工作等,因此要積極、前瞻地看待未來老齡社會里老年人的贍養負擔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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