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珊
摘 要:舉證責任在民事訴訟中具有重要的地位,被視為“民事訴訟的脊梁”,本文對民事訴訟中舉證責任的概念及功能、舉證責任的分配以及舉證責任的減輕等方面的現有成果進行了簡單梳理,嘗試為他人研究民事訴訟中舉證責任提供有益的素材。
關鍵詞:舉證責任分配;舉證責任減輕
一、舉證責任的概念及功能
法院審理案件時,以求得案件事實的真相為目的。缺乏證據時,案件事實就不足以認定。對于證據的提出,在民事訴訟案件中,需由當事人來提出。而舉證責任即指訴訟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義務提供證據加以證明,當案件事實處于“真偽不明”的狀態時,負有舉證責任的一方當事人可能 承擔對其不利的后果甚至敗訴的風險。
20世紀80年代后期我國進行了民事審判方式的改革,學界對舉證責任的認識也發生了變化。現在學界將舉證責任劃分為“結果意義上的舉證責任”和“行為意義上的舉證責任”兩個層次。前者是指當事人若未舉證或雖然進行了舉證但提出的證據未能使法官的心證達到證明標準,尤其是在訴訟的最后階段案件事實處于真偽不明的狀態時,將承擔不利或敗訴的后果;后者是指當事人在訴訟一開始的整個訴訟過程中為避免承擔不利后果而努力收集補充證據。從另一角度來講,“結果意義上的舉證責任”由哪一方當事人承擔,在訴訟前或糾紛發生前已經由某一確定的民事法律規范“客觀”的規定好了,因此我們也可稱其為“客觀舉證責任”;至于“行為意義上的舉證責任”由哪一方當事人承擔,雖然當訴訟開始時其不過是“客觀舉證責任”的反映并由前者決定,而隨著訴訟程序的展開以及訴訟過程的深入,舉證責任在雙方當事人之間發生轉移,且這種轉移是受當事人對舉證必要性的主觀認識影響的,因此又被稱作“主觀舉證責任”。
對于承擔客觀舉證責任的當事人來說,若其率先提出證據,對方當事人如果不提出相對應的證據,那么法官的心證可能達到標準,所以對方當事人必須提出反證,而他只需做到使法官無法達到心證的標準,使案件事實處于真偽不明的狀態即可。此時即完成舉證責任的首次轉移。接著,承擔客觀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根據自己的主觀認識感覺有必要進一步提出新的證據,以期使法官重新達到心證的標準,如此循環往復最終使案件事實達到最明晰的狀態。驅動訴訟程序不斷向前發展,為法官作出最終裁判提供依據即為舉證責任的價值。
二、 舉證責任的分配
1. “誰主張,誰舉證”
從舉證責任的概念來看,舉證責任的分配就是將風險以何種標準具體在雙方當事人之間進行分配。針對舉證責任的分配問題,我國的通說觀點為“誰主張,誰舉證”,即由提出案件事實的一方當事人對其提出的案件事實進行舉證。關于客觀舉證責任在當事人之間進行具體分配時,我國采納的是以法律要件分類為出發點的“規范說”,主要是指在事實與實體法關系的基礎上,以事實在實體法上引起的不同效果為標準分配舉證責任。“規范說”源于德、日等大陸法系國家的民事訴訟法學,是指按照民事實體法把要件事實區分為引起以權利義務為內容的法律效果發生之必要條件的“權利發生事實”和妨礙法律效果發生的“權利妨礙事實”、法律效果雖然產生但已消滅的“權利消滅事實”和約定的法律效果沒有發生的“權利阻卻事實”。在普通的民事訴訟中,舉證責任是按照實體法上權利的發生、妨礙、消滅和阻卻的要件實現分類然后配置給當事人雙方。原告一般是主張權利發生的一方,因此,原告需對權利發生進行舉證,此時被告可以針對權利發生事實予以自認或否認,也可對原告主張的權利發生事實提出妨礙、消滅或阻卻的抗辯,被告對自己提出的抗辯當然地負有舉證責任。最高人民法院2001年發布的《民事證據規定》第五條規定處理合同糾紛案件時分別就合同的成立、變更、解除、終止和撤銷進行舉證責任的分配。這項規定標志著我國接受了與“法律要件分類說”緊密相關的舉證責任分配。
2. 舉證責任倒置
“誰主張,誰舉證”是我國民事訴訟法上舉證責任分配的一般原則,可以提前為當事人雙方提供展開攻擊防御的方向,同時也可以減少法官恣意裁量的情況,但有時嚴格按照此項原則難免過于機械僵化,可能導致裁判結果與實體正義相抵觸的現象,有違個案公正。比如在環境侵權案件中受害方與加害方雙方掌握的信息及其不對稱,受害方收集證據也比加害方要困難,雙方在財力、證據收集能力等方面存在巨大差距,如果嚴格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來分配證明責任的話,受害人很容易出現維權的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舉證責任的倒置。
舉證責任倒置就是原本應由己方承擔的舉證責任通過法律規定將其轉移個對方,是對舉證責任分配的重要補充。我國《侵權責任法》第66條規定:“因污染環境發生糾紛,污染者應當就法律規定的不承擔責任或減輕的情形及其行為與損害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由此可見,該條文將關于行為與損害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這一要件事實的舉證責任倒置給了實施加害行為的一方案當事人。除此之外,《侵權責任法》第87條中建筑物中拋擲物致人損害以及第10、11、12條規定的共同侵權也存在舉證責任倒置。
三、 舉證責任的減輕
當出現當事人雙方掌握證據出現嚴重不對稱即證據偏在的情況下,使用舉證責任倒置是一種解決辦法,但是并非最佳方案,舉證責任倒置也存在著一些弊端。首先,舉證責任分配原則考慮的是實體法上的價值取向因素,但是舉證責任的倒置改變了舉證責任分配的標準,將證據距離、舉證難易、蓋然性等實際證明中考慮的因素替代了實體法上的抽象考慮因素。其次,實質公正在舉證責任倒置的情況下也并不一定就能實現,舉證責任倒置有可能導致某些個案的處理反而是不公正的,因為這樣導致某些個案中當事人在不當的激勵下利用這一規定,從而可能使另一方當事人被“過度補償”,進而使規范失去真正的實質公平,促使濫訴現象不斷發生。針對舉證責任倒置的弊端,有學者提出了舉證責任減輕的概念。證明責任減輕是指在具體的訴訟過程中運用一定的證明技術規則對無充分證據情況下的案件事實作出替代認定的制度方案。德國、日本等大陸法系國家以及我國臺灣地區已經對舉證責任減輕有了較深入的研究,在我國學界和實務界類似的研究只能說處于初級研究階段。例如,邵明認為證明責任減輕是對難以證明的事項,采取合理的立法技術或替代方法,減輕當事人的證明責任,以實現個案正義。具體的舉證責任減輕手段有很多,比如表見證明、證明妨礙、摸索證明等,本文主要對這三種舉證責任減輕手段進行簡單的介紹。
1.表見證明
在多數現代型訴訟中,當事人雙方的舉證能力相差很大,當處于弱勢地位的受害人無法進行舉證時,法官可以進行高度蓋然性的經驗法則就典型事象的經過直接作出推定,此即為表見證明。表見證明最大的特征在于其典型性,所謂典型性是指特定的案情表明特定后果的產生依照普遍的生活經驗高度蓋然性的指向了特定的原因或特定的事實經過。表見證明總是與高度蓋然性的經驗法則相聯系,這也使其與事實推定相區別,因為事實推定僅與普遍的經驗法則聯系在一起。對于是否證明困難是表見證明的適用要件即表見證明適用條件問題,理論界與實務界的意見存在分歧。理論界認為在出現證明困難時適用表見證明更具合理性,因為如果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不存在證明困難,就能夠舉證且應該舉證,這時法院就沒有必要使用表見證明;而在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出現證明困難時,而此時存在典型的事象經過,法官就可以通過表見證明減輕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的舉證困難。然而司法實務界則認為,當存在典型的事象經過時,法院就可以根據高度蓋然性的經驗法則作出推定,從而減輕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的舉證責任,并非因為證明困難而適用表見證明減輕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的證明責任。筆者贊同后一種觀點,表見證明的目的是為了減輕負舉證責任一方當事人的舉證責任,當出現舉證困難時當然適用表見證明;如果未出現舉證困難,但存在典型的事象經過,法官通過高度蓋然性的經驗法則作出推定是一種簡便有效而又經濟的方式。
2. 摸索證明
“摸索證明”源于大陸法系德國,屬于法律解釋學意義上的概念。大陸法系國家由于是當事人辯論主義的訴訟構造,對摸索證明采取的是排斥的態度。隨著當事人辯論主義向系統主義的轉變,大陸法系對摸索證明的態度出現緩和,允許在一定條件下適用摸索證明。摸索證明是指負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因各種原因無法提供證據,無法就案件的詳細經過等事實進行具體說明和陳述,因此難以具體地提出證據來證明待證事實,在這些情形下,通過向法院申請證據調查,通過法院的證據調查從對方當事人那里收集到相關證據,然后該當事人以該證據來證明其提出的事實主張和訴訟請求。摸索證明在將證據收集的權利給到訴訟當事人的同時強調法院的介入,這樣可以增加當事人搜集證據的途徑,有效平衡訴訟雙方人的訴訟能力,減小案件事實發現的難度。在我國,摸索證明與證據保全、證據聲請以及當事人陳述等制度有密切的聯系。由于我國民事訴訟中職權主義色彩較為濃厚,對于摸索證明應當更為寬松。
3.證明妨礙
證明妨礙是指由于一方當事人實施故意或過失的毀損、隱匿相關證據等妨礙行為而使對方當事人無法提出證據,最終導致案件事實處于真偽不明的狀態時,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判處承擔客觀舉證責任的對方當事人敗訴的話顯然有失公平,所以由己方承擔敗訴的不利后果。誠實信用原則、協同主義為其法理基礎。我國最高人民法院2011年發布的《婚姻法解釋(三)》第二條規定:當事人一方起訴,請求確認親子關系存在不存在,且已提供必要的證據予以證明時,另一方當事人如果沒有提出相反的證據而又拒絕做親子鑒定,法官就可以推定請求確認親子關系存在或不存在的一方當事人主張成立。這一規定意味著我國明確承認了證明妨礙的法理。
四、 結語
自20世紀80年代我國民事訴訟審判方式改革以來,從對客觀舉證責任以及舉證責任分配的研究,到對舉證責任分配進行補充的證明責任減輕的出現,我國理論界與實務界對舉證責任的研究及認識逐步深入。但是,對于舉證責任減輕理論的研究在我我尚處于起步階段,與許多問題尚未達成一致。例如,對于舉證責任分配與舉證責任減輕二者的關系學界的觀點還未達成一致,這也使得舉證責任減輕中具體的方法手段的歸類存在一定的問題,需要進一步的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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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山東師范大學法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