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行為理論視角下“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語用研究

羅秋梅

摘要：“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是2016年度十大最受歡迎網絡流行語之一，該表達所蘊含之意遠不止它的字面含義。語言哲學家奧斯汀將言語行為三分為“言之發”“示言外之力”“收言后之果”。本文試圖以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探析該表達的語用功能，以便更好理解和使用該表達。

關鍵詞：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言語行為理論 語用功能

中圖分類號：G2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07-0081-03

網絡語言隨著網絡時代的快速發展應運而生，它的出現不僅使得溝通變得更加順暢風趣，同時也給語言研究者們帶來了新的語言研究方向。作為2016年最受歡迎的十大流行語之一，“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無疑受到各位網民們的青睞，它甚至被使用到日常生活中并列入《咬文嚼字》一書中。使用者們在“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基礎上還創造出類似表達，如：“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親情的火苗說滅就滅”等等。該表達的產生和盛行源于它所表達的含義和語用功能。本文擬使用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解釋“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含義。

一、言語行為理論

言語行為是由英國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首次提出，從人類學角度研究一個民族的文化升華和風俗習慣來研究語言的功能，并認為與其把語言看成“思想的信號”，不如說它是“行為方式”（彭述初：2009）。但是在語用學興起之后，學者們對于言語行為重新下了定義。語用學領域中言語行為理論創始人當屬英國哲學家奧斯汀。奧斯汀（2000）認為言語行為指人們為實現交際目的而在具體的語境中使用語言的行為。國內學者何自然，冉永平（2008）也指出言語行為（speech acts）研究始于20世紀30年代，是人們對邏輯實證主義及語言意義的實證研究作出的一種回應。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后來得到賽爾的發展和完善并成為語用學研究核心之一。在研究初期，奧斯汀奉行言語二分說，即言有所述和言有所為，前者涉及句法及邏輯—語義關系，而后者以語境為參考，是語用問題，它的實際功能是以言行事。然而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奧斯汀發現二分說存在不嚴密的地方，隨后在施為句研究的基礎上，奧斯汀（1962）提出言語三分說：言之發（以言指事，locutionary act）示言外之力（以言行事，illocutionary act）收言后之果 （以言成事，perlocutionary act）。其公式為：通過說X和實行Y，我取得了Z。此處X指言之發、Y指言外之力、Z指言后之果。緊接著奧斯汀（1962）將以言行事分為5類：（1）裁決類（verdictives）如：估計、宣告。（2）行使類（exercitives）如：命令、禁止；（3）承諾類（commissives）如：許諾、保證；（4）表述類（expositives）如：描述、肯定；（5）行動類（behabitives）如：感謝、歡迎等。言語三分說被廣泛稱作言語行為理論。賽爾（2001）卻提出一個看法——很久以來，哲學家們都有這樣一個假設：陳述之言的作用或許只是描述事物的狀態，或是陳述某一事實，兩者居其一，別無他用，而陳述之言所作的描述只能是真實或者是謬誤。因此賽爾在奧斯汀理論基礎上把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修訂為言語行事理論和簡介言語行為理論。賽爾（1976）在奧斯汀研究的基礎上還提出兩種規則：調節性規則（regulative rule）和構成性規則（constitutive rule）。調節性規則的作用在于調節當下存在的行為或活動；而構成性規則則是限制新的行為或活動方式。賽爾還在奧斯汀對于以言行事分類的基礎上將以言行事重新分為5大類：斷言類（assertives）或闡述類（representatives）指令類（directives）承諾類（commissives）表達類（expressives）以及宣告類（declaratives）。賽爾的分類更加合理恰當至今被廣泛使用。

二、“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探析

本文通過在網絡的微信、微博、聊天室等社交網絡工具搜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被使用的語境以及根據“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延伸的句型作為語料，運用奧斯汀的三分說分析該語言現象的以言行事（locutinary act）以言行事（illocutionary act）和以言成事（perlocutionary act）以期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該語言現象。

（一）以言指事

奧斯汀（1962）指出以言指事指的是具有特定意義和參考的句子表達。何自然，冉永平（2008：155）認為以言指事包括發出聲音和組成有意義的詞語。以言指事只是對一件事情或一種現象進行描述。“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是由“友誼的小船”做主語、“說翻就翻”做謂語構成的有意義的主謂結構句子，其字面傳達含義為：由友誼建成的一艘小船突然翻了。它具有特定的意義和參考，說話人在說話時發出了對應漢字的聲音。發出的聲音和文字結合闡述眼前事實，即對話參與者之間的友誼像小船一樣顛覆不復存在了。

（二）以言行事

奧斯汀（1962）給以言行事下的定義為：是表達說話者的意圖行為，比如承諾、陳述等，它是說某些話時所實施的行為。換言之，以言指事就是他的交際目的是什么，他要實施什么樣的一個行為，這句話是有言外之力的。上文指出奧斯汀和賽爾都對以言行事進行了分類，而賽爾的分類到目前都被廣泛接受，因此本文采用賽爾的分類。

根據賽爾的分類“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第一，斷言類。作為旁觀者當目睹對話參與者的交談，便篤定參與者之間友誼或者愛情等關系破裂，隨之用此類似表達判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如“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等。語料一說明了這一種類。在甲和乙談論A和B之間的關系對話中乙使用的“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表達的是A和B之間的友誼說破碎就破碎，接受不了考驗，真實的友誼不如無法接觸的偶像。因此乙使用該句型“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斷言A和B之間的友誼崩坍之意。從網絡收集語料可以總結出此類句型的斷言類是由第三方說話人發出。

語料一

甲：聽說A和B鬧翻了。

乙：不可能，他們是好朋友。

甲：真的，A說B的愛豆不好看。

乙：哎……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語料二

甲：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乙：不行，剛來的熱點新聞我要跟。

甲：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第二，宣告類。宣告類為說話曾參與者發出。當對話參與者對話發生沖突意見不一致時，對話中的一方就發出相應句式宣告對話參者雙方的關系破裂。語料二則屬于宣告類。甲邀請乙一起共度晚餐，乙卻因為要看新聞拒絕甲的邀請，這使得甲沒有滿足自己的意圖因此才說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在說出該表達時，它便實施了行為，即甲向乙表達他和乙之間的友誼不如一則新聞。因此甲說出這句話意圖宣稱他和乙之間的友誼像小船一樣翻船了，通過隱喻甲表達甲乙之間友誼不堪一擊。

第三，承諾類。隨著該句式網絡用語的廣泛使用，也出現了許多該句式的否定結構，而否定結構的句式則屬于承諾類。2016年4月28日國防部新聞發言人吳謙在發言中使用了這樣的話語：“最近網絡上有句流行語叫‘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在這里我想強調的是，當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祖國這艘大船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祖國的大船永不會翻”。在發言中，發言人所用句式是原型句式“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延伸，并且在該語境中吳謙同志使用該句式是號召全國人民相信祖國，并承諾祖國永遠是廣大人民堅強的后盾。類似句型還有“我們的愛情巨輪永遠不會沉”等。

（三）以言成事

以言成事就是言后之果，也就是他實施了這個行為之后造成了什么樣的后果。奧斯汀（1970）認為：“經常地、甚至可以說慣常地，說話了以后，會產生一定影響，及于聽眾，及于其他人，及于說話人自己，影響其感情、思/行動。這些影響之產生，可能是說話人的心計，意圖、目的”。以言成事（收言后之果）這類言語行為可以是：說服、鼓舞、恐嚇、欺騙、滿意、留下印象、感到窘迫、引入歧途等。（何自然，冉永平，2008）

在搜集語料進行分析發現，該類句式在使用之后會產生以下后果：第一，句式表達之后使得談話雙方其中一方或者兩方甚至多方感到失落、傷感。并且緊接著說話雙方便會行使相應行動。語料一中發話者說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表達失落，認為A和B之間的友誼經不住風吹雨打。隨之會產生如下行動或心理活動：1，對于說話人本身：乙感嘆友誼不堪一擊，從此便不再相信友誼。2，對于聽話人：甲可能會同意乙的觀點，也對友情產生悲觀態度。或者甲反對乙對于友情的態度，便意圖說服乙重新相信友誼。第二，該類句式屬于上文以言行事中宣告類，在以言成事中產生后過有輕度恐嚇之意并產生相應后果，如斷絕關系之類行為活動。在語料二中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是對話一方向另一方宣告——若你不答應一起吃飯則我就和你斷絕友誼。隨之會帶來以下行為活動：1，對于說話人本身：甲認為在乙心里他們之間的友誼還沒有一則新聞的分量，從此后甲便不再和乙之間保持親密的朋友關系。2，對于聽話人：聽話人聽到甲說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后會有兩種結果。其一是乙聽到甲說出該表達之后，心里產生愧疚，便放下新聞陪朋友共度晚餐，最后他們之間的友誼或許會更加堅固。其二是乙聽到甲說出此表達之后對甲感到失望，一件小事便拿友誼崩塌作出威脅，隨之乙也放棄這段友誼，二者成為陌路人。

語料三

債市的供求失衡已推升發債利率，交易員們又開始寫詩了，或者為了拆借資金，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華夏時報》2016年4月18日）

語料四

A：你怎么那么慢啊！我們都快輸啦！

B：等等啊，我這邊網好像出了問題

A：現在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啦！快點啊！

B：哎！樓下的WIFI說斷就斷！我有啥辦法啊！

第三，句式表達窘迫、無奈之意。語料三可以證明這一觀點。在語料三中，“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所產生的后果便是：交易員們因為發債利率和相關利益關系使得友誼破裂，導致最后的結果便是交易員們不再進行交易往來甚至會成為陌路人或競爭對手。而對于寫該報道的作者來說，對于商業里的友誼經不住風吹雨打感到惋惜或者商界虛假的友誼而感到唏噓。該類句式還有“樓下的WIFI說斷就斷”“剛吃完飯的我說餓就餓”“老司機的車說開就開”等等。語料四說明這一種類以言成事的效果。在語料四中，說話者B表達該句式時表達了偷用的樓下WIFI突然斷了給自己游戲帶來不便，有無奈窘迫之意。隨之會有以下行為活動產生：1，說話者B將終止打游戲，或者尋找另外方式連接網絡繼續游戲。2，說話者A對于說話者B參與度不滿，埋怨B或拒絕再和B共同玩游戲。

語用學強調語句表達在語境中的作用，“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等該類語式在不同語境中它的“言之發”“示言外之力”“收言后之果”也存在差別但也存在共性的地方。下表為該表達的三個功能：言之發示言外之力收言后之果由友誼之類特定抽象事物形成的事物，如小船突然進入另一狀態，如翻船。對話參與者之間共建的事物，如友誼瞬間結束，暗含對話參與者之間建立的關系，如友誼沒有想象中堅不可摧，表達說話人的惋惜、嘲諷、幽默語氣等。1.關系不復存在2.說話人說出該表達之后的窘迫、無奈之情。

3.對話參與者發出對應行為活動，包括心理活動、實際行為活動。

三、結語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得以流行不僅僅是因為它的簡潔性和符合語言的經濟性，而是簡單的九個漢字中包含了言外含義。因此本文在運用言語行為理論的基礎上，對于“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得出它的言外之意和言之后果。使用者們在使用時會更加順暢，聽話者在傾聽時對于該表達蘊含之意更加清楚明了。通過對“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探析也可以清晰地明白對于層出不窮的新詞語、新表達，簡單的字面含義添加遠遠不足，達不到會話所傳達的含義，因此言語行為理論對于表達在語境中的分析顯得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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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