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推動、理性對待中美油氣貿易

□ 王海濱

（作者系中化集團高級分析師）

美國已成為中國重要的原油和液化天然氣供應來源。李曉東 供圖

未來中美油氣貿易規模如果繼續擴大，有賴于政治條件和市場條件繼續好轉。

目前中美能源關系中，受到最多關注的是油氣貿易關系。美國已經成為中國重要的原油和液化天然氣（LNG）供應來源。中美兩國政府和相關企業都有繼續擴大兩國間油氣貿易規模的強烈意愿。不過，規模的擴大受到一些客觀條件的限制。中美雙方應積極推動彼此間貿易，同時對發展前景應有理性預期，不宜盲目樂觀，更不宜拔苗助長。

中國自美進口油氣量快速增長

由于美國頁巖油氣革命的成功，近年來美國油氣產量大增，出口需求旺盛。而中國油氣消費量快速增加，且國內供需缺口大。中美油氣貿易相向而行，貿易量快速擴大。

1949年直至2016年，中國從美國進口的油氣量很少。但是，2017年以來，由于美國油氣生產商出口意愿強烈，美國政府放開原油出口，以及中國的油氣進口需求旺盛，導致中美油氣貿易量大幅增長。展望未來，中美油氣貿易發展空間巨大。

2015年12月美國總統奧巴馬簽署法案，解除美國長達40年的原油出口禁令，這是美國石油政策的一次重大調整。2016年是美國政府放開原油出口之后的第一年，當年中國從美國進口了48.5萬噸原油，對美出口18萬噸，凈進口量為30.5萬噸，占當年中國凈進口總量的0.08%。2017年，中國從美國的原油進口量猛增至765.3萬噸，出口量小幅增加至22.5萬噸，凈進口量大增23倍，達742.8萬噸，占當年中國凈進口總量的1.8%。2018年一季度，中美原油貿易規模繼續擴大，中國從美國凈進口389萬噸原油，占同期中國凈進口總量的3.5%。這意味著，一位中國車主在加油站每加滿一箱油，其中平均有大約兩升油來自美國。

近年來美國油氣產量大增，出口供給充分。李曉東 供圖

近兩年中美天然氣貿易也快速發展。2017年中國從美國進口了151萬噸液化天然氣，大約相當于20億立方米天然氣，比上年增長約5.6倍。今年一季度，中國已從美國進口89萬噸液化天然氣，同比增長67%。

在距離等物理條件既定的情況下，國際能源貿易的興旺，需要有利的政治和市場條件。過去兩年，中美油氣貿易量大幅增長，得益于二者的改善。未來中美油氣貿易規模的繼續擴大，也有賴于兩方面條件的繼續向好。有利的政治條件和市場條件會推動基礎設施改善以及技術突破，不過后兩者的具備和出現往往耗時較長，無法一蹴而就，中美政界、企業界和民眾需要有耐心。

中美政府均支持擴大兩國間油氣貿易規模。近年來美國政府支持油氣出口，以促進其經濟發展和就業崗位增加。2015年底美國政府放開原油出口管制。2016年11月，共和黨人特朗普獲得美國總統大選勝利。由于美國共和黨與油氣工業素來關系密切，加上個人篤信發展油氣工業能夠創造大量就業崗位，因此特朗普在就任美國總統后，連續出臺政策鼓勵美國油氣生產和出口，并多次扮演美國能源超級推銷員角色。

進口美國油氣有利于中國能源安全平衡。在原油進口方面，中國應積極推進進口多源化，以分散中東地緣政治風險，包括對沖地緣政治危機導致的價格風險。由于美國遠離中東，增加從美國的原油進口對中國石油供應安全戰略有利。2017年以來，波斯灣及其周邊地區局勢越來越動蕩，中東石油供應的風險越來越高。2018年5月8日，特朗普總統宣布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之后不僅伊朗這一中東和世界產油大國的石油生產和出口量很可能會大幅下降，而且伊朗與反伊聯盟（主要成員包括美國、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之間的沖突有失控的危險，其他波斯灣產油國的石油供應風險也在增加。此時，對中國石油進口安全而言，美國及其他非中東產油國的戰略價值顯得尤其突出。

同樣，近些年來中國天然氣需求旺盛，供求關系逐漸緊張，在去年采暖季，更一度出現了大范圍的嚴重氣荒。美國液化天然氣出口定價靈活，且和傳統液化天然氣氣源相比，更能反映全球天然氣供過于求的現狀。美國液化天然氣出口商對買家的限制少，這也受到中國買家的歡迎。大量進口美國液化天然氣有助于我們平穩實現“氣化中國”的能源戰略。

除了得到中美兩國政府的“祝?！保壳暗氖袌鰻顩r也有利于中美油氣貿易規模擴大。美國國內輕質原油供過于求，需要大量出口，中國石油需求旺盛，需要大量進口，中美石油互補關系越來越強。頁巖革命使美國頁巖油產量大增，頁巖油屬于輕質低硫油，而美國的許多煉廠更適合煉重質含硫油，因此頁巖革命的推進將使美國輕質油出口持續增加。

中國已初步成為“車輪上的國家”，交通運輸用油將持續增加。中國的石化行業方興未艾，未來化工用油數量將強勁增長。目前，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費國。國際能源署預測，未來20年，中國石油消費量還將保持快速增長。到2040年，中國的石油消費總量將達到1550萬桶/日，折合7.75億噸。2035至2040年間，中國將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石油消費國。同期中國的石油產量會持續下降，到2040年將下降到310萬桶/日，折合1.55億噸。這意味著中國的石油進口量將從2017年的4.2億噸，增長到6.2億噸，石油對外依存度將上升到80%。

美國天然氣供過于求，中國國內天然氣供應缺口擴大，中美天然氣互補關系也很明顯。由于頁巖氣產量的大幅增加，美國國內天然氣的供應過剩越來越嚴重。2017年，美國在時隔60年后，再次成為天然氣凈出口國，每日平均凈出口約4億立方英尺天然氣。折合成公制，美國2017年的天然氣凈出口總量大約為40億立方米。世界主要能源研究機構普遍看好美國天然氣出口的前景。比如國際能源署預測，2040年美國天然氣消費量將為8800億立方米，產量將為1.058萬億立方米，凈出口量將達到1780億立方米。

反過來，隨著國民經濟向好，以及煤改氣的推進，中國的天然氣消費量快速增長。在中國，天然氣消費被賦予了治理環境污染、應對氣候變化、提供基荷能源供應等多方面的重大意義。因此，未來中國的天然氣消費量還將在目前的基礎上大幅增長。雖然國內天然氣產量在今后還將增加，但是產量增長的速度將遠遠跟不上消費的增速，因而中國國內天然氣的供求缺口將繼續擴大，并會越來越多地依靠進口來滿足。國際能源署預測，到2040年，中國天然氣消費量將為6100億立方米，產量將為3360億立方米，凈進口量將為2740億立方米，天然氣消費量對外依存度將達到45%。未來中美兩國天然氣進出口形勢相反，為兩國天然氣貿易規模的擴大創造了有利的市場條件。

制約中美油氣貿易的主要障礙和破解之道

雖然互補關系強，兩國政府也支持，但是中美油氣貿易規模的擴大受到一些客觀條件的限制，兩國政府和民眾需要有較大耐心，給油氣、船運等相關企業較多時間克服限制，而不能抱有和堅持不切實際的期望。

限制中美原油貿易規模擴大的一個重要因素是美國墨西哥灣的油港條件較差。目前，由于水深不夠，以及其他配套設施缺乏，美國墨西哥灣沿岸港口基本上不能裝運VLCC。得克薩斯州的科珀斯克里斯蒂港和休斯敦港是重要油港，但是現在它們充其量只能裝運蘇伊士級（運載量不超過100萬桶）的油輪。墨西哥灣沿岸，目前只有路易斯安娜離岸石油港能裝運VLCC，VLCC的運能在200萬桶以上。港口裝運能力低意味著需要用小船過駁到大船后，或者直接用小船出口，而這兩者的經濟性都遠不及直接用VLCC出口。影響美國原油出口的另一個瓶頸是，從美國二疊紀和伊格爾福特等主要頁巖油產區到科珀斯克里斯蒂等墨西哥灣沿岸港口的管道輸運能力不足，以至于需要鐵路等其他高成本運輸方式的幫助。

美國天然氣出口同樣面臨瓶頸。目前美國能源公司從墨西哥灣出口液化天然氣，但是墨西哥灣沿岸只有一個終端，出口能力嚴重不足。美國頁巖氣儲量最豐富的阿巴拉契亞山脈地區管道等設施的瓶頸問題突出，既影響了當地天然氣產量的增長，也影響了美國天然氣出口量的增加。

無論是管道的新建，還是港口出口能力的提高，都不是一時之功。中美政府和相關企業一方面需要堅定方向，另一方面需要制定長期規劃和細致的計劃，投入大量資金，一步步把中美油氣貿易的規模做大。

對中國能源安全來說，進口美國油氣固然重要，但借鑒美國油氣領域好的政策措施也很重要。地球上的“終極資源”不是石油、天然氣，或者其他自然資源，而是人的創造力。美國油氣出口量快速增長的背后，是其油氣產量的快速增加；美國油氣產量快速增加的背后，是其頁巖油氣革命的爆發；美國頁巖油氣革命之所以能夠爆發，在于美國有一整套相應的制度。

進口美國的油氣產品，雖然可以緩解中國的油氣饑渴，但也要綜合考慮國際國內實際情況。有效地學習和吸收國外的先進政策措施，目的是充分激發國內企業和廣大民眾的創造潛力，有效解決中國能源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