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生 陳文翔
長株潭城市群是中部崛起戰略的重要布局,地處京廣經濟帶,長三角和珠三角經濟帶的承接部,自2006年規劃啟動以來,城市群內逐漸形成了以長沙為中心的服務業集聚區和以岳陽、株洲、湘潭等城市為外圍的制造業集聚區,但是區域內產業集聚度不高,在全國范圍內有影響的企業和產業群尚未形成,同時產業同質化較為嚴重,城市群內產業群存在交叉和同質競爭,城市群產業結構有待進一步升級。如圖1所示,長株潭城市群第二產業占GDP比重高于第三產業,與珠三角城市群相比,第三產業比重偏低,且占比沒有超過50%,說明目前長株潭地區經濟發展更多地是依靠制造業驅動,產業結構不夠合理。同時,長株潭城市群對湖南省經濟的輻射效應不強,2015年長株潭地區生產總值占全省比重雖達43.2%,但僅為同期北京的39.9%、上海的41.4%,規模有待進一步擴大。

圖1 長株潭城市群與珠三角城市群產業結構比較
數據來源:根據《湖南統計年鑒》、《珠三角統計年鑒》計算整理。
自20世紀初韋伯在《工業區位論》中首次提出集聚概念以來,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集聚能夠通過專業化分工降低成本,提高經濟效率。新經濟地理學認為,由于市場規模效應,價格指數效應形成的產業集聚不會一直存在下去——由于市場擁擠效應,產業集聚呈現集聚——擴散—再集聚的倒U形特征。結合長株潭產業發展現狀,利用具有高知識、高技術、高附加值、高集聚、低污染特征的生產性服務業驅動制造業,形成雙輪驅動必然是新的經濟增長的推動力。生產性服務業是隨著經濟發展從制造業中分離出來的產業部門,與制造業存在天然的經濟聯系。值得思考的問題是,制造業集聚要先于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而產生,二者的協同集聚能否促進地區經濟效率的提升以及經濟增長;解決長株潭地區經濟發展的結構性問題,協同集聚的機制及其影響因素是什么。長株潭地區是我國重要的制造業基地,有著良好的工業基礎,以該地區為分析對象,針對上述問題展開研究與探討,一方面能打開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機制內在規律的神秘面紗;另一方面對于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升級、經濟效率提升,實現經濟“雙輪驅動”,以及在更深遠意義上推進我國二三產業協同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
馬歇爾對產業集聚理論做出了開創性研究,認為產業集聚的決定因素是為了獲得基于產業集聚產生的外部性效應。外部性效應包括市場規模效應、中間投入品效應以及知識外溢效應。而后,克魯格曼從新經濟地理學視角出發,研究集聚產生的機理,并將空間因素納入研究范圍,從經濟增長的動態收斂變化角度進行分析。Crozet & Koenig(2007)利用歐盟1980-2000年數據進行實證分析認為,空間集聚推動了經濟增長,并且經濟空間內部分布越不均勻,經濟增長的速度越快,Mitra & Sato (2007)基于日本縣域角度的兩位數產業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發現,對于大多數產業而言,技術效率與外部規模經濟正相關,尤其在輕工業行業,集聚效應十分明顯。謝子遠和吳麗娟(2017)的研究發現,產業集聚可以通過知識溢出、規模效應、競爭效應等多種機制對工業企業的效率產生影響,但是集聚過度也會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工業企業的創新水平與產業集聚呈現倒U形關系。潘文卿和劉慶(2012)的研究發現,中國經濟落后地區的產業集聚的趨勢越發明顯,承接產業轉移的力度不斷增強,中國制造業產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關系的研究經歷了三個不同視角,分別是需求主導、供給主導以及目前流行的產業融合論;對二者關系的研究也基于價值鏈與分工的視角而展開。其中,高覺民和李曉慧(2011)基于產業視角,對資本與勞動要素進行分解與重構,在此基礎上建立了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互動關系的理論模型,研究認為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存在相互促進的關系,并且生產性服務業內部各產業部門與制造業均存在良性互動。劉明宇等(2010)、楊仁發和劉純彬(2011)的研究發現,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產業融合的基礎是價值鏈重構與整合,生產性服務業參與到制造業生產的價值鏈中,輔助制造業的生產活動,二者的融合有利于提升產業競爭力,促進產業升級。
在協同集聚的理論研究方面,最早可追溯到Marshall (1890)對于集聚原因的研究,真正將行業之間聯系納入研究視角的是Venables (1996)的開創性工作,他所建立的垂直關聯模型(CPVL模型)為產業協同集聚提供了理論框架。Villar & Rivas (2001)基于中心—外圍模型,在一般均衡分析框架下研究發現,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在區域中心地帶,而制造業在邊緣地帶集聚。Ellison & Glaeser (1997)對空間基尼系數計算方法進行了改造,建立的E-G指數被廣泛運用于產業集聚度的測算。在國內研究方面,王春暉和趙偉(2014)構建兩區域—兩產業模型,討論了在開放區域內相同產業集聚、不同產業協同集聚的過程,認為引致地區產業集聚的動因在于獲得集聚產業的不同外部性效應,而這種外部性效應對于提升地區經濟效益有重要影響。陳曉峰和陳昭鋒(2014)對中國東部沿海地區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水平進行測算,并檢驗二者協同集聚的過程和效應,發現東部沿海地區協同集聚的差異較大,并且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二者均存在各自的路徑依賴特征。
綜合上述研究可以發現,對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以及二者協同集聚的研究較多,但是將協同集聚與經濟增長效應聯系起來的研究較少,并且研究范圍大多基于東部經濟較為發達的省份或地區。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基于長株潭3+5城市群2003-2015年面板數據,研究地區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的發展水平以及對經濟增長的效應,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政策建議。
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在空間上的聯動主要表現為二者的空間聯動和協同定位,本文在Venables (1996)垂直關聯數理模型的基礎上,建立包括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空間聯動與協同的數理模型,對二者的協同機理進行研究。
依據垂直關聯模型的假定,設定模型存在兩地三產業,產業部門除了一個完全競爭產業充當計價物外,另外兩個產業為具有垂直關聯聯系的壟斷競爭產業部門,二者以中間產品為聯系中介,用迪克西特和斯蒂格利茨的壟斷競爭模型對產業特征進行描述。假定S為生產性服務業,為上游產業部門;M為制造業,為下游產業部門;產量用CES生產函數表示如下:
(1)
(2)
(3)
(4)
(5)
(6)
(7)

(8)
(9)
(10)

=gk(ρk,ηk,tk)
(11)
(12)
(13)
(14)
由理論分析可知,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在產出方面具有垂直聯系,存在需求和成本關聯兩種關聯形式。需求關聯指的是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中間產品的需求構成的需求市場,由市場規模的吸引促進生產性服務業在制造業企業所在地周邊布局;成本關聯則是指制造業企業布局在生產性服務業企業周邊能夠降低生產成本,降低生產的中間環節的交易和貿易成本。假定兩個地區消費者的支出構成制造業產品的最終需求,則:
(15)
(16)
(14)式和(16)式分別表示成本關聯和需求關聯,分別代入(11)式中,當區位均衡時,則:
(17)
(18)
(17)式表明,生產性服務業的空間分布以制造業的需求為基礎,νs隨著νm的增加而增加;(18)式表明,制造業的空間分布以生產性服務業的供給為基礎,同樣νm也隨著νs的增加而增加,二者在空間上的布局是同時決定的;同時,產業的空間布局也受到工資ω和交易成本t的影響,二者之和構成的商務成本與城市規模有緊密關聯,是城市內部區位因素的反映,依據新經濟地理學理論,該因素對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空間分布的變化產生重要的影響,該影響也可能是非線性的。
產業集聚的測度方法有多種,Ellison & Glaeser構建的E-G指數是較好的指標,將企業和行業兩個因素考慮在內,但是對不同產業間的集聚狀態難以進行考量;Devereux (1999)對E-G指數進行了修正,修正后的E-G指數得到了廣泛的運用,但該指數對數據的要求很高,只能獲得關于全國層面的產業協同集聚水平,并不適用于本文的分析。綜上,本文采用區位熵來衡量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協同集聚水平,并在此基礎上構建協同集聚指數對二者關系進行測量和研究,具體公式如下:
RI=1-|LQS-LQZ|/|LQS+LQZ|
其中,LQS代表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LQZ表示制造業區位熵,區位熵越大,說明產業集聚水平越高;RI表示二者協同集聚指數,RI越大表示產業之間的集聚水平接近,協同集聚的水平越高;esj表示j地區生產性服務業就業人數,Ej表示j地區所有產業就業人數,es是全國生產性服務業就業人數,ezj表示j地區制造業就業人數,ej表示全國制造業就業人數。根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11)的標準,本文的生產性服務業包括交通運輸、倉儲及郵政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金融業,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學研究、地質服務和地質勘察業。
為了探索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的經濟增長效應,選用人均GDP作為衡量經濟增長的指標,同時用Malmquist生產率指數作為衡量經濟效率的指標,該指標主要用于對動態效率變動趨勢進行研究,Fare定義兩個相鄰時期Malmquist指數,表達式如下所示:

由于經濟增長具有慣性特征,滯后1期的經濟發展狀況會對當期經濟增長產生影響,為了準確計量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促進經濟增長的效應,本文在模型中加入被解釋變量的1階滯后項,構建動態自回歸模型進行計量分析。在模型的具體設定上,參考章元和劉修巖(2008)對集聚與經濟增長的研究方法,在模型(1)和模型(3)中以人均GDP和Malmquist生產率指數1階滯后項作為解釋變量,在模型(2)和模型(4)中加入協同集聚指數二次項,以檢驗協同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非線性關系,具體模型如下所示:
lnagdp_cit=α0+α1L.lnagdp_cit+α2lnRIit+α2λit+
μit
(1)
(2)
lnMalmquistit=α0+α1L.lnagdp_cit+α2lnRIit+α2λit+μit
(3)
(4)
其中,L.lnagdp_cit和L.lnMalmquistit分別表示被解釋變量的1階滯后項;RI表示協同集聚水平;下標i和t表示面板數據中的截面和時間單位;λ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μit和γit分別表示隨機擾動項。
控制變量包括以下變量:① 預算支出。用i地區m時期政府的預算內支出占GDP的比重來表示,作為制度性的控制變量,反映政府規模對經濟的影響程度和大小。② 信息化水平。由于可獲得性數據的約束,本文采用人均移動電話擁有量表示城市和地區的信息化水平。③ FDI。改革開放以來,外商投資在我國經濟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推動著地區的經濟增長和產業升級,本文采用外資企業總產值占工業總產值的比重作為代理變量來衡量其效應的大小。④ 人力資本水平。生產性服務業具有的高知識高技術特點主要是由其具有的高質量人力資本來體現,同時人力資本在提高地區創新水平、以創新驅動經濟增長方面發揮著巨大作用,本文以普通高等院校教師數作為其代理變量衡量地區的人力資本水平。⑤ 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度,由區位熵作為其代理變量。⑥ 投資,由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比重表示。
考慮到2003年起服務業統計口徑發生變化,本文采用的是長株潭城市群8個城市2003-2015年面板數據,其中缺漏值用插值法補齊。由于產業集聚大多形成在城市中心地帶,因此變量采用市轄區數據。所有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湖南省統計年鑒》,并且均做對數化處理以消除時間趨勢。
根據區位熵以及協同集聚指數的計算公式,計算得到長株潭城市群2003-2015年8個城市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區位熵的平均值,利用Arcgis軟件以更為直觀的地圖形式呈現有關數據,見圖2和圖3。圖2顯示的是長株潭城市群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分布,顏色越深代表區位熵越大,集聚程度越高。長沙市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明顯高于周邊城市,并且生產性服務業分布呈現分割狀態;與長沙相鄰的岳陽和湘潭的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明顯偏低,并且低于長株潭邊緣城市常德、衡陽、婁底三市的水平。從圖3可以看出,長株潭制造業集聚程度最高的城市為株洲、岳陽和湘潭,均分布在長沙周邊;而長株潭西部各城市制造業區位熵普遍偏低。就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而言,二者集聚程度普遍不高,區位熵高于1的城市數量較少,大規模城市集聚尚未形成,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分布基本呈現出中心—外圍模式。總體而言,生產性服務業主要集聚在城市群的中心城市——長沙,制造業集聚在株洲、湘潭、岳陽等周邊城市。

圖2 長株潭城市群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圖3 長株潭城市群制造業區位熵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從城市層面比較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的變化情況。本文選取2003年、2009年、2015年作為樣本年份,將城市群內8個城市的制造業區位熵、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以及協同集聚指數列在表1中。可見,城市群內協同集聚指數較高的城市大多位于城市群西部,說明西部城市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整體的協同集聚程度好于東部中心城市;進一步觀察相應城市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可以發現,西部城市協同集聚程度相對較大的原因一方面在于其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處于接近的水平,這些城市追求的是產業之間的均衡發展,這可能與當地的城市規模有關:在城市規模較小的地區,產業更多追求多樣化而非專業化發展。而東部中心城市如長沙、株洲、湘潭,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相差較大,由于城市規模擴大,中心城區貿易成本的提高使制造業遷出,規模更大的城市中心更多以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為主。株洲、湘潭則以制造業為集聚的主導產業,產業發展不均衡導致了較低的協同集聚水平,說明相對于城市群周邊城市,這些中心城市更加注重產業的優先發展。

表1 2003年、2009年、2015年長株潭城市群城市層面產業協同集聚指數
注:LQZ表示制造業區位熵,LQS表示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RI表示協同集聚指數。
資料來源:作者計算整理。

圖4 2003年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協同集聚水平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圖5 2015年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協同集聚水平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通過Arcgis熱點圖,將2003年和2015年協同集聚度的變化反映在地圖上,如圖4、圖5所示。
由圖4可以看出,2003-2015年城市群協同集聚高點由西部向東部地區、由中心城市向周邊城市轉移和擴散。岳陽與株洲是城市群內產業協同集聚指數較高的兩個城市;長沙作為中心城市,其協同集聚水平最低,這與其城市規模和產業的專業化發展有一定關系;但從總體上看,雖然長株潭城市群內制造業具備一定產業規模與發展水平,但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相對滯后影響了產業協同集聚水平的進一步提高。
借助工具變量分析方法對模型進行分析。在工具變量選擇上,選取除被解釋變量的1階滯后項外所有解釋變量的1階和2階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和經濟效率的影響
注:***、**、*分別表示1%、5%和10%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穩健的標準誤。表4同。
資料來源:作者計算整理。
從表2可以看出,Sargan檢驗表明所有的工具變量都是有效的,不存在過度識別,因而沒有理由拒絕將解釋變量的1階和2階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的有效性,回歸結果是穩健的。具體來看,從模型1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協同集聚指數的系數為5.348且顯著,說明協同集聚指數提高1個百分點,能提高人均GDP5.348個百分點;控制變量中,除生產性服務業區位熵、信息化水平不顯著外,其余控制變量均通過了10%和5%的顯著性水平,從系數大小來看,人力資本水平和投資的提高對經濟增長具有負向影響,這似乎與經濟現實相悖。在模型中加入核心解釋變量的二次項后,回歸結果得到一定的改善。從模型2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二次項的系數為負,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這說明協同集聚對人均GDP的影響是非線性的,表現出倒U形關系:起初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具有促進作用,而當協同集聚達到一定水平時,由于集聚的擁擠效應等負外部性效應的存在,將抑制經濟增長,這也符合新經濟地理學的相關理論假說。在發展初期,由于馬歇爾外部性效應的存在,協同集聚通過技術、知識和技術創新的外部性效應促進了不同產業部門和企業之間的交流,深化了區域分工協同,降低成本并提高了企業利潤,為產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從而促進了經濟增長;而當協同集聚發展到一定階段時,由于競爭和擁擠,企業利潤降低,環境和資源制約帶來的負外部性效應使得集聚不經濟開始顯現,此時協同集聚會制約經濟發展。從協同集聚指數系數為正也可以看出,此時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處于曲線左側,即仍然起著促進經濟增長的作用。模型2的控制變量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其中預算支出系數為負且顯著,說明現階段政府對產業發展的干預阻礙了經濟進一步增長,應重視經濟發展的內在規律,制定符合經濟發展現狀的產業規劃政策,形成產業發展與經濟增長的良性互動。從模型3可以看出,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具有負向影響,加入核心解釋變量的二次項后,二次項系數為負且顯著同樣說明協同集聚對經濟效率的影響是非線性的,此時協同集聚指數的系數依然為負,并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說明現階段協同集聚不能促進經濟效率的提高。分析長株潭城市群產業發展現狀可以看出,現階段城市群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不足,與制造業相比發展明顯滯后,協同集聚指數不高,二者尚未形成良性互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制造業效率提高的作用因自身發展不足尚未顯現。
此外,從被解釋變量的1階滯后項來看,無論是人均GDP還是Malmquist指數,其1階滯后項的系數均為正且顯著,表明經濟發展具有路徑依賴的特征,滯后1期的經濟增長對當前經濟增長具有促進作用。
在實際經濟運行過程中,有許多因素制約著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前文實證模型中核心解釋變量的二次項系數表明,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具有非線性的影響,呈現出倒U形作用關系。Williamson(1965)在研究空間集聚和經濟增長問題時發現,集聚在經濟發展初期能顯著提高地區經濟效率,但是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時,促進作用會逐漸減弱直到變為負值。Brulhart & Sbergami(2006)基于國家面板數據的研究發現,只有當經濟發展達到一定階段時,產業集聚促進經濟增長的作用才能顯現,徐盈之等(2011)通過門限回歸模型,研究了我國省域層面制造業集聚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實證結果表明二者符合威廉姆森假說的倒U形發展關系。孫浦陽等(2011)對我國空間集聚與經濟增長關系的研究發現,對外貿易會抑制經濟增長。紀玉俊等(2015)將對外開放水平作為門限變量,對服務業集聚與經濟增長關系的研究表明,服務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門檻效應。于斌斌(2015)在研究產業集聚對經濟效率的影響時發現,只有在城市規模達到一定水平時,產業集聚才能通過規模報酬遞增效應促進經濟增長和效率提高。新經濟地理學認為集聚在空間中存在兩種相反的作用力,本地市場和價格指數效應構成集聚的向心力,通過產業關聯以及知識外溢等效應,降低企業生產成本,集聚與增長是相互促進并強化的過程;另一方面,要素的過度集中也帶來了過度競爭以及擁擠效應,構成集聚的分散力,此時集聚會阻礙經濟的進一步發展;二者之間作用強度的大小決定了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和效率的影響方向。
從城市規模角度來說,當規模較小時,地方化經濟占主導地位,此時同類型和同行業的企業采用集中化的生產形式,通過共享投入品以及知識外溢等方式促進效率提高和經濟增長。隨著經濟發展,產業之間的協同關系會因個別產業發展的不經濟從而導致促進作用逐漸減弱,當城市規模擴大時,一方面生產的運輸和勞務成本降低,吸引更多企業進入,不同產業間由于產業關聯和地理上臨近,逐漸形成良性的產業互動,推動產業結構優化調整,促進經濟增長,此時產業之間的互補性占主導;當城市規模進一步擴大,擁擠效應開始顯現,受到資源、環境和交易成本提高的影響,集聚的負面效應開始超過收益,部分產業會選擇遷出,抑制經濟增長。
對此問題,本文采用Hansen(2000)提出的門限回歸方法,研究不同因素對協同集聚經濟效應的影響。考慮如下的門限回歸模型:
其中,qit為門限變量,γ是待估計的門限值,εit為獨立同分布的擾動項。具體而言,本文研究協同集聚對人均GDP的影響,核心變量為協同集聚指數RI,門限變量為城市規模,參照豆建民(2016)的研究,以年末城市人口衡量城市規模,估計時使用STATA13.0中的xtthres命令,門限個數的檢驗結果如3所示。當以城市規模作為門限變量時,單一和雙重門限均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單一門限的F值為6.0358,p值為0.018,雙重門限的F值為9.551,p值為0.001,單一門限的估計值為150.61,雙重門限的兩個估計值分別為150.612和219.0498,單一門限和雙重門限分別將數據區間分成2個和3個區間。通過對比發現,雙重門限較單一門限更為穩健,因此在計量分析中,以雙重門限為主,將數據區間劃分為(min,150.61],(150.61,219.0498]和(219.0498,max],并以單一門限模型作為對照組對比分析。實證結果見表4。

表3 門限檢驗
注:***、**、*分別表示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
資料來源:作者計算整理。
如表4所示,在雙重門限的情況下,當城市規模位于(min,150.61]時,協同集聚對人均GDP的影響系數為-0.283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當城市規模位于(150.61,219.0498]時,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的作用為5.11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當城市規模進一步擴大時,協同集聚效應較弱為3.985,但依然具有正向影響。這說明城市規模較小時,地區貿易成本較高,此時協同集聚的擁擠效應占主導地位;城市規模進一步擴大時,由于空間聯系的加強和產業間由于貿易成本降低所帶來的關聯性加強,使協同集聚的經濟效應由負轉正,并且規模大的城市具有較大的市場容量,也會吸引更多的企業向集聚區轉移,在循環累積因素的作用下促進經濟增長;當城市規模進一步擴大時,擁擠效應顯現,增長效應由于資源和環境承載力以及負外部性效應的作用而減弱。

表4 門限回歸結果
單一門限的結果也支持了上述結論,當城市規模位于(min,150.61]時,協同集聚效應為負(-0.273)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當城市規模位于(150.61,max]時,協同集聚對經濟增長的作用為3.65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
就長株潭城市群而言,以長沙為中心的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要考慮到城市規模的承載性,加強長株潭城市群一體化進程,擴寬城市的邊緣,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擴大產業的輻射范圍,減小地區的貿易成本,為協同集聚的發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環境。
從產業集聚的發展現狀來看,長株潭城市群產業分布基本呈現出中心—外圍模式,生產性服務業主要集聚在城市群的中心城市——長沙,制造業集聚在株洲、湘潭、岳陽等周邊城市;從城市層面比較來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相對滯后影響了產業協同集聚水平的進一步提高,協同集聚對人均GDP和經濟效率的提高表現出非線性的影響效應,當前階段協同集聚提高1個百分點,能促進人均GDP提高3.86個百分點,但現階段協同集聚對經濟效率的經濟效應為負,二者尚未形成良性互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制造業效率提高的作用因自身發展不足尚未顯現。通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首先要加快發展地區生產性服務業,提升其支撐制造業發展的能力。要通過高新技術對傳統生產性服務業加以改造,同時發展一批知識和技術密集型生產性服務業,政府應對地區進行合理規劃,引導高知識性、高附加值、專業化的科技和信息服務業向長株潭集中,形成高技術生產性服務業產業集群。另一方面,要繼續增強制造業的發展,拉動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發揮新型工業化的推動作用,依托一批龍頭企業,積極發展具有優勢的工程、冶金、汽車制造等產業,構建先進的現代工業體系,促進產學研合作,促進生產性服務業發展。
其次,加強產業關聯,構建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良性互動機制。推動和引導企業通過創新和流程再造,將非核心的業務部門剝離為社會化的專業化生產服務,發展產業內部專業化的分工體系,有針對性的吸收外資,形成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產業鏈集聚,鼓勵規模大、信譽好、發展潛力大的企業跨地區和行業進行重組,建立信息共享機制,推動企業之間的合作,實現制造業與社會化服務業的無縫銜接。
最后,加強政府部門之間的統籌和協調。加強區域協調,建立合理的層級空間分布格局,制定合理的區域產業發展規劃和政策,加強政府宏觀調控對區域發展的指導和協調,健全市場機制,對利益流失建立相應的補償機制,根據不同城市地理、規模和資源稟賦的優勢,明確不同城市的功能定位,形成城市間產業的合理配套和優勢互補。
總之,長株潭城市群應該以建設兩型社會為契機,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改造傳統制造業,提升產業的協同集聚水平,發揮城市群的增長輻射效應,擴大競爭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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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劉明宇、苗明杰、姚凱:《生產性服務價值嵌入與制造業升級的協同演進關系研究》,《中國工業經濟》2010年第8期。
10. 潘文卿、劉慶:《中國制造業產業集聚與地區經濟增長——基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的研究》,《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1期。
11. 唐任伍、趙國欽:《中小型城市內生互惠成長模式:從理念躍遷到路徑轉換》,《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
12. 孫浦陽、武力超、張伯偉:《空間集聚是否總能促進經濟增長:不同假定條件下的思考》,《世界經濟》2011年第10期。
13. 王春暉、趙偉:《集聚外部性與地區產業升級——基于一個區域開放視角的理論模型》,《國際貿易問題》2014年第4期。
14. 謝子遠、吳麗娟:《產業集聚水平與中國工業企業創新效率——基于20個工業行業2000-2012年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科研管理》2017年第1期。
15. 徐盈之、彭歡歡、劉修巖:《威廉姆森假說:空間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基于中國省域數據門檻回歸的實證研究》,《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11年第4期。
16. 楊仁發、劉純彬:《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融合背景的產業升級》,《改革》2011年第1期。
17. 于斌斌:《中國城市群產業集聚與經濟效率差異的門檻效應研究》,《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15年第3期。
18. 章元、劉修巖:《聚集經濟與經濟增長:來自中國的經驗證據》,《世界經濟》200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