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桃

邢大軍

指甲桃不是一種桃子，而是一種草本的開花植物，小時候在東北時家家戶戶房前屋后常見這種“草花”。植株一尺左右，葉子碧綠細長，跟桃樹葉相似，或許因此有了指甲桃的名稱吧。

該花學名不知為何，那時人們常管它叫指甲花。之所以跟指甲扯上關系，大概與花的功用有關。盛夏花開時節，摘下指甲桃的花瓣，搗碎，將紅紅的花泥糊裹在手指甲上，像上藥治灰指甲一樣，待到風干去掉花泥后就可以得到十個紅指甲：如果花泥足夠多的話，也可以捎帶惠顧一下腳指甲。人家電影或掛歷上的時髦女子不都是紅嘴唇紅指甲張牙舞爪的嗎，多好看??！在指甲油少見的年代，就地取材不用花錢的指甲花可謂愛美人士的福音，沒事就摘朵花染唄，花開花謝、敗禍不竭。

當然，當年指甲桃的主要消費者多數都是豆蔻年華的女孩子，“豆豉年華”的中老年婦女即便心里多癢癢，也不大會斗膽“染指”這個，否則難免會被世人視為不正經、沒正事、沒正形……頂多就是燙個發戴個戒指耳環啥的，順帶不是滋味的說上一句：花開一季，人活一生，愛美須趁早??！

一方水土一方人，我小時候生活的那個地方，女孩子用指甲桃染指甲還有一個風俗說道，就是手指上糊裹好花泥后就不能出“門”，內急上廁所需要出屋，出入就只能跳窗戶，否則就得用尿不濕或取夜壺。好在那時都是平房，要擱現在就只能跳樓了，因為單元內的廁所也多數有門，居家過日子，開放式的廁所少見。

其實指甲桃染的紅指甲并不能持久，著水就掉色，仿佛青春短暫。

如今偶爾查閱植物書才知道指甲桃學名鳳仙花，確有治療灰指甲的藥效，且還是純天然的染料，可制成染發劑，系美容佳品。要說還是先人比較智慧又實惠，值得如今捧時尚雜志、研習“魅力”、“美麗”的化工人們深思?。?/p>

染指甲、燙發、戴個戒指耳環在當年是女人專屬，男人對這些避之唯恐不及，世俗的力量所致，哪像現在這么開通，男人也大大方方不慌不忙搶女人的穿戴，在家里搶，在街上也搶。搶完就往自己身上捌飭。要說這個時代做男人也挺好，“一代不如一代”的老話是該改成一代比一代“強”！

那個年月，男孩子有時也躲不開“桃紅上身”，當然染的不是指甲，而是臉蛋。每年學校都有集體游街、歌詠比賽一類的活動，依據“抹紅臉蛋上臺好看”的文藝理論，女孩子的臉蛋和心靈紅得喜興，男孩子的臉蛋和心靈則備受摧殘。不抹不行！排好隊，老師親自下手為你創作。胭脂貴，人又多，指甲桃派上用場。抹完女生們的臉后指甲桃的花泥所剩不多，男生們還來不及慶幸的當口，老師居然扯下墻上寫標語的紅紙，蘸點水接茬往你臉上招呼！那時不知啥是蘇丹紅，反正一個個都像非洲部落逃出來的。

那些染指甲跳窗戶的女孩和臉上涂著蘇丹紅的男孩們，如今同我一樣，“豆豉年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