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

畢明

【蜜】

超市里有售各種蜂蜜：槐花蜜、椴樹蜜，其實我也只能說出這兩種，這是我成年后對蜂蜜的可憐認知，實在是少得可憐。

兒時生長在陜南，那里的春天就是黃燦燦的世界，遍地油菜花開，不是金黃，而是檸黃。就像北方常見的迎春花、桃花一樣，油菜花仿佛也是被春風一夜吹開的，漫山遍野的綠色頃刻間被檸黃侵占，綠色變成了檸黃的勾邊，根本不給你思緒過渡的時間。

于是乎，田野間的柏油公路上裝滿蜂箱的卡車開始穿梭起來，這就到了每年春季蜂農采集油菜花蜜的大好時節。小時候愛吃白砂糖，聽說蜂蜜比糖還甜，于是看著拉著蜂箱的卡車從眼前疾馳而過，嘴角便掛上微笑，跟吃了蜜似的，但那時還不知道蜂蜜到底是啥滋味兒。

蜂農把蜂箱碼放在油菜花地旁邊，沿著草坡，或有秩序，或雜亂無章，不由替蜜蜂擔憂起來，它們不會走錯門找不到家吧？

我們小孩子是不敢太靠近蜂箱的，因為大人早早就告訴自家的孩子們：被蜜蜂蜇了是很疼的，而且還不好好。因為蜜蜂蜇人之后，尾巴上有毒的蜂刺也就扎進了我們的肉里，蜜蜂也會死去，人家是用生命在與你戰斗，你說能不疼嗎？于是，我們對蜜蜂既敬佩又畏懼，只好遠遠地看著戴著紗網面罩的蜂農在眾多蜂箱的縫隙中忙來忙去。蜂農戴著面罩和手套，雙手從蜂箱中拿出蜂巢板，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蜜蜂，蜂巢板被拎走取蜜時，蜜蜂真是一窩蜂似的跟著蜂農繞飛，這個成了蜂農在我頭腦中永遠的定格照片。

吃到蜂蜜還是在多年后的一家小餐館，當一盤涼粽子端上桌時，服務員說是蜂蜜粽子，粽子表面光亮亮的，看起來很滑。用筷子夾起一塊粽子迅速放入嘴中，耶！并不是白糖的那種甜味，根本不是很甜，還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不知不覺就從心底產生了上當受騙的感覺——傳說中的美味為何不如傳說中的美好？——服務員，請給我來點兒白糖，越快越好！

【蜂】

在生機勃勃的春陽下，男孩子們是愛作的。既然對蜜蜂如此好奇，可又無法靠近，怎么辦？于是和幾個小伙伴打起了捅馬蜂窩的主意。拿著竹竿到房檐和樹枝下搜尋，收獲不少，在成功捅掉幾個小馬蜂窩之后，我們覺得可以干更大的事了。在一棵大楊樹的樹枝間發現一大號馬蜂窩，我們決定“為民除害”。

用長竹竿使勁去捅馬蜂窩，連續幾次未得手，幾只馬蜂卻向我們俯沖攻擊而來，急忙扔掉竹竿抱頭鼠竄，逃跑不及，我的脖子后面被馬蜂攻擊得手，被蜇處火燒火燎，疼得直哭。狼狽逃竄回家后，姥姥看著我紅腫的脖子非常心疼，使勁給我擠出刺來，并從鄰居處得知，用洋蔥汁擦拭傷口可以減輕疼痛。就這樣，過了好多天，脖子還沒好利索。

后來，甭管見著什么蜂，我只有一招：躲。

經歷了蜜與蜂的洗禮后，我的經驗與教訓就是：關于蜜——別人的美好不見得適合你，即便在別人那里的確很美好，對于自己而言，適合的才最美好；關于蜂——被蜇后明白了，沒捅馬蜂窩之前，人家沒蜇過你啊，所以不惹事別人就不會輕易招你，報復必然是有原因的。對于我來說，蜜不見得真甜。被馬蜂蜇，活該，但沒白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