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媛媛
【摘要】近代中西方傳媒責任倫理觀有較大的差異,在理論基礎上,中國的責任思想遵從天命道義,西方則追尋現實自由。中國的傳媒大責任觀決定了社會整體利益才是責任指向,而西方則始終將新聞自由作為最核心的責任目標。在責任制度設計上,中國主張軟性調和與道德自律,西方更加強調剛性的外在約束和明確的責任落實。近代中西方傳媒責任理念根基的迥異為各自新聞傳播事業的成長設置了不同的發展路徑,也為今日傳媒治理對策的研究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中國;西方;傳媒;責任;自由
從倫理的視角來看,中西方傳媒無論是理論基礎、責任目標,還是責任制度都存在一定差異。對中西方傳媒責任倫理思想的比較不能僅限于傳媒領域的問題,而要結合中西方傳統倫理思想史這個大背景來進行。歷史地看,中西方傳媒有著較為深厚的責任思想基礎,只是各自責任的旨歸和研究路徑不盡相同。無論是西方自成體系的新聞自由和社會責任論,還是中國報人秉持的服務于民族、國家的大責任觀,都能在各自的文化背景和歷史淵源中找到雛形。因此,要分析中西方傳媒責任觀為何各自走了不同的線路,首先要了解中西方道德責任觀、倫理文化的差異。
一、理論基礎:天命道義與現實自由
中西方對于道德本質的認識是存在很大差異的,總的來說,中國傳統倫理的主流是道德本體論,而西方倫理大致走的是道德工具主義的路線。這種路線的分殊也引起了中西倫理文化差異的一系列多米諾骨牌效應。正是因為中國傳統倫理文化的道德本體論傾向,從而形成性善論的人性觀和道德中心主義。在傳統儒家文化中,人的價值是在對道德的踐行中得到衡量和實現的,道德對人來說是目的,人是道德的手段,道德從不依賴于人的需要和利益而存在。因此,在道德原則上是一種整體主義的傳統延續。對于西方而言,道德是作為一種工具而存在,在人性的認識上傾向一種自然主義,相對于中國的道德中心主義,西方更注重法律為主體,道德為補充,道德原則的選擇也以個人主義為主。
(一)中國傳統倫理責任觀
在中國傳統倫理思想史上雖沒有形成系統的責任倫理體系,但是責任無論是在人們的道德行為規范、個人道德修養方面,還是在社會制度安排上都被作為一個基本的信條貫穿其中,是中華民族精神的血脈。中國傳統文化是建立在家國同構的血緣宗法等級制的基礎上,經濟上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因此,中國傳統責任思想依循的線索是從“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庭倫理到“仁義禮智信”“推己及人”的人際責任倫理,再到“天下為公”“內圣外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社會責任倫理,真正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抱負。西周時期,禮崩樂壞,為了尋求治亂平天下的治世方略,周公提出“以德配天”的主張,以“周禮”來規范人們的道德行為,對上自君王下至庶民都提出了責任要求。中國古代家族本位的社會結構決定了家庭倫理關系與社會穩定發展的直接關聯,因此,自古以來中國都非常重視家庭倫理的構建,《尚書》中的“五教”、《禮記》中的“十義”無一不以家庭倫理為核心,規定著每個成員的人倫角色和責任要求。在人際倫理方面,儒家主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種由近及遠,推己及人的思想主張已經朦朧意識到社會角色與責任的關系問題。而墨家主張的“兼相愛,交相利”,宣揚人與人之間和諧平等的兼愛思想,無論個人還是國家都要對人民公共利益負責,把“兼相愛”當做最高的道德準則。在社會、國家層面,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諸葛亮的“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林則徐的“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無一不是最好地體現了中國古代社會以民族、國家利益為重的責任倫理思想。另外,中國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的觀念也蘊含著豐富的生態倫理思想,折射出人與自然之間的責任關系。莊子的“物無貴賤”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宋代張載的“民胞物與”,從認識論的角度強調人與天下萬物都是一體同胞,因此,人不僅要對自己、他人負責,還要對世間萬物負責。
可見,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價值取向是一種整體主義,也正是基于此,中國傳統文化中很少講自由和個人利益?!白杂梢辉~,在歐洲人是那樣明白確實,是那般寶貴珍重,又且是口中筆下行常日用不離;乃在中國竟無現成詞語適與相當,可以翻譯出來。”[1]中國傳統倫理文化基本不會從自由的角度去認識、理解和區分道德責任,而是習慣于從現實之外的力量中尋找責任的根源,也就是說中國式的責任更多的是一種道義的責任,在現實中沒有理由和根據。對中國人來說,責任來自天命、天理,對現存道德規范的服從就是履行責任。中國古代將天尊奉為自然界最高的道德權威,“天秩有禮”“天命有德”“天討有罪”向世人宣告的是天命不可違的鐵的法則。中國古代君王被稱為天子,代表的是天命和天意的授權機構,因此,百姓對道德綱常的遵守和對君王的絕對臣服就是對天命的服從。在天理、天道面前,人的自由意志基本不被提及,或者說中國古代所追求的是一種虛幻的自由意志,自由是一種“強恕求仁,以求至誠”的自我道德修養途徑,自由是“從心所欲不逾矩”中“欲”和“矩”的合一。因此,傳統倫理學更多關注的是心性的討論,而不關心所謂的意志自由,即使有,也只是一種無意志的自由。當道的善來自主體之外的天理,則很可能導致道德責任觀的宿命論傾向。
(二)西方的倫理責任觀
與中國文化不同,西方總的來說崇尚道德工具論,西方人更加注重以個人為原則的價值取向。西方倫理文化主導以人的最終幸福作為善的本質,因此,滿足人基本生存發展的自由、平等被賦予為最根本的權利。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利特以一種理性的快樂主義的態度強調,負責任地行事是為了實現人生的快樂和幸福。亞里士多德的德性論責任觀也認為,人們因為有自愿選擇的權利,因此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除非是因為被迫和無知而作惡,否則都應該受到懲罰。
可見,西方傳統倫理學強調一切責任都來自自由。西方的責任思想常常在與“自由”“權利”的辯證紛爭中,多了些中國思想史上所不具有的對道德的質疑。在邏輯關系上,自由的權利優先于道義的責任。人首先是理性的存在物,他有自主決定自己思想和自由選擇行為活動的權利,人的自由就是創造自己本質的過程。也正是因為人擁有自由意志,所以這也成為每個人不得不為自身行為負責的唯一原因,即責任的承擔來自自由意志的選擇,因此,與中國宿命論的道德責任觀不同,西方崇尚自由是為了實現個人幸福,個人對群體負責的最終目的是實現個人的自由和價值,與之相關的責任不僅是明確的、個人的,更是現實的。
二、責任目標:整體利益與新聞自由
正是因為中西方傳統倫理責任觀的理論基礎不一樣,所以他們各自的責任指向也是不同的。在傳媒領域,西方社會責任理論和傳媒專業主義無論是從理論分析角度還是從實踐指導層面,其宗旨就是為了實現新聞自由。而中國的傳媒責任觀與西方不同,無論是傳媒機構本身還是作為其中的傳媒從業者,其責任指向從來都是他人、社會等群體利益。
(一)中國的傳媒責任目標
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經濟結構作為一種自然因素,決定了社會的價值導向必然是走向整體主義。建立在血緣家族倫常關系基礎上的“天然秩序”是不容置疑的基本道德原則。在封建社會中,個人始終都是缺乏獨立精神的共同體的附屬物,其價值的實現在于實現封建家族和君主的利益,有利于維護等級秩序的行為則被定義為善的行為。這種群體主義、整體主義的文化基點決定了群體利益才是責任指向的終點。只有群體利益才是最為真實和本質的存在,個人只不過是群體的附屬。群體在個人和群體的關系中具有絕對的優先性,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正如梁漱溟所說:“中國文化最大之偏失,就在于個人永不被發現這一點上?!盵2]因此,“在這樣層系組織社會中,沒有‘個人觀念。所有的人,不是父,即是子;不是君,就是臣;不是夫,就是婦;不是兄,就是弟。中國的五倫就是中國社會組織;離了五倫,別無組織,把個人編入這樣的層系組織中,使其居于一定之地位,而課以那個地位所應盡的責任。如為父則有父職,為子則有子職。為臣則應盡臣職,為君亦然”[3]。因此,傳統中國式的責任就是對君主盡忠,對父母盡孝。傳統中國式的責任從不指向自己,即使也有儒家愛護自己生命的自我責任,那也是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孝責任的折射。因此,中國式的責任原動力是為了光宗耀祖或者“治國、平天下”后的名垂青史,并且,這種責任的范圍絕不僅限于人世界,而是擴及整個宇宙,“宇宙內事,即己分內事”[4]。
基于這樣中國式的責任觀,我們就不難理解和分析中國傳媒責任觀的責任目標問題??傮w而言,無論是古代的進奏院還是近現代職業化的新聞媒體機構,都和政治有著天然的緊密聯系,其與西方媒體截然不同的身份決定了中國的新聞媒體責任指向更多的是社會、國家利益,而非傳媒本身。作為職業化的傳媒個體,其職業精神中很大一部分責任感來自為他人、社會和國家負責,這與中國自古以來的道德本位價值取向有很大關系。盡管我國是世界上最早出現報紙的國家,但封建的土壤并沒有培育出具有新聞專業主義的傳媒機構和從業者。長期以來迫于皇權的壓力,所有從事新聞傳播活動的機構和個人都需要無條件地服從統治階級的利益,對朝廷盡忠盡責,自由和責任處于極度的失衡狀態。到了近代,“睜眼看世界”的讀書人,背負著深沉的民族責任感和愛國主義情懷,以“師夷長技以制夷”“有益于國事”為目的,開始了國人辦報的征程。
縱觀整個近現代中國新聞傳播事業史,從辛亥革命、五四運動、抗日戰爭,直到新中國成立,無論是政黨報刊還是私營報紙,無論是黨派領袖還是報業精英,在民族危難和國家榮譽面前,始終都以民族大義和國家利益的大責任觀為精神主線。當代的大眾傳媒在走向國際化的同時,身份更加多元,但幾千年來根植于中國人心中的社會責任感仍然保持著極大的慣性,這一點在傳媒人身上更有所體現。中國傳統倫理思想主張“靜”的和諧統一,通過調和、持中的方式來維護社會的穩定。這種主“靜”的思想要求每個社會個體通過自身的自我調整,服從群體的利益,表現為對現成道德規范的遵從,而主“靜”的思想體現在社會機構層面,就是主張與其他子系統的合作與協調,從而達到統一和諧。因此,中國的傳媒責任觀,仍然是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大責任精神,其責任指向是整個社會的群體利益。
(二)西方的傳媒責任目標
和中國道德本體論不同,西方在處理人和道德關系時,強調個人的中心地位。西方倫理文化在處理自由與責任關系時,自由權利始終具有優先性,因此,西方的責任指向是個體的自由和幸福,責任的承擔也落實在每一個實在的道德主體身上。以個人為根本的西方倫理文化也崇尚自由的本我,自由是道德主體的根本權利,也是道德主體履行責任的根本目的。西方文化主張自由是道德主體最首要的權利,也正是因為道德主體有自由意志和行為選擇的自由,因此每個道德主體都要對自我負責,是責任承擔的真實個體。
西方的傳媒責任觀主要表現為傳媒社會責任理論的提出,無論是從這一理論提出的時代背景還是理論本身來考察,都不難發現西方的傳媒責任明確地指向新聞自由這一目標。依前文所述,西方倫理文化表現為強調人的自由平等權利,反對束縛的個人中心主義。18世紀歐洲啟蒙運動使“天賦人權”、自由、平等、博愛等自然法權思想得到廣泛傳播,并深入人心。言論自由、出版自由作為新興資產階級反對封建專制的思想武器,為西方的新聞自由主義理論奠定了基礎,直至今日仍然是西方所推崇的傳媒指導思想。新聞自由主義理論強調人人都有出版言論的自由,報刊是人們發表意見和交流思想的自由市場,每個人在這個“觀點市場”里因各自具有理性而能夠對善惡進行判斷,并能“自我修正”。新聞自由主義理論談到報刊的責任強調的是要真實客觀地反映,而不是強行灌輸,以此保證每個人思想的獨立和新聞的絕對自由。新聞自由打破了西方封建專制的新聞事業傳統,但由于其理論自身的缺陷,導致新聞自由泛濫,阻礙了西方新聞事業的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下,傳媒社會責任理論應運而生。
事實上,西方社會責任理論是對新聞自由理論的修正而不是否定,它強調媒體要兼顧自由和責任,使媒體的功能得到充分發揮,在西方新聞自由主義理論遭到質疑的關鍵時刻,社會責任論恰到好處地出現,也為新聞自由指明了一個發展方向,因此,社會責任理論才會同時被稱為傳媒新自由主義理論。
三、責任制度:軟性調和與剛性規約
制度的安排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而是受到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中西方傳統倫理文化中關于責任理論來源、責任指向問題的差異,對社會制度的設計和傳媒責任制度的實踐安排有很大的影響。從諾斯將制度分為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的角度來看,在傳媒責任制度的安排上,西方更傾向于法律、條例、規范等正式制度對傳媒的監管,而中國相對來說更多的是訴諸道德等非正式制度的調節,在制度設計上軟性調和的因素更多。
(一)中國傳媒責任制度特點
在中國,從社會運行的角度來看,大眾傳媒是社會組織系統中的重要子系統之一,從角色和功能的角度來看,大眾傳媒是黨和政府的喉舌,是人民利益的代表。因此,在傳媒責任制度的設計安排上,也以傳媒的合作及外在責任為旨歸,總體呈現一種整體主義的傾向。
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很大的區別在于一個重綜合考慮,一個重個體分析,因此中國人習慣從整體的關系角度來理解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這種思維方式有利于對事物進行總體上的把握和宏觀的概括,促進事物整體功能的發揮和事物之間的和諧。它的不足是缺乏對事物的復雜性、個性的認識,很少對事物進行細致入微的考察和分析?!盵5]因此,即使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始進行新聞傳播活動的國家,但近代傳媒卻缺乏傳媒自身發展規律的責任制度。
傳統意義而言,如前所述,中國傳統責任觀中責任來自天理、天道,責任指向是他人、社會等群體利益,這種大責任觀既能培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圣人君子,同時也會使道德主體的責任感在“命中注定”的框架下被消磨,從而導致責任主體的缺失,造成責任無人承擔。從外在方面來看,近代中國以前的社會更像是一個熟人社會、人情社會,人情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靠彼此信任和德性來維系,也就是說制度、法律等外在保障基本不被重視。即使是現代性的社會,由于這種人情至上的風氣仍然保持著特有的張力,左右著制度的約束力,體現在傳媒責任制度的設計上,就是傳媒相關法律法規的責任約束不力。因此,道德責任主體內在責任感的習慣性缺失和外在人情、關系至上的社會環境,是近代中國傳媒責任制度不健全的主要因素。
(二)西方傳媒責任制度特點
很多西方國家在傳媒領域都有專門的傳媒法,也有較為成熟的傳媒評議協會和社會監督組織,西方傳媒責任制度的健全與西方傳統倫理文化中崇尚個人主義和契約精神不無關系。
一方面,西方比較注重以制度約束的形式來解決傳媒領域的責任分配和責任施行問題。西方人在處理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社會關系的時候比較注重個體的意義,自我的權利、自由和尊嚴是個體存在的意義和追求的目標。每個人在追求自身幸福權利的同時,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基于“人的本性是自私的”這一理論前提,在自然狀況下,人們在相互的競爭中私利得不到保證,因此需要通過契約的形式來保障人的自由權利。正如盧梭所說:“要尋找一種結合的形式,使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來維護和保障每個結合者的人身和財富,并且由于這個結合而使每一個與全體相聯合的個人又只不過是在服從自己本人,并且仍然像以往一樣的自由?!盵6]因此,從制度層面上施行國家和公民的權利轉讓成為西方近代以來的主流意識。在傳媒領域,通過制度的安排來約束傳媒從業者和傳媒機構本身的道德行為,明確各自的責任范圍和責任內容,其根本目標是為了實現新聞自由精神。
另一方面,西方傳媒責任制度更加尊重傳媒的專業精神和獨立性。雖然西方也經歷了政黨報刊的階段,但總體而言,西方更加追求新聞傳媒機構的獨立精神和傳媒從業者的新聞自由權,強調傳媒應當擺脫來自政府、社會、廣告商甚至公眾的干涉。因此西方的傳媒責任制度在設計理念上偏向傳媒作為一個獨立職業機構的行業規律,無論是新聞法、出版法、廣播電視法等專門的傳媒法,還是相關的職業道德規范,都以保障傳媒作為所謂獨立于政黨之外的機構的專業精神和新聞自由為目標。即使是政黨和集團報刊,也并不因其依附性而受到過多干涉,因為法律是西方新聞傳播活動的主要調控手段。
四、結語
中西方責任理念根基的迥異為各自新聞傳播事業的成長設置了不同的發展路徑,也決定了責任目標和責任制度設計上的較大差異。中西方傳媒責任觀的差異也提示我們,謹慎看待西方制度設計的經驗,探尋本土責任觀在今日傳媒治理對策的時效性才是最為重要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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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323.
(作者為外交學院基礎教學部講師、基礎教學部副主任)
編校:鄭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