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司法制度

紀文秀

【摘要】法律與文學運動興起于70年代的美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法律與文學之間的關聯的普遍性。《紅樓夢》作為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在文學史上具有極高的價值。本文以法律的角度來品讀《紅樓夢》，并據此了解其創作歷史背景下的清代的司法制度，挖掘其在文學價值之外的法律價值，促進中國的“法律與文學”運動發展。

【關鍵詞】文學 司法 紅樓夢

一、刑名幕友制度

中國自古以來行政權與司法權便密不可分，盡管清代在中央設置了獨立的司法機關，但誠如大眾所知，地方最高行政機關則是最高司法機關，“父母官”則是地方的最大行政首領兼司法首領。從實踐角度來看，在遠離中央的地方，該地的父母官手握行政權與司法權，這種集中的權力最易滋生腐敗。胥吏與幕友參與甚至干預司法是清朝司法制度的一大特點。胥吏，又稱書吏、書差或書役等，是各級衙門中從事文書工作的人員，職務性質類似現代社會的書記員；幕友俗稱師爺，是明清時代官員私人聘請的行政、司法事務顧問。他們以私人的身份，即官員的師友、賓客身份幫助處理政務，與科舉出身的官員相比，胥吏與幕友更具有系統的律例知識，在參與處理司法事務的過程中，更有利于正確適用法律。

在《紅樓夢》第四回“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中，在第一次審案時，剛上任的賈雨村欲將薛蟠拿下而被身邊的小門子提醒，于是便知道了四大家族也就是“護官符”之間的利益關系，最后將此殺人案草草以“扶亂”了事。這門子也就是當年葫蘆廟里的小沙彌，在此案充當了胥吏、幕友的角色。在實踐中，很多案件的判詞都是出自胥吏、幕友之手，他們憑借其豐富的刑案與官場經驗，指導司法官員辦案，干涉司法，經常為了利益而相互勾結、操縱司法，刑名幕友制度便成了清代司法制度的弊政。

二、法律的任意性

榮府被抄家主要是因為賈赦“交通外官”，而“交通外官”在正式律文中屬“奸黨罪”。《大清律》“奸黨”條規定：“若在朝官員交結朋黨紊亂朝政者，皆斬，妻子為奴，財產入關。”《欽定吏部則例》也規定：“凡內外官員，除系至親好友、世誼鄉情彼此來往，無庸禁絕外，如外官赴任時渴見在京各官，或至任所差人來往交結者，革職。其在京各官與之接見及差人來往交結者，革職。其在京各官與之接見及差人至外官任所往來者，亦革職。”賈赦“交通外官”被革世職和查抄家產，至少表面上看是符合《大清律》、《欽定吏部則例》的規定的。

那么賈赦的結局是否就說明清代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呢？實則不然，在賈珍居喪期間由于賭博致使財客往來，車馬不絕，后以“引誘世家子弟賭博”的罪名被查抄納紋，發往海疆贖罪。《條例》規定：“凡旗人，將自己銀錢開場引誘賭博，聚眾無賴，放頭抽頭者，初犯發極邊、煙瘴充軍，再犯擬縊監侯”；“如系官員，革職、枷號兩個月，鞭一百，不準折贖，永不敘用。”而事實是賈珍被罰革職、充軍海疆后仍被啟用，顯然是皇權對賈家的恩赦。

在寧國府抄家一案中，寧國府被查出私用御用之物，該罪是十惡中的重罪，但北靜王由于平時與賈府交好，輕松將該罪遮掩過去。在此案中，皇帝對賈赦的處置有兩次。第一次是查案過程中，第一百零六回中圣旨宣布賈政“仍在工部員外上行走”，而該判決的理由并不是事實上賈政未觸犯法律，而是皇上“憫恤”賈政“懼怕的新、感激之恩”，并念及貴妃溢逝未久，因此不忍加罪。第二次是在結案時，第一百零七回中宣布免除賈政“治家不正”罪，理由是賈政“居官尚屬勤慎”。

從以上描述的案例可以看出，在清代法律并不是至高無上的，盡管法律周祥齊全，但在封建制度中，皇權代表著一切，甚至凌駕于法律至上，皇帝的法外開恩是可以避開法律的。并且在法律執行的過程中不僅只受到皇權的影響，還受到人情與官吏的素質影響，從而影響法律的精神與宗旨。

三、司法程序的漏洞

明清時期的刑罰制度相當完備，無論是程序問題還是實體問題都有具體規定。《紅樓夢》中第八十五回薛蟠大四張三案中，盡管賈雨村依舊徇私枉法，但在程序上依舊按部就班，從立案到調查取證、審理判決，處處有法有據，但其提供的證詞和驗尸報告確實偽造的，而清朝法律對取證瑕疵沒有規定，于是被賈村鉆了法律的漏洞。

關于人命案件的勘驗，清朝司法尤其重視，但由于政法統一的制度使得執法、司法、檢查權都集中在一個行政機構手中，因此權力過于集中，縱使法律將程序規定的如何細致也不能對司法進行有效的監督。且上級機關通過公文呈批的形式進行對下級司法工作的督查，但對當事人卻只以口頭形式告知，這會引起不法分子對法律的肆意踐踏。

王熙鳳得知賈璉偷取尤二姐后有得治其與張華有親在先，于是千方百計用利益挑唆張華向衙門告狀，并用金錢安排人告知都察院虛張聲勢配合演好這出“虛假訴訟”。都察院事先也未對張華的訴求與動機進行審查，草率立案審理。清代的都察院是法紀監督機關，既審核死刑案件，還參加秋審與熱審，還監督百官，作為最高級別的司法機關之一的都察院，竟然與王熙鳳有權錢交易，可想而知，檢查百官的監督機關本身就有清廉問題，還如何做好法律監督的工作。另在賈赦被抄家之時是皇帝直接派人當場宣布罪名，之前并未告知被告賈赦，這在極大程度上剝奪了被告的知情權。

四、結語

上述幾個案例都在不同程度上顯示出了清代司法程序存在的問題，可見社會制度決定了司法制度，在封建朝代的背景下，其制定的法律也是有著致命的瑕疵。《紅樓夢》絕對不是一部法律著作，但它卻能將清朝法制通過小說情節的文字展現的淋漓盡致，從世民角度描寫當朝法律制度，很好的表現了當時社會的法律心態，為我們研究清朝法律歷史提供了彌足珍貴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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