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晚清吐魯番牛痘防疫
——基于《清代新疆檔案選輯》的分析

⊙吳 瓊[新疆大學，烏魯木齊 830000]

《清代新疆檔案選輯》①是由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與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聯合編寫的一套有關清末新疆社會的重要檔案文獻匯編。該叢書影印出版，共91卷，分為吏、戶、禮、兵、刑、工六類，囊括了自光緒初年至宣統年間的各類吐魯番廳檔案，史料翔實豐富，具有研究價值。其中禮科部分涉及官方開辦牛痘局的內容較多，詳細記載了吐魯番廳牛痘局的具體活動，并保留了許多有關種植牛痘以防天花的吐魯番廳官員往來奏折和文書。這些珍貴史料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研究新疆牛痘防疫法的新視角，有待進一步整理與研究，同時也對我們當前預防疾病與防疫實施的推進有著啟示作用。

牛痘防疫法即幼孩接種牛痘以后體內會產生抵抗天花的免疫力，可免天花病毒戕害。泰西之英人琴納創制的牛痘接種法，更為安全便捷且效果極佳，不失為一種防疫良方。“取牛痘之漿，種人兩臂消爍、清冷淵穴，旬日兩刺之處，隨出數顆，按日灌水，按日滿漿，按日結痂，落靨無一損傷”②。“其事不勞而效甚大也，適予未出天花，身試果驗”③，牛痘較之人痘，則事半功倍，因此受到新疆社會各界的積極推廣和傳播。

一、民間自救

幼孩出痘至關重要，甚至影響到成人后的婚嫁大事。“孩童出痘謂之熟人，始與論婚；未出痘者謂之生人。”④在牛痘防疫法傳入之前，新疆民間不少百姓一般乞靈于“延喇嘛誦經”的宗教方式來治愈疾病，如果“服藥不效，則穿耳一孔，貫以金絲，墜珊瑚一粒，謂其易于養育也”⑤。此外民眾普遍使用種植人痘以防天花的“吹苗之法”，即人痘防疫法，小兒未染天花之前，將事先取好的人痘痘痂，研成粉末置于銀管內，吹入小兒鼻中，“乘未染天行時氣之先，由氣分引出胎毒”，人痘法的效果“較之天花，固為輕減，然鼻為肺竅，亦必由肺而心而脾而肝而腎，歷臟遞傳，一切調護禁忌，仍與天花相等，間夾帶疫氣及胎氣較為著……”相比天花發病的嚴重程度，這種人痘接種法與天花發病時的情形相似，可使天花癥狀有所緩解，但是效果不甚明顯，稍有不慎，輕者傷及身體留下后遺癥，嚴重者則會直接導致死亡。

二、官府救治

清在收復新疆以后，立即開啟新疆重建工作。當時新疆各地備受天花摧殘，“塞外痘疫流行，日甚一日，軍民病此，恒多不治”。瘟疫肆意橫行，加之傳染性極強，極易造成民眾極度恐慌，不利于新疆政權的鞏固。為了快速控制天花疫情以穩定民心，劉錦棠決定“仿照內地設局點種牛痘”，并提出了防疫天花的短期目標。光緒十年（公元），劉錦棠上奏提道設立痘局，以期解決當時迫在眉睫的防疫問題：

“臣查牛痘之法，本極妥善，凡早經種過者，多不再發；即間有傳染，亦極輕微，并無險證，歷試不爽。此法東南盛行，近漸行于西北關外。民力拮據，臣因酌撥經費，派員先行試辦訪察，極有效驗。旋飭于哈密、巴里坤、昌吉、喀喇沙爾、庫車、阿克蘇、烏什、喀什、噶爾、葉爾羌等處，招募痘醫，酌給薪工夫役，扼要設局。一面分段點種，一面選擇回童人局教授，以廣流傳。開局以來，全活甚眾。”⑥

三、痘師來源

在開辦之初，專業醫士稀缺，新疆牛痘局通過各種途徑收納內地種痘人才。“新疆正苦人少，開設痘局一節，適足保護嬰孩，尤為急務”⑦，由于新疆痘醫人手不夠，政府從關內聘請醫士，并給予錢糧和通行證，請其入疆點痘。“關內尚有痘師，候選二三人出關以資遣種在案，茲已選得痘師胡樹琳、劉定宇二名，合即遣送出關，試行牛痘”⑧，“除給予傳牌，并由總糧臺酌給盤費外，相應咨會”⑨，此時有大量關內種痘醫士來到新疆施種牛痘。

為了有效控制疫情再次爆發，同時也為節省財政支出，吐魯番廳政府籌劃培養本土學徒以裁撤從內地請來的痘師，繼續地方的點痘事業。牛痘局一般會“擇纏民聰慧者，飭南方痘師盡心傳授點痘之法，俾推廣其法，以普救眾生”⑩。痘師教習學徒的辦法主要還是中國醫學學習過程中最為傳統的一種方式，即帶徒弟親自實踐，“用心教授”之外，還會“隨帶各處看癥”。

四、牛痘局推廣中存在的問題

新疆當局在推廣牛痘種植術的同時，遇到了各方面的阻難。由于當地民眾的認識能力有限，政府也未妥善處理好人痘術與牛痘術之間的沖突和矛盾，因此出現了一些人痘師和民眾詆毀或抵觸點種牛痘的事件。“其素以吹苗為業者，方慮點痘通行，奪其生計，因而布散謠言，謂點痘仍不免天行之災，不如吹苗妥穩。愚民疑信相參，未能深悉”[11]。“吹苗為業者”害怕牛痘術“奪其生計”，詆毀點種牛痘不如人痘穩妥。在吐屬痘局內，也有少數醫士固守傳統人痘種法，在施種痘苗時陽奉陰違，并未聽從痘局統一安排，私自點種人痘。“查牛痘局痘師，妄點行痘，自應絀退，派人接充”[12]。從事吹苗種植人痘的那些醫士對于初傳新疆的牛痘術的詆毀和抵觸以及對吐屬痘局的不配合，在某種程度上是傳統守舊思想對新事物的反抗和不適應。

五、結語

種植牛痘苗以治天花乃新型泰西之法，在傳統的新疆開始推行這種時新的民眾從未聽聞過的治法，必然會遭到人民的質疑。但是牛痘種植術在政府的推廣下，“民間競傳其術”[13]，吐魯番廳各地種痘嬰孩的數量不斷增加，點種牛痘取得了一定成果。民眾從最初的排斥抵制，到半信半疑，再到認可并接納。無不表明當時人民對牛痘預防天花新療法最終持以肯定和歡迎的態度。

①⑦⑧⑨⑩[11][12]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合編：《清代新疆檔案選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②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合編：《清代新疆檔案選輯·戶科、禮科》，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③〔清〕邱熺：《引痘略·自序》,1857年版。

④⑤〔清〕王樹枬纂修，朱玉麒整理：《新疆圖志》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854頁，第854頁。

⑥[13]〔清〕劉錦棠、李續賓：《湖湘文庫 劉錦棠奏稿 李續賓奏疏》，岳麓書社2013年版。

參考文獻：

[1]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合編.清代新疆檔案選輯[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2]劉錦棠，李續賓.湖湘文庫 劉錦棠奏稿 李續賓奏疏[M].長沙：岳麓書社,2013.

[3]王樹枬纂修，朱玉麒整理.新疆圖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