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們江流域歷史、文化的饗宴

樸英玉 禹尚烈

[摘要]歷史文化著作《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視圖們江流域為一個文化圈，把相關歷史事件與地理環境囊括起來，融會貫通，其觀點獨樹一幟、富有哲學性。該著作采用西方后現代主義中的“互文性”文學批評方法和精神分析學中的情結分析方法闡述了一些歷史疑案，也描述了許多傳統民俗內容。可以說，這是一部有關圖們江流域歷史和文化的百科全書，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學術價值。

[關鍵詞]《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圖們江流域；歷史文化

[中圖分類號]I26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007（2018）02-0107-04

[收稿日期]2017-09-06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二十世紀東亞抗日敘事文獻整理與研究》，項目批準號：15ZDB090。

[作者簡介]1.樸英玉，女，朝鮮族，延邊大學亞非語言文學專業博士研究生，齊齊哈爾大學朝鮮語系講師，研究方向為朝鮮文學；2.禹尚烈，男，朝鮮族，延邊大學亞非語言文學專業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朝鮮文學。（延吉133002）

縱觀世界文明古國的起源大都與大江大河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比如，古埃及文明與尼羅河，古巴比倫文明與底格里斯河、猶普拉迪斯河，古印度文明與恒河、印度河，古代中國文明與黃河、長江。所以，許多國家和民族往往把大江大河稱頌為神圣的母親。

圖們江雖然不能與上述大江大河等量齊觀，但是在東北亞、東亞、亞洲乃至整個世界歷史上，都起到過非常重要的作用。眾所周知，圖們江發源于長白山東麓，既是中朝界河，也是養育了周邊無數生靈的一條母親河。圖們江流域有近一千里長，曾與不少民族的文化或國家起源、騰飛有著密切關聯，并為這些民族的壯大與騰飛貢獻了力量及智慧；圖們江流域是多元文化同時共存、互相競爭、異彩紛呈的獨特地域，是中國古代金朝、清朝和朝鮮半島古代朝鮮朝歷史上的“龍興之地”和“肇基之地”，同時也是一些國家和民族從歷史、文化的邊緣走向中心的中轉站。因此，具有悠悠幾千載歷史的圖們江流域，曾演繹過無數震撼天地的歷史事件，展現過無數驚心動魄的人文景觀。圖們江流域吸納長白山之精氣，注入天池圣水，虎踞龍盤，鳳凰飛翔，是垂帝王之氣的風水寶地。這里，一直激發著人們的想象，有無數話語想要跟人們訴說。

延邊大學金寬雄教授以散文形式寫成的歷史文化著作《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該書分上、中、下三冊，由延邊人民出版社2011年出版，為朝文版。其內容最初零星地發表于《青年生活》《松花江》等雜志，2010年1月開始以《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為總題目連載于《延邊文學》，最終結集成冊。，洋洋灑灑近一百萬言，賦予圖們江流域的歷史文化以極高的價值。因此，該叢書榮獲了2016年“第十一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駿馬獎”，1981年由中國作家協會、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共同主辦，是少數民族文學的國家級文學獎。參賽作品囊括少數民族作家用漢文或少數民族文字出版的長篇小說、中篇小說集、短篇小說集、詩集、散文集、報告文學、理論評論集、翻譯作品等。。

該系列叢書是金寬雄教授多年來收集有關圖們江的歷史文化文獻資料并進行實地調查研究的嘔心瀝血之結晶。下面，讓我們一起來暢游《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

一、獨樹一幟的觀點

《話說歷史之江——圖們江》（以下簡稱《圖們江》）囊括了圖們江流域五千年的滄桑歷史及其主要事件，哲理性強。圖們江流域地處東北亞，很早便有人類居住。《圖們江》一書在《圖們江流域先史時代文化遺址一瞥》部分中勾陳了圖們江流域的不同時期的遺址，如，“舊石器時代的‘安圖人洞窟遺址”“新石器時代的金谷遺址”“在首爾大學博物館陳列的‘延吉小營子遺址”“青銅器、鐵器時代初期圖們江流域的遺址”等。這些歷史遺址距今具有幾千年的歷史，形成了中華民族多元格局中的一部分。

圖們江流域乃是金國始祖函普的霸業之基；是清皇朝始祖童猛哥帖木兒的奮發圖強之地；也是朝鮮半島最后一個王朝——朝鮮朝的發祥之地。在《圖們江》一書中，作者鉤劃歷史脈胳，把這些王朝的興衰更替書寫得淋漓盡致。特別是在《清皇室祖宗之發祥地——長白山、圖們江流域》《在圖們江邊出生的清王朝之肇祖——童猛哥帖木兒》《努爾哈赤的女真統一與烏碣巖之戰》等篇章里生動傳神地再現了滿族在“北國的‘魚米之鄉——圖們江下游的地方”作為一個新興民族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滾雪球”式的歷史演變。該書講述了滿族從部族林立，內訌頻發，一個在大國博弈間左右為難“縫隙人”，到民族英雄努爾哈赤出現后，化險為夷，民族趨于統一，眾志成城，逐漸走向輝煌的歷史過程，并驗證了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所主張“挑戰與應戰”的歷史發展原理。該書在《后金的第一次朝鮮征伐——丁卯戰爭》中展現了國際政治關系乃是基于國家利益與強權關系、識時務者為俊杰以及弱肉強食的殘酷現實；在《圍繞圖們江流域女真族明朝與朝鮮朝的角逐戰》中分析了“分而治之”“以夷治夷”的歷史方略；在《在碣拉戰的完顏部女真與高麗的角逐戰》中主要說明了中國古代封建王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歷史循環論現象。

《圖們江》沒有復述早已成定論的歷史觀點，而是另辟蹊徑，獨樹一幟，表明作者的新觀點。作者沒有囿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歷史邏輯，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官方的、正統的“正史”邏輯；而是將民間的、非正統的“野史”看作是“正史”的有益補充，并試圖以此來修復歷史的原貌。《圖們江》一書站在“敗者”“野史”的立場上顛覆“勝者”“正史”的立場以還原當時的社會現實。如，李澄玉是否在圖們江流域建立大金國是史學界爭論不休的問題，朝鮮朝《朝鮮王朝實錄》《朝鮮端宗實錄》等“正史”一般都認為李澄玉自封為“大金國皇帝”。但《圖們江》從李澄玉的來歷及逸事，其“有牙大豬”的性格特點，與朝鮮世宗、端宗的親密關系以及當時國內外政治利害關系等四個角度出發，認為李澄玉稱帝建國純屬子虛烏有。這一觀點極有見地，且資料詳實，分析透徹，具有說服力。由此可見，李澄玉稱帝建國說乃是朝鮮朝世祖一派“賊喊捉賊”“反咬一口”的典型事例。此外，對于“北宋皇帝到底藏在何處”這一歷史懸案，《圖們江》通過《徽宗、欽宗之北遷行蹤及其流配詩詞》《懸而未解的徽宗、欽宗墓之迷》《有關徽宗、欽宗墓的朝鮮文獻的記載》等文章進行了細致考證，得出了“北宋的兩皇帝就藏在圖們江南岸會寧”的結論。還有，《圖們江流域開出文明之花的“海東盛國”》中對于“渤海為什么突然滅亡”等問題的闡述也有新的見解。

二、新的歷史研究方法

當下，文學批評多借用西方的后現代主義方法，而“互文性”是其中突出的表現形式之一。所謂互文性就是關聯學科之間可互證的一種方法，換言之，是在某一研究領域利用歷史和文學、民俗、考證學等不同學科知識來進行相互證明的一種方法。《圖們江》就采用“互文性”方法來闡述一些歷史疑案，使人信服。例如，作者在《圖們江流域朝鮮民族民間故事里“夜來者型傳說”》中以歷史和傳說的“互文性”闡明了清王朝的祖先——努爾哈赤誕生于圖們江流域，其相關傳說并非虛妄之辭，即有關努爾哈赤的傳說——《咸慶北道民間故事里“夜來者型傳說”》和《延邊朝鮮族民間故事里“夜來者型傳說”》等只出現在圖們江流域，這些傳說內容與歷史文獻記載具有“互文”的可證性，可見，通過“互文性”進行歷史分析很有說服力。此外，《朝鮮王朝的女真情結》《女真（滿族）與朝鮮人，其源遠流長的因緣和情結歷史》兩個部分則利用精神分析學中的情結分析方法探討隱藏在歷史深處的文化內涵。

另外，《圖們江》也敘述了許多民俗內容。如，滿-通古斯諸民族與朝鮮民族的太陽崇拜、鹿崇拜、鳥崇拜、樹木崇拜等等。通過這些崇拜及滿-通古斯諸民族與朝鮮民族民間故事之間母題的共通性可以證明二者之間的親緣性。

三、一部反映圖們江流域歷史和文化的百科全書在圖們江文化圈里，女真、肅慎、高句麗等多個民族相互交往，彼此緊密聯系。當然，他們之間也有戰爭和掠奪。至今，延邊地區仍然保留著這些民族生活的痕跡。

第一，《圖們江》視野開闊，綜合運用了歷史、民俗、考證、文學、語言等多學科知識。例如，《“在家僧”——圖們江流域六鎮的女真族后裔》中對于咸鏡北道會寧郡“在家僧村”分布狀況的考證令人嘆為觀止；就語言方面來看，作者在《圖們江》里考證出許多延邊地區的朝鮮語地名源自女真語。

第二，以史為鑒。無論是中國的《資治通鑒》，還是朝鮮的《東國通鑒》，古代東方的歷史著述一般都以“鑒”命名。而《圖們江》的作者金寬雄教授顯然受到了這種歷史傳統的影響，他的這部著作也是旨在溫故知新，吸取歷史的經驗教訓，有助于今天的生活與現實。通過《圖們江》可知，圖們江流域雖地處邊緣，但該地區的先人卻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勇敢地面對歷史的挑戰，這對當今我們開發圖們江流域，建設中朝俄三國邊界燦爛的“金三角”亦有助力。再者，如《在渤海國的雙語生活》中對現在朝鮮族雙語教育的啟示作用不言而喻；《朝鮮王朝的女真情結》通過對朝鮮朝建國始祖李成桂民族血統的分析，批判韓國的單一血統主義，主張正視世界化的現實，為我們今天對韓國的深入研究打下了基礎。

第三，《圖們江》屬于地域鄉土史。當今社會的世界化已是不可逆轉的潮流，但也要注意到，從某種程度上說，地域化是在世界化潮流中標識自身存在的一種方式，這也是后現代主義的主要爭論之一。《圖們江》所演繹的圖們江地域歷史文化史體現了世界的普遍發展規律，也為后現代語境下邊緣、少數人群的覺醒，爭取話語權及找尋自身的定位提供了借鑒。

由上可見，《圖們江》一書以圖們江為切入點，準確地把握了圖們江從自然江河向人文生成的歷史文化特點，合情合理。就其結構來看，如一條精美絕倫的金項鏈，把該流域歷史和文化之金子串在一起，勾連出千年的歷史；從整體上看，《圖們江》中的每篇皆可獨立成篇，同時又圍繞圖們江這一中心形成一定的體系，如同一張網，以點帶面，綱舉目張，把圖們江流域歷史文化鋪散開來，縱橫交錯，宛如一首圖們江流域歷史和文化的交響曲。

金寬雄教授的散文素以文采飛揚、思維敏捷、知識豐厚、見解獨到而受廣大中國朝鮮族讀者的喜愛。其收錄在《圖們江》中的歷史文化散文更是別具一格、匠心獨運，他用美妙的文字將讀者一步步地帶入文化意識的河流，傳授新知識，提出新問題，啟迪哲思，引發情致，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學術價值。此外，金教授還討論了文化傳承關系、文化交流關系、重大歷史事件等等，這一點在《紅山文化與古朝鮮的關聯》《圖們江流域朝鮮民族傳說中的努爾哈赤形象》《北宋的徽宗、欽宗究竟葬在何地？》《朝鮮朝王室的發祥地——圖們江流域》《清朝王室的發祥地——圖們江流域》《火炕的發明者——北沃沮人》等部分中均有體現。

散文寫成美文不易，寫出歷史文化意味更難。金寬雄教授的歷史文化散文，卻能夠將歷史文化知識與審美二者融為一體。作者憑借淵博的文學、史學、文化學、民俗學素養以及豐厚的文化感悟力和藝術表現力描繪出一幅幅歷史畫卷，不僅揭示了圖們江流域獨特的歷史文化內涵，而且也為當代朝鮮族散文寫作提供了嶄新的范例。延邊歷史學會會長、延邊大學民族歷史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金春善教授在《圖們江》序言中評價道：“《圖們江》以隨筆的形式敘述出圖們江流域的歷史和文化，是一部優秀而難得的歷史著作。”縱觀以往的歷史敘事及著作，其內容一味追究學術性，語言欠缺可讀性、趣味性。但《圖們江》一書創造性地將歷史筆法和文學筆法相融合，以文學筆法書寫歷史內容，深入淺出，通俗易懂，老少皆宜。我們把這種寫法稱之為文化散文，是后現代寫法的產物，在中國由著名學者余秋雨先生首創，其《文化苦旅》就是典型的代表。而《圖們江》一書的寫法則是我國朝鮮族歷史學界和文學界的首創，具有開拓性的價值。

[責任編輯豁然]

2017年10月14日至15日，由延邊大學主辦的“圖們江論壇2017”暨第10屆圖們江論壇在吉林省延邊大學召開。來自國內各高校、研究機構及韓國、日本、俄羅斯等國的160余位專家學者，吉林省教育廳、延邊州政府、琿春市政府領導參加了本屆論壇。與會代表分國際政治、經濟、歷史、文化、文學等5個分論壇，1個政產學圓桌會議，就“回顧與展望：圖們江區域的和平繁榮之路”這一會議主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延邊大學金雄書記與韓國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東北亞經濟本部長鄭衡坤、吉林省教育廳副廳長戰高峰等4位嘉賓分別在開幕式上致辭。

清華大學國學院特聘教授劉迎勝通過演講展現了文明碰撞與融合的宏闊歷史場景，分析了絲綢之路的歷史影響及現實意義。劉教授強調，我們言及古代中國人民通過絲綢之路、中外交往對世界作出貢獻的同時，我們也應當了解，絲綢之路歷史不是中國一家演出的獨腳戲，而是世界各國人民共同的事業。最后他提出歷史上的絲綢之路主要是普通的百姓與民間之間交往形成的。國家應當鼓勵越來越多的企業走出去，在全球范圍內活動，也注意吸納有志于在中國發展的外國人來中國，傳授知識，創建事業。俄羅斯科學院經濟研究所亞洲戰略中心主任、俄羅斯金磚國家聯邦研究委員會執行主席格奧爾吉·托洛拉亞認為，現如今的任務就是怎樣凍結朝鮮的核項目的問題。朝鮮在導彈和核試驗必須停止，只保持在防御性避險水平。因此相比無核化這樣遙遠的結果，任何協商過程都顯得極為最重要。若朝鮮半島爆發戰爭，沒有任何一方會從中受益，基于這一簡單的事實，其他區域伙伴（中國、俄羅斯和日本）應當避免繼續追求以自我為中心的利益。韓國梨花女子大學中文系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教授洪昔杓提出，從近代韓、中、日對《野草》批評情況的對比中可知，早在 1931 年，丁來東的《野草》批評就已經對《野草》的文學價值及其在魯迅文學中的地位做出了高度評價，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最后他提出，在近代魯迅與韓國人的接觸以及中韓文學思想交流的歷史經驗給今天帶來了很多啟發。日本早稻田大學大學院亞太研究系教授、韓國研究所所長李鐘遠在《東北亞區域合作的地緣政治學 -超越冷戰與新冷戰》報告中提到，在這一區域合作中首先要防止戰爭并清除冷戰結構。其次，再構筑防止“新冷戰”的地域合作并通過各種途徑改善雙邊關系。最后他提出國境是國際關系的最前線，因此在這里積極構筑以知識網絡形成的知識共同體（pistemic community）的建議。延邊大學林今淑教授通過詳實的資料分析提出，我國的一帶一路策略要與朝鮮對外開放和韓國的“韓半島新經濟構想”遙相呼應，從而實現大圖們江絲綢之路。

論壇召開期間，與會專家學者圍繞著“一帶一路與琿春”“任重而道遠：圖們江流域國際經貿合作的新課題及其展望”“探索東北亞和平發展之路”“價值的發現與重建：東亞視域下的中韓（朝）近現代文學交流”“東亞傳統與近代性的對抗”等5個學術議題展開了廣泛的討論和交流。論壇共收到論文54篇。

（徐玉蘭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