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
特朗普加征關稅對中國出口產業的影響有多大?要搞清楚這個問題,需要綜合考慮生產和交易環節諸多因素。我們通常判斷貿易戰對國內產業產生實質性沖擊,前提是假設國內生產成本不變,美國進口對價格變化的需求彈性無窮大。然而,實際上在生產和交易環節,出口商品的成本擁有足夠的彈性和調節空間,特朗普關稅能造成的沖擊效應有限。
最直接的成本緩沖因素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的減稅政策和減稅空間。對特定行業減稅是應對關稅保護最直接的手段,也符合當前中國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改革的總體方向,能夠起到與財政補貼類似的效果,同時又不觸犯WTO“反補貼”等相關法律規定。
交易緩沖的另一個環節在于人民幣匯率,中期看來,人民幣均衡匯率會有一定的下行空間,一定的匯率下行幅度可有效緩解美國關稅上漲帶來的負面影響。
跨國公司內部貿易和貿易作價方式是有效緩沖成本因素的又一有力工具。2008年金融危機后,中國企業“走出去”進程加快,同時催生了為數眾多的中小規模跨國公司,他們可以借用內部貿易和結算方式,在不進行大規模生產轉移的同時,改變原產地規則,再通過第三國出口。尤其隨著我國產業結構的持續調整和升級,生產具有一定技術集成度的中間品貿易已充分表現出綜合競爭優勢,并且這種生產分工的靈活調整在亞洲生產網絡中更易實現。近年來中國在東南亞地區大規模的生產投資布局,已經初步建立起由中國跨國公司主導的區域生產和貿易網絡。
此外,需要考慮到我國產業轉型和經濟“再實體化”的發展大勢。過去十年,中國經濟最大的危機在于“去實體化”。然而,這些年發生的一些變化,正顯示中國經濟重歸實體。盡管該過程仍然經歷一段時期的不理性發展,比如大量資本盲目涌向互聯網等新經濟產業,社會資本存在錯配的問題。但這種不理性繁榮在系統性金融風險控制背景下,有重歸理性的態勢。從2018年上半年起,越來越多的新經濟項目在市場上募集資金已顯得較為困難。實體經濟恢復是結構性的,還不能從PMI之類的統計數據中發現端倪,但其趨勢不可阻擋。
特斯拉在上海獨資建廠似乎預示著一個新階段的到來,在特斯拉新投資的廠址所在地臨港開發區內,還集聚了一大批國際機床和機器人等智能化產業,這種生產資料領域的大規模生產供給將直接推動國內其他生產制造業的大規模技術革新和效率提升。過去數年,在“機器替人”領域的發展正重塑中國在生產制造業領域新的競爭優勢。中國走向集約化、技術和資本集成化生產的基礎日漸牢固,技術競爭力的提升將在很大程度上降低價格需求彈性對產業形成的沖擊。
中德近日達成的合作協議似乎驗證同一個道理。經過多年的沉淀和迷惘,中國已為新一輪產業升級和發展轉型做好政策準備,寶馬和大眾等車企在長三角重新布局新能源車生產體系,既是一個擁有龐大需求體量的市場召喚的結果,也是地方在產業和營商環境取得進步的重要力證。▲
(作者是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