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義理論的實踐

危潔

本文對新自由主義理論起源進行了梳理，從自由主義到凱恩斯主義，再從凱恩斯主義到新自由主義誕生。再以美國、英國的新自由主義理論實踐為例細致探討，最后對新自由主義理論進行了總結。

一、新自由主義理論的起源

從自由主義到凱恩斯自由主義

自由主義的思想在西方國家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涵義，其理論溯源有以下幾種：首先是洛克、密爾的政治自由學說和財產所有權理論；第二是啟蒙思想家的利己主義學說；第三是亞當-斯密古典自由思想“看不見的手”理論，這也是自由主義重要的理論基礎。

按照這些理論，市場的自由法則如同一只“看不見的手”在不斷支配和引導著人們的行為，個人具有理性，市場作為“看不見的手”的作用逐漸凸顯，政府重要性降低，只作為“守夜人”。在這里，價值評判的標準變為市場和資本。社會中的生產效率大幅提高，但是隨之社會中顯現出很多尖銳的矛盾。由此可見，自由主義的產生是一柄雙刃劍。

19世紀以來，自由放任資本主義面臨著不同的挑戰。首先是以馬克思主義為代表的社會主義思潮對于自由放任資本主義的批判：馬克思主義揭示了資本對勞動的壓迫和奴役，指出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平等自由，它也存在著一些矛盾和難以克服的危機。其次自由主義在體制內面對的是20世紀凱恩斯主義的挑戰，凱恩斯主義并未改變體制的根本，而是在此范圍和基礎上作了相關修正。凱恩斯主義認為，市場可能存在失靈情況，所以政府不能完全自由放任，經濟生活水平由社會總需求水平決定，一旦總需求不足，就可能導致失業和衰退，從而產生周期性危機。此種周期性危機并非馬克思主義者所主張的不可在體制內克服，凱恩斯主張通過擴大需求、增加就業和調控稅收來解決周期性危機，而政府對此有著重要的作用。通過政府的調控，才能緩解社會中產生的周期性矛盾。

凱恩斯自由主義是隨著對自由主義的徹底否定而發展起來的，他的觀點體現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一書中。他對放任不管的政府表示反對，提出了國家干預經濟的合理性。

20世紀30年代，經濟危機促進了凱恩斯主義的急速發展。面對經濟危機，倡導自由放任的資本主義束手無策，美國總統胡佛黯然下臺，而羅斯福新政則因為推行凱恩斯主義而取得了較好成效與名聲。二戰之后凱恩斯主義發展更為迅速，資本和勞動之間的關系得到一定調整與變化，社會中的矛盾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政府和工會相應地有了一定的發展。國家普遍向福利國家的方向發展，經濟社會的發展不斷轉向穩定發展趨勢。

從凱恩斯主義到新自由主義

凱恩斯主義以穩健的轉型取得了它在資本與市場上的勝利。從60年代末起，社會經濟發展變緩，通貨膨脹率以及失業率上升，70年代的危機使得凱恩斯主義動搖并逐漸失去其地位，被新自由主義所取代。與此同時，出現了各種代表新自由主義的學派，如以哈耶克為代表的新奧地利學派、弗萊堡學派、以弗里德曼為代表的貨幣主義學派、以盧卡斯為代表的理性預期學派和以拉弗為代表的供給學派等，它們都試圖恢復經濟自由主義理論的主流及正統地位，從學術溯源考察，其經濟思想都來自古典主義的自由主義及其相應哲學觀。

新自由主義和傳統自由主義類似，也同樣重視市場的作用，它傳承了凱恩斯主義關于市場失靈的論述，認為政府也同樣會失靈，甚至程度更嚴重。而新自由主義與傳統自由主義不同之處在于它更強調金融的作用，并且要求政府要在減少管制、私有化和加強金融資本力量方面發揮作用。

新自由主義難免存在著理論上的分歧，但其統一性體現在新自由主義都以激進或者溫和的方式堅決反對著凱恩斯的政府干涉主義，并且絕對相信通過市場機制的效率可以解決一切經濟問題。新自由主義對于傳統自由主義來說是一種自由的復興，它在另一方面也適應著專制政體國家的保守主義。

二、新自由主義實踐

英國瑪格麗特.撒切爾在1979年的當選與羅納德.里根在1980年的當選被認為是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正式占據支配地位的時期，二者在贏得了選舉之后，從根本上重塑了經濟和政治格局。從那時以來的25年里，新自由主義政策理念在工業化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中都有相應的應用。以下將詳細探討美國和英國新自由主義在政策、實踐和制度方面的經驗。

美國的新自由主義實踐

20世紀后20年與在此之前及二戰之后的那幾十年形成鮮明對照。因此把這后20年稱為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是較為正常的。而在70年代與80年代之交，無論是在中心國家還是邊緣國家內部，資本主義的作用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較早的資本主義構架常被歸于“凱恩斯妥協”。美國作為中心國家，在那些年的特點可以歸結為大幅度增長、持續性的技術變化、商業權力的增長、福利制度（涉及保健、退休等）的發展和較低失業率。而這個局面在70年代被破壞了，經濟隨著利潤率的下降而進入一種“結構性危機”，其主要表現是增長率消失、失業率高漲和通貨膨脹率加劇。一種新的社會秩序——新自由主義出現了，它最初是在中心國家（如聯合國和美國），然后逐漸輸出到邊緣國家。

新自由主義在美國的誕生是一個持續多年的過程。20世紀70年代已經出現一系列的變化，特別是在國際上。“貨幣主義”表現出一種新的理論和政策趨勢。而在此過程中，把新自由主義產生的標志定為1979年，那一年聯邦儲備委員會決定立即提高利率。這也是所謂的1979行動。

凱恩斯妥協式的資本主義，是作為解決國際資本主義體系的大危機——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的對策產生的。它包括政策、實踐和政策三個方面。首先，政策構成了對一些資本，尤其是金融資本的某些行為，既包括國內行為也包括國外行為的特殊限制。其次，實踐主要體現在刺激經濟的宏觀經濟干預政策，包括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最后，制度構成了某些勞動政策和福利政策。作為對這些政策進行否定的新自由主義的誕生，是持續幾十年的一個長期的過程。

新自由主義是資本主義的一次重組。二戰后新自由主義誕生后的一場重大運動就是對普遍存在的資本管制的大規模取消以及重現了“全球金融”的情景。美國銀行不斷增長的貸款，在其已達到國際收支赤字頂峰時形成的國際收支問題。隨著國外美元持有數量的上升，1960年10月發生了第一次美元擠兌，美國被迫提高利率來吸引國際資本。隨著美國連續幾年的國際收支的持續不樂觀，1963年開始美國實行資本管制。而隨著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以及1973年的通貨膨脹危機，美國宣布將在1974年終結所有資本管制，這才保證了美國繼續運作其赤字的能力。

新自由主義在美國的實踐還表現在國內金融資本限制的減少。政府對金融資本的管制有四種基本方法：欺詐，信息披露，保護投資者資產以及競爭。最后一種管制方式受到了新自由主義強烈的攻擊。而對競爭的限制主要體現在“Q條款”這一管制方式上，即將金融企業與非金融企業相分離，將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相分離，以及對所設立分支機構的限制。

新自由主義在美國的實踐體現在財政與貨幣政策上。新自由主義發現，建立一個“自由市場”制度并對貨幣價值進行保值，是資本積累的關鍵。新自由主義關于貨幣政策的基本理論由此發展而來。政府支出應該僅僅針對市場所達不到的部分，相應地政府征稅也應該偏向于這些方面。新自由主義的財政政策卻也并未給宏觀經濟學提供發揮余地。

美國的新自由主義實踐還體現在勞工政策及福利政策上。新自由主義思想的基本變化是對利潤和資本積累關鍵問題的解答。新自由主義認為企業利潤的關鍵是削減成本，而不是生產的規模的增長。這可以通過提高機械化程度和管理水平來達到，但也包括降低勞工報酬或加大勞動強度。從70年代起，特別是新自由主義的地位得到鞏固之后，有政府政策支持的資本，引進了大量的策略和實踐，目的就是削減甚至絕對減少工人的實際工資與福利的增長。

英同的新自由主義實踐

1979年5月，瑪格麗特.撒切爾領導的保守黨政府在大選中獲勝，從而取代了1974-1979年的工黨政府，這也是英國政治經濟政策的一個重要轉折點。自此之后，新自由主義獲得了全面的推進。而英國的新自由主義的實踐將從以下幾方面來探討：私有化、產業政策、不平等以及宏觀經濟政策。

私有化：新自由主義主要體現在市場作用優于政府，私有權優于公有和社會所有。私有化主要采取的方案有直接出售公有資產或者在私人融資計劃（即PFI，而它又是公私合營PPP的一部分）推動下更為漸進的私有化。私有化進程也是由多方面因素所推動的，而私有化作為一項政策符合國家多個目標。推動私有化進程的因素包括：限制政府對于工業的干預；提高私有化企業和公共部門的效率；通過出售公共資產所得，減少公共部門借款需求；削減工會在公共部門工資談判中的權力；通過推動小額股票出售，擴大股東范圍；鼓勵員工持股并獲得政治利益等。

1997年之后工黨執政期間，私人融資計劃（PFI）是一種盛行的私有化方式。這是私人領域向公共領域提供商品和服務的典型例證。PFI成為一種漸進私有化的方式，由此，公共服務慢慢由私人部門來提供了。

產業政策：新自由主義主張的核心部分就是堅持私人市場高于其他經濟組織形式。這就要求取消妨礙市場運轉的一系列障礙，尤其要取消限制進入市場或產業的一系列管制措施。新自由主義反對政府對產業的干預，提倡市場和競爭。這在政策方面表現為從戰后到1979年，保守黨和工黨政府在不同程度上實行的產業政策退卻。

宏觀經濟政策：在1979年之前，英國的宏觀經濟政策首先體現在財政政策上。宏觀經濟政策的目標為創造充分就業、低通貨膨脹、可持續發展及國際收支平衡。在70年代.由于長期通貨膨脹導致財政政策的讓位、貨幣政策地位上升，而1980年“中期金融戰略”的出臺，通過貨幣政策來控制通貨膨脹。貨幣主義者提出了一條相對容易的降低通貨膨脹的途徑：降低貨幣存量的增長率。對于貨幣政策的重視，關注重心從滿足充分就業到轉向通貨膨脹。這種狀況也一直持續到之后新工黨政府執政時期。

不平等：自20世紀70年代后期以來，不平等現象在英國日益嚴重，并且不平等現象惡化的大部分都發生在撒切爾時代（1979-1990年）。在家庭方面，10%的最高收入家庭所占的份額，從1979年的20.4%增加到1990年的26.0%、2002年的27.8%，而最低收入家庭所占份額從1979年的4.2%下降到1990年的2.9%、2002年的2.7%。在個人收入方面以及國民收入方面的不平等指數也在增加。

撒切爾夫人時代及之后的新自由主義議程，是造成這些不平等現象惡化的主導者。撒切爾政府尤其對社會保障體系做了重要改革，比如說，它以養老金與物價的掛鉤取代養老金與收入的掛鉤，而這一改變的必然結果造成養老金的下降。稅收體制從直接稅收向間接稅收的轉變，特別是累進稅率的顯著削減也對不平等的惡化發揮了重要影響，以及對于工會力量的打擊也成為進一步的影響不平等的因素。

新自由主義理論目前逐漸演變成為了世界上占主要地位的學說。它以弗里德里希-馮-哈耶克和他的學生如米爾頓·弗里德曼作為開端，新自由主義者和他們的基金資助者組成了一個強大的國際網絡，成立了基金會、學會、研究中心、出版社等，不遺余力地來包裝和美化新自由主義者的學說。

西方發達國家的新自由主義可與“美國模式”相對應，其特點包括私有化、削減社會福利，縮小政府，減少對金融市場的控制，金融自由化，金融深化，反對金融抑制，開放資本市場等等。在國際經濟政策方面有著名的“華盛頓共識”，迅速私有化、市場化、自由化戰略，除此之外，還特別提倡發展中國家為經濟穩定而削減政府開支，主張金融和貿易的自由化，向外國商業開放，減少對窮人的資助，減少社會福利，以及促進出口引導的經濟增長。

新自由主義創造了一種新的資本運作方式，使得資本統治勞動，中心統治邊緣。這有利于資本主義國家作為中心統治邊緣國家，資本與勞動之間更加有利于資本，市場和政府之間更加有利于市場。處于中心地位的發達國家和地區有利于統治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而發達國家中獲利較大的則是美國，美國的資本關系中金融資本處于有利地位，有利于中心發達國家、資本、市場獲得其他國家以及勞動、政府向他們轉移的資源。

新自由主義在當下世界仍舊具有較盛勢頭，其霸權地位十分突出。它維護了自由市場的地位，以及對政府失靈弊端的提出有助于改進市場效率，對于金融作用的強調也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現代經濟，提倡自由化、全球化順應了人類現代化的歷史潮流。但是，新自由主義在理論上對于當代人類話語權的具有過多的壟斷，同時也涉及到價值觀、信念、利益乃至人類自由平等問題。其理論過于獨斷，建立在市場理性精神基礎上，且它在理論上無法自洽，如漠視勞工權益，忽視平等、限制民主等，同時，在實踐中，如金融監管層面也暴露出許多問題，而這些問題也有待于觀察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