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浪潮中的醫院風貌

文/本刊記者 宋攀

信息升級換代進程中，有“旖旎風光”，也有“激流險灘”……

4月13日，為促進和規范全國醫院信息化建設，國家衛健委官網發布《全國醫院信息化建設標準與規范（試行）》。該標準著眼未來5～10年醫院信息化應用發展要求，從業務應用、信息平臺、基礎設施、安全防護等方面為醫院信息化建設提供指導。

現實中，醫院信息化建設進展如何？攻堅“信息戰”，醫院管理層又是如何擺兵布陣的呢？《中國醫院院長》為此展開采訪。

今年2月7日，原國家衛生計生委發布消息稱，自2015年改善醫療服務行動計劃開展以來，我國可提供移動支付結算的醫療機構達到2777家，是3年前的3倍。

自助醫療崛起

4月9日，赤峰學院附屬醫院門診大廳，一位60歲左右的老者拿著檢查條形碼，掃了掃自助取片機閃爍的紅色光標。片刻之后，一張影像膠片從機器上方的“大口”中噴薄而出。

2017年年底，赤峰學院附屬醫院率先在赤峰地區引入移動醫療服務平臺。自此，互聯網醫院的風潮已經刮到東北部這個普通的四線城市。

該院院長張麗敏說，除了打造面向患者的移動服務平臺，該院正在拿出一筆資金，升級改造醫院內部信息化管理平臺。“到時候，很多醫療行為都可以實現閉環管理。合理用藥，從下醫囑到藥品發放到患者手里；輸血，從醫生下醫囑，到輸血單回收，整個醫療行為流程都必須在信息系統有體現，最大程度減少患者不安全事件發生。”

赤峰學院附屬醫院是我國醫院信息化升級改造的一個縮影。根據2017年3月山東省醫院協會信息管理委員會發表的數據（山東調查），2010－2016年間，我國醫院信息化建設整體水平有較大提高，突出表現在以電子病歷（EMR）為核心的臨床信息系統和自助醫療服務系統。

例如，2010年，自助醫療服務在山東省醫院幾乎還是空白，而到2016年，使用率已達50%，且40%正在建設。今年2月7日，原國家衛生計生委發布消息稱，自2015年改善醫療服務行動計劃開展以來，我國可提供移動支付結算的醫療機構達到2777家，是3年前的3倍。4100余家醫院可以為患者提供信息查詢和推送服務，是3年前的4倍。全部三級公立醫院開展預約診療。

這些數字背后是患者就醫體驗的明顯提升。新疆自治區人民醫院副院長陸晨告訴《中國醫院院長》，通過開展自助預約、自助咨詢、自助打印工作，患者就診時間明顯縮短，普通號就診時間從原來的3.5～4小時，縮短為2.5小時，節約60～90分鐘；大大改善了“三長一短”問題——“掛號時間長、候診時間長、取藥時間長、就診時間短”，避免了患者反復折騰。

管理系統升級進行時

“以前，醫院的信息系統主要是為經營管理服務。如今則要轉向以‘規范臨床診療’‘服務患者’為中心。老舊的信息化系統需要更新換代。”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副院長趙敏指出了醫院信息化升級的核心。

除了自助醫療，醫院內部管理信息化改造同樣如火如荼。據山東省調查顯示，以護士工作站、藥品系統、收款掛號系統等為代表的HIS管理信息系統在二級以上醫院基本實現了100%全覆蓋，較2010年提高了20%。以電子病歷（EMR）為核心的臨床信息系統建設取得了長足發展。在國內知名醫院信息化供應商官網動態新聞欄目，記者看到，近兩年來，電子病歷、門診管理、數據中心、績效管理等系統在各大醫院全新上線。

在這背后，是醫院精細化規范化管理的現實驅動。中國醫院協會2015—2016年度醫院信息化建設調研數據顯示，實現“運維規范化”成為當下醫院信息化建設最強烈的訴求。

“以前，醫院決策需要用一些數據支持的時候，要么沒有，只能靠經驗、大體印象；要么只能手工提取，誤差、提取準確性都是問題。醫院要發展，必須要有一個領先的信息系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醫院行政中心主任舉例感慨信息化建設在醫院規范化管理中的作用。

寧波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院長麥一峰亦從四個方面闡釋了醫院升級改造信息系統的緊迫性。

第一，借助HIS5.0電子病歷系統，可以把臨床路徑、管理者的思路通過信息技術貫穿到個醫療管理當中，使診療規范得以充分落實。

第二，傳統醫院管理大多時候沒有形成閉環，而信息技術可以讓管理變成閉環，保障患者安全。

第三，信息技術讓患者就醫過程的醫療費用更加透明，管理者對此可以做到心中有數，便于公立醫院控費。

第四，信息化可以為醫院管理者精細化管控成本，績效考核提供依據。

事實上，一些信息化建設跟不上步伐的醫院，面對上級的調查考核，面露難色。例如，2017年第二季度，深圳市衛生計生委委托深圳市醫學信息中心調查全市112家醫院患者滿意度。向社會發布的消息提到，一些醫院未安裝信息化數據接口，通過EXCEL表格手工填報滿意度數據，影響調查進度，且給上報數據留下較大的人工操作空間。公布排名結果時，將未建接口與已建接口的醫院分開評比，并要求從第四季度開始，所有醫院必須通過信息化接口上報患者數據。

阻力重重下的醫院選擇

雖然信息化升級改造是醫院信息化建設的大勢所趨，但當建設命題擺在醫院面前時，管理者仍面臨不少“阻力”，推進信息化建設考驗著醫院管理層的智慧和定力。

其一是高成本。陸晨告訴《中國醫院院長》，截至2016年12月，醫院已經累計投入4200萬元用于信息化建設。有媒體統計全國醫院信息化建設投入，僅2015至2016年一年，華東地區12%的醫院，投入資金已達2000萬元以上。前述行政主任亦表示，該院數據平臺已論證兩年，前任院長在任時，已經有意建設，但終因投入太大沒有下定決心。而新院長上任后，考慮到醫院長遠發展需要，果斷部署。

“信息化建設投入非常大，我們一直呼吁各級衛生行政部門做好區域信息化統籌規劃，不要讓每家醫院各做各的。幾十家醫院共享一套成熟的信息化系統，避免浪費、少走彎路。不過，目前更多的是醫院層面自己尋求發展。”麥一峰向《中國醫院院長》介紹。

現實中，在國家推動衛生信息化建設的大背景下，少數大型醫院信息化投入可得到政府部門支持。如，2017年10月份，原國家衛生計生委官網公開對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等醫院信息化建設的預算表示支持（參見表1）。然而，對于國內眾多的醫院而言，利用自留資金搞建設，仍是大多數醫院信息化建設的常態。

趙敏分享經驗說，與信息供應商分工協作，有助于降低成本。他告訴《中國醫院院長》，起初，他們醫院信息化升級改造也有推倒重來的方案，但由于成本太高，最終選擇在現有硬、軟件基礎上，與供應商合作開發。在此模式中，醫院用半年的時間，完全依靠自身力量調研確定功能需求。進而，以項目任務的方式與供應商合作，雙方共同參與軟件的改造與維護。

“相當于我們接了一部分供應商的工作。一來節約了成本；二來信息科人員也不再只是協調廠家開展工作的角色，自身技術能力得到很大提高，為后期運維提供了保障。”

其二是供應商博弈。“信息化是個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裝。”趙敏表示，目前，國內醫院信息化需求市場很大，供應也很亂。他告訴《中國醫院院長》，有醫院近十年內換了三次供應商，平均每三年換一次廠商。“與軟件服務商溝通，看他能不能配合醫院，達不到供應雙方就崩盤了，一換廠商，就還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

北京市海淀醫院院辦的戴軼曾撰文指出供應商存在的多種亂象。有的廠家技術支持跟不上，運行維護無能為力；有的公司管理結構動蕩，造成工期延期、測試不全；有的和醫院簽訂合同后，再將服務外包給第三方公司，醫院需求是否有在承包合同中體現，醫院無從所知；還有的在醫院管理運作需要協同時，拒絕為醫院做客戶化修改，導致醫院各系統無法協同。

戴軼認為，解決這些問題，一是要深入了解供應商的底細和管理架構，不能只看軟件廠商的名氣、已實施醫院的成就。二是要做好信息化建設的總體規劃，領導層重視，中層管理者親力親為，摸索出適合自身的信息化模式，切忌生搬硬套。更不能依賴于第三方廠商，簡單認為部署幾套軟件就實現信息化了。

麥一峰為醫院布局信息化建設的時機感到慶幸。他告訴《中國醫院院長》，起初，醫院信息化起步在寧波地區稍晚，在觀望過程中發現一些先行醫院因采用多個供應商，導致信息孤島，并且廠家之間的扯皮嚴重制約信息化建設進度。為此，寧波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在建設過程中，將醫療質量管理平臺、成本管控平臺、績效考核平臺打包整合在一起來做，不僅省錢，效率也得到了提升。

其三是信息、醫療質量部門的協作壁壘。“醫院信息化建設缺乏大量既懂信息又懂醫療的人才。”陸晨指出，其具體表現有“由于信息人員不了解醫療，對于醫療人員提出的問題，信息解決不了或不太懂；又由于醫療人員不了解信息，其提出的問題，信息根本無法解決。雙方溝通存在障礙”。

表1 信息化建設得到中央預算支持的部分醫院

也有業內人士指出，醫護人員一方面對計算機系統有過高的期望，另一方面又缺乏參與意識，對涉及自己部門的需求分析草率從事，不愿花時間認真合作，造成系統設計不斷變更；還有的部門擔心信息化會改變舊有的工作模式，增加額外負擔，身份和崗位會變化而對信息化建設加以阻撓……

麥一峰坦言，資源整合和信息系統改進過程中，最主要的是統一醫務人員思想。“因為要改變醫務人員原有的很多習慣，在推進過程中會有各種各樣的意見。”他以該院電子病歷升級為例介紹，原有的電子病歷系統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一些不合理的拷貝，帶來病歷質量缺陷。升級后，病歷界面架構全面調整，不僅可以杜絕一些不良習慣，還可以對醫務人員寫病歷的進度、完整性實時監控。由于是全新的系統，剛開始時，會影響到工作速度。系統調整過程中，醫務人員工作量亦有增加。

為幫助相關科室盡快度過適應期，新電子病歷系統建設過程中，信息科、醫務部門到科室、病區點對點指導。考慮到整個系統調整過程中，醫務人員工作量增加，醫院績效層面也會對這些科室給予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