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心情非常激動,把這個標本帶回中國,經掃描發現,這果然是一段有著八九個椎體的恐龍尾巴。我們的成果在世界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大家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作“琥珀叔叔”。
2016年,他發現了全球首例琥珀中的恐龍,震驚了全世界。在不久前的國際科學論壇上,中國地質大學副教授邢立達講述了那段尋找琥珀的神奇之旅。
邢立達說:“首先我來說說緬刨,這個國家盛產琥珀。緬甸與中國的關系源遠流長,在漢朝,緬甸是中國的藩屬國,所以他們會把自己最好的珍寶送來進貢,琥珀就是他們中,就發現了一個王侯佩戴的琥珀,雖然不能確定它是否來自緬甸,但是可能性很大。然而非常遺憾的是,由于緬刨常年戰亂,很難有科學家能夠深入到礦區去研究琥珀的地質背景。我是其中膽子比較大的—個,剛好在他們內戰比較穩定的時候去了一次。在緬甸,開采琥珀的琥珀礦井通常很原始。井的深度接近100米,在那么深的地方,缺氧、滲水、崩塌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井口很窄,只有身材很瘦小的人或者童工才能下得去,他們通常就用一根繩子綁住腰,非常危險。所以說,這些琥珀自真是浸滿了當地人的血淚。剛挖出來的琥珀稱之為“毛料”,產量有多少呢?每年至少有10噸。大家可能見過比較大的琥珀,但其實琥珀是非常輕的。
“琥珀不僅是樹脂的化石,而且它里面包裹著史前的生命,這些活靈活現的生命,是我們古生物學家一生的追求,我們稱之為‘時光的膠囊。它凍結了時光,把上億年前的古生物包裹起來,原封不動地送到我們面前,這是它對于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意義。但是有些采集琥珀的地方我們很難去,為什么?從緬甸的國際旅游城市密支那到德乃、到礦區,這區區150公里的路,在中國也許只需要一個小時,而在當地10個小時也到不了。因為這里有一年長達8個月的雨季,道路泥濘;還有雷區,各種地雷都有。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過一頭成年大象中了一個反步兵地雷,全身有1000多個彈孔,特別悲慘。由于一直在打內戰,緬甸的琥珀產量直線下降。回到琥珀,有一爪概念大家要知道:恐龍滅絕了嗎?沒有。其實,恐龍的—個分支演化成了現在的鳥類。所以我想,琥珀里出現了這么多遠古的脊椎動物,難道就沒有恐龍和鳥嗎?不可能,我要去緬甸看看。
“于是我去了,第二年就有了非常重要的發現。我們在一個珠寶商的手里發現了一塊琥珀,里面是一只完整的小鳥的整面翅膀。這里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細節,它被包裹進樹脂的時候是生還是死?我們研究后發現,樹脂滴在它身上的時候,它是活著的。為什么?因為它用翅膀拼命地掙扎,從而使樹脂里產生了很多氣泡。我們把這個標本送到了有最先進的掃描設備的地方,還用了一些顯微CT技術等等,目的就是為了重建數據。
“我們在琥珀里的古鳥翅膀上找到了它的原始特征,這是人類第一次在琥珀里找到鳥的標本,是我們第一次看到中生代的古鳥類的真實樣貌。我非常激動,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之一。我們還在琥珀里找到了可愛的小恐龍。有—天—位琥珀商對我說:“這個琥珀好漂亮,有兩只小螞蟻正在往樹上跑。”我仔細一看,這個所謂的“樹”是羽毛,而且這個羽毛非常原始,只可能出現在白堊紀的古馬身上,或者是當時普遍存在的恐龍身上。
“我當時心情非常激動,把這個標本帶回中國,經掃描發現,這果然是一段有著八九個椎體的恐龍尾巴。鳥類的羽毛多樣性極強,一共有五個發展階段。這個琥珀里的恐龍羽毛并不屬于這五個階段中的任何一個,而是處在兩個階毆之間的過渡環節。神秘的中間環節是全世界古生物學家的終極追求,這個羽毛就是其中一顆璀璨的明珠。經過藝術家的復原,我們看到這是一只在地面上奔跑的、只有18厘米高、吃著小昆蟲的肉食性小恐龍,非常可愛。
“當我們把“時光的膠囊”打開以后,越來越多的神奇小寶貝出現了。去年我們發現了—個古鳥類琥珀,把它拿去掃描。掃描的老師半夜打電話給我,他說這個琥珀里不僅有—對金黃色的鳥足,還有翅膀、脖子、頭,這是一只完整的鳥。這個琥珀長度為9厘米,這只小鳥從頭到尾巴6厘米,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見它身上的很多細節。經過復原,這是一只一億年前的雛鳥,出生僅僅一周。我們的成果在世界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大家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作“琥珀叔叔”。我們未來的目標是把這些標本全部放在一起,做成一個全世界唯一的琥珀脊椎動物庫。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個目標一定能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