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榮
文化自信既有對歷史傳統文化的充分肯定,又有對未來文化發展的堅定信心。而其中對傳統文化的認識、認同、繼承、創新又是樹立文化自信的前提和基礎,是根與源的問題。中華傳統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從中國傳統文化發展的特征可以多個角度深化對文化自信問題的認識。
一、從中華傳統文化演進的唯一延續性看文化自信的強大歷史根基
首先,從時間上看,中華民族具有5000年漫長文化歷史,這種強大的生命力是中華傳統文化發展最鮮明的特征。文化學界將七個古代文化稱為原生形態的母文化:埃及文化、蘇美爾文化、密諾斯文化、瑪雅文化、哈拉巴文化、中華文化。其中只有中華文化得以保存和延續。英國著名歷史學家湯因比認為,在近6000年的人類歷史上,出現過26個文明形態,只有中國的文化體系是唯一長期延續、未曾中斷的文化。
其次,從空間上看,中華傳統文化主要是以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漢族集中居住區域為核心地域產生的文化,是處于一個半封閉環境下發育成熟的文化。當然,在核心區域周邊,游牧民族的騎射技術,邊疆風物特產等也紛紛傳人中原地區,為中原文化的自我豐富提供新鮮養分。如唐宋時期少數民族的文化等都對中國主體文化產生了重要影響。但總體上說,由于中華文化長期領先于世界,輻射影響全世界,在地域上也呈現出穩定延續的特點。
再次,從內容上看,中華傳統文化是以儒家文化為主體,輔以道教、佛教文化,特別是個人修身文化、人際社會文化、治國理政文化、和諧文化,生態文化等多種積淀深厚的文化。個人修身突出“仁義禮智信”,人際交往突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庸之道”“家國一體”,治國理政突出“民為本”“和為貴”,和諧文化突出“天下大同”“和諧萬邦”“和而不同”;生態文化突出“天人合一”“道法自然”“陰陽互補”等等,較為完滿地解決好了人自身,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國家,人與自然的矛盾關系問題,是產生于農耕社會又超越小農經濟的帶有普遍意義的價值體系。特別值得提出的是,傳統文化中的“和諧”文化,即和合、和諧、中和的思想,“貴和尚中、善解能容、厚德載物、和而不同”的寬容品格,自然與社會的和諧,個體與群體的和諧,是我們民族所追求的文化理想,蘊含著民族的凝聚力、創造力。這些構成中華傳統文化的精華核心部分,是中華傳統文化唯一延續性的根本性因素。
二、從中華傳統文化演進的兼容并蓄看文化自信應有的氣度胸懷
首先,從對內的包容性看。中華傳統文化是以漢民族為主體,以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為核心區域,以儒家文化為主體,吸收周邊民族和國家部分文化融合而成。歷史上著名的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就是中國傳統文化形成的一個高峰,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等各家文化平等交鋒爭論,在“思想市場”上充分表達,并互通有無,取長補短,形成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文化盛況。無論是哪個時期,居于主導地位的儒家思想和其他學說始終處于和而不同的局面之中,既相互競爭又相互借鑒。
其次,從對外的開放性看。中華傳統文化始終采取兼容并蓄、為我所用的開放性心態,不斷吸收外來的文明成果。特別是當處于強盛時期,中原王朝具有更加廣闊的胸懷與氣度。陸上絲綢之路,溝通了中原王朝和西域的聯系,海上絲綢之路,溝通了宋明兩朝與東南亞、印度洋、東非國家的聯系。中國的四大發明傳到世界各地,絲綢、茶葉、瓷器暢銷歐亞非大陸,周邊地區和外國的文化產品也隨著經濟交流傳播到中國,唐都長安成為亞歐國際性大都市,宋時貿易大港泉州的崛起都是對外交流盛況的縮影。
再次,從對異質文化的融合性看。中華文化對外來文化有著強大的消化、吸收、融合、創新能力。以佛教的傳人和中國化過程為例。兩漢時期從外傳播來的佛教,開始只在宮廷上層傳播,依附于方術和玄學發展。東晉時期,佛學的廣泛發展與本土文化發生沖突,北方出現滅佛事件,佛教的大爭論逐漸導致佛教獨立的局面基本形成,到隋唐達到興盛,佛教也隨之表現為中國化佛教,并傳播到日本、朝鮮。禪宗的出現是佛教中國化的主要標志。經過與中國傳統文化的交流融合,不斷適應中國群眾的文化需求,從而在中國落地生根。佛教到了宋代,主要流傳的是禪宗,形成了宋明理學。事實上,在佛教的發源地印度,佛教早在13世紀就滅亡了,由此表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多向多元、包容開放的。
三、從中華傳統文化演進的內在邏輯性看中華文化的世界性貢獻
中華傳統文化的內在邏輯性。在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生成過程中,性善論為邏輯起點,從血緣家庭出發,在家國一體的社會結構中,生發出血緣、情感、人世三個重要的內容結構要素。家族的血緣情感是一切道德情感的源泉,從“親親”向“親人”推演,推己及人,于是在傳統文化精神生成的有機結構中,突出了血緣本位和家族本位。在家國同構的倫理政治模式中,以儒家的人世為主流建構起積極的人生態度,以道家的道心和佛家的佛性為補充,構建起人生的退出機制,從而使得傳統文化精神的主體結構各要素處于相對平衡狀態,并實現了文化精神上的自我生成和自給自足。這是中國傳統文化發展的內在邏輯性。這種內在邏輯性體現在中華傳統價值體系中,具有時代價值的核心精神就是“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
中華文化獨有的貢獻和價值。中華傳統文化在新時期的發展與弘揚,對世界文明有著新的價值和作用。進取冒險、崇尚武力、張揚個性、包容并蓄是西方文化的基本特征,天賦人權、自由平等、社會契約、民主法治等是近現代廣為推崇的價值觀念。古老的東方文明與之有著明顯的差異。如,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上,西方文化強調人對自然的征服與改造,即征服自然,而中國文化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即“天人合一”;如,在對待家庭問題或者人與集體的關系上,西方文化則奉行“個人本位”,以自我為中心,注重個人的人格與尊嚴,中國文化強調“家族本位”,突出國家和家族的整體利益;如,在國際關系問題上,西方則奉行“征服天下”。中國文化奉行的是“親仁善鄰”和“協和萬邦”,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種差異性使得不同時期中西文化有不同遭遇。如在資本主義上升時期,全球化迅速發展,西方文化逐漸占據世界主流位置,而中國文化和價值則遭遇了近代以來百年左右的文化自卑;在資本主義自身發展模式面臨危機,全球化遇到挫折,孤立主義、保護主義有所抬頭的今天,重新煥發出生命和活力的中華文化則有著新的重大價值。
四、從中華傳統文化演進的自我革新性看中國道路的歷史必然性
湯因比關于文明起源的挑戰應戰理論認為,文明的誕生既不是“環境”,也不是“種族”決定的,而是“挑戰與應戰”的結果。中華傳統文化在面對外來文化沖突交流的時候,在挑戰與應戰的互動過程中不斷與時俱進,創新發展,在自我革新中豐富和發展自己。
中國道路是近代以來中華傳統文化發展的必然邏輯。從歷史看,百家爭鳴揭開了傳統文化自我革新的序幕,儒家正統的確立順應了封建統治的要求,與少數民族、外來文化的融合交流促進了文化的包容開放,洋務運動、戊戌變法、五四運動體現了傳統文化的救亡圖存,馬克思主義的傳播、革命文化的培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涌現展示了傳統文化的新生和演進。從道路選擇看,近代以來,飽受恥辱的中國人在探尋國家獨立富強之路時,作出過多種嘗試。梁啟超曾將中國向西方學習的過程概括為:“先從器物上感覺不足,再從制度上感覺不足,后從文化根本上感覺不足”。只有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引進中國并結合中國實際,才帶領人民贏得了革命的勝利,社會主義建設的成就,開辟了改革開放的偉大道路。
中國道路是對中華傳統文化的揚棄。第一,對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華文化精華相結合,所提出的“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來自馬克思主義“人民創造歷史”的唯物史觀,同時也延續了中國“民為本”“民為貴”的思想;所提倡的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與中華文化的自強不息、威武不屈,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思想精髓一脈相承;所擅長的游擊戰略與抗日持久戰思想,與老莊孔孟的以弱勝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同根同源。實現中華傳統文化精華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把跨越時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其實質就是實現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化,再創中華文化的新輝煌。第二,對傳統社會主義加以創造性轉化,既要堅持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又要立足于國情實際,中國道路走出了一條把理論原則變為真實社會狀態的現實路徑,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成為扎根于當代中國的科學社會主義。第三,對傳統發展路徑的創造性轉化。中國道路是破解人類社會發展共同難題、實現世界可持續發展的文明之路。作為中國道路重要內容之一的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把中華文明中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與西方工業文明有機結合,創造性轉換后形成的一種新型文明樣態,把發展工業與保護生態有機結合起來,走又好又快的新型工業化道路,建設美麗中國,和諧世界。
責任編輯:宋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