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哲,陳國宏
(1. 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16;2. 福建工程學院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18)
建設項目對環境會產生顯著影響,要實現建設項目綠色績效的根本性改進,需要開展系統性的綠色技術、工藝以及管理方法的創新與應用。建設項目是典型的由多個獨立主體參與形成的合作型組織,其綠色創新涉及的參與方眾多,覆蓋了諸多專業領域,具有顯著的復雜性,然而作為建設項目的實施主體,承包商傳統核心能力與綠色創新所要求的資源、能力并不匹配,由此綠色創新需要項目參與主體間的合作[1],建筑承包企業與其他主體合作(如綠色供應商[2]、規劃設計方[3]、綠色研發機構[4]等)是獲取綠色創新所需的專業互補知識與資源,進而推進綠色創新的重要途徑。在建設項目情境下, 其臨時性、不確定性、人員流動等特征對多主體間合作行為具有抑制作用[5],而且綠色創新屬于非建設項目主體業務范疇,受到建設項目成本、工期等主要目標的擠壓與約束[2],更加限制了項目參與方的綠色合作意愿。增強各參與主體的主觀合作及努力意愿是提高項目多主體合作效率和綠色創新績效的有效手段[6],由此如何促進項目參與方的綠色合作意愿與相關努力行為是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創新合作行為決策往往與收益分配及相應的激勵機制設計緊密關聯,合理的收益分配是提升合作意愿并引導項目參與方決策行為的重要機制[7],其對項目參與方間的互動合作及項目績效均會產生正面影響[8-9]。傳統的關于合作收益分配與激勵的研究大多建立在“經濟人”假設基礎上,由于該假設忽略了行為主體的不同個性及其行為的復雜性,限制了其對現實問題的解釋力[10]。隨著行為理論逐漸進入研究者的視野,越來越多學者意識到個體在現實中是作為“社會人”存在,其在做出合作行為決策時并非完全自利,還會受到其自身具有的行為偏好(如公平、互惠、利他等)的影響[11],將行為偏好納入到合作行為研究中有利于彌補現有研究理論基礎現實性不足的局限[12-13]。
在已有研究中,公平及互惠偏好[14]較早得到廣泛的討論,利他偏好也隨后逐漸回到研究者的視野中并愈發受到關注[15]。Becker[16]開創性地將原有利己的討論范疇拓展到利己與利他的雙重偏好, Levine D K[17]建立了考慮利他系數的直接效用和調整效用函數,Urda和Loch[18]發現利他偏好是影響決策效用與個體行為的重要因素;Kulakowski和Gawronski[19]的研究指出利他偏好和個人聲譽能夠促使合作行為的發生;國內學者的研究也驗證了利他偏好對合作行為的有效影響[20]。供應鏈合作是利他偏好最常見的研究情境,如Disney和Hosoda[21]、Ge Zehui等[22]的研究均肯定了利他偏好對供應鏈參與方及供應鏈整體效率的影響;林志炳[23]、王磊和戴更新[24]、浦徐進等[25]從不同視角討論了利他偏好對供應鏈合作行為與運行效率的影響。同樣,利他偏好也存在于項目情境中,其對項目中合作行為的影響得到肯定[26-28],利他偏好的導入對克服由于臨時性、不確定性等特征造成的建設項目成員綠色創新合作主動意愿低下的局限具有積極意義。
既有研究對利他偏好的討論大多限于驗證利他偏好是否產生影響或是偏好程度高低對行為的作用效應,關注點集中在利他偏好本身,對決策所處的情境及相關變量是否對利他偏好的作用效應產生影響及如何影響并不明確,限制了對利他偏好之于行為影響的全局把握。實際上,具體決策情境及相關因素的作用是不容忽略的,其可能會使利他偏好對行為決策的影響效應發生改變,或是對利他偏好本身產生激勵或抑制,從而間接影響其對行為決策的作用,有必要對其進行討論。另一方面,當前關于綠色創新的研究多集中于定性分析和問卷調研等實證檢驗手段[29], 主要關注綠色創新的內外部驅動因素以及環境規制對其的影響[30],關于綠色創新主體行為決策對綠色創新影響的研究并不充分[31],具體到建設項目情境下的綠色創新主體行為研究更為缺乏。由此本文將考慮利他偏好的行為決策分析導入到建設項目綠色創新研究中,分析了“分散-分散”與“集中-集中”兩類決策結構情境下利他偏好差異、收益分配等因素對利他偏好效應的影響,并討論如何通過收益分配、努力成本、社會聲譽激勵等因素對建設項目綠色創新中主體的利他偏好進行誘導,探索提升綠色創新績效的有效途徑。上述研究拓展了建設項目綠色創新的研究視角,尤其是情境及相關影響因素的納入討論有助于更全面地考察利他偏好對行為決策的影響,使得對利他偏好效應的判斷更為貼近現實,從而對既有研究形成補充。
假設1:在建設項目綠色創新過程中,往往形成以設計/施工為主導,材料供應、咨詢等多主體參與的綠色創新合作鏈,為簡化討論,將上述合作參與方歸為主導方L與成員方M兩個主體,假定雙方均為風險中性。假設項目委托方為鼓勵綠色創新行為,將創新收益歸主導方與成員方共同分享,二者通過Stackelberg博弈過程確定付出的努力水平與收益分配方案。
假設2:建設項目綠色創新過程中,合作參與方不僅在自身活動領域做出相應的綠色努力,還會為合作方提供合作努力,如知識共享等。基于此,借鑒Siemsen等[32]的模型,設在建設項目綠色創新合作中,各參與方將付出自身綠色努力ei(i=L,M)(下文簡稱為自身努力),合作方將為其提供綠色合作努力hj(j=M,L)(下文簡稱為合作努力)。兩類努力共同影響建設項目綠色績效產出,暫不考慮創新失敗的情況,將產出函數表示為:
Yi=λei+μhj+ζi
(1)
其中λ與μ分別表示各參與方自身努力與合作方付出的合作努力對其產出的影響系數,且0≤μ≤1。ζi為自然環境變量,表示所處環境不確定性對參與方綠色產出的影響,服從均值為0,方差為σ2的正態分布。
假設3:各參與方的產出之和即視為項目整體的總產出,又假設主導方與成員方對項目整體綠色產出的貢獻率為kL與kM,kL+kM=1。且一般認為主導方的產出貢獻要大于一般成員,即kL>kM。設kL=k,由此項目總產出為:
Y=kYL+(1-k)YM
(2)

(3)
其中c為努力成本系數,又假設各參與方單位努力付出的成本相同。
假設5:主導方與成員方通過分享整體綠色創新收益來獲得各自收益,其中主導方的收益分配比例為b,滿足0
(4)
(5)
假設6:在以往研究中,利他效用函數往往表達為利他者自身直接效用μ與利他行為產生的效用μ′的組合[17,27],即
(6)
其中,εi為參與方i的利他偏好系數,滿足0≤εi≤1,當εi=1時,表示參與方i是完全利他的,εi=0則意味著參與方是完全利己的。然而在現實中,絕大部分人并不會完全利他,由此往往表現出利己與利他的結合。依據上述設定,ui是綠色創新參與方i的直接效用,由于設定綠色創新參與方均為風險中性,ui即為參與方i的期望收益:
(7)

(8)
行為主體的決策還受到其所處的決策結構情境的影響[34],不同的決策結構反映出項目參與方對自身效用抑或整體效用最大化的選擇,其將對決策結果產生影響。本文在建設項目綠色合作創新各參與方行為決策的分析過程中,主要分析“分散—分散”、“集中—集中”兩種決策結構情境下完全“自利”與雙向“利他”兩類偏好組合中的參與方付出的自身努力與合作努力,分別以表1符號進行表征。

表1 考慮決策結構與行為偏好差異的參與方努力
* a—利他,s—自利,c—集中決策,d—分散決策
完全自利的情形下,利他偏好εL與εM均為0,此時主導方、成員方效用及總效用表示為:
(9)
(10)
(11)
(1)“分散—分散”決策

(12)
(13)

(14)
(15)
(2)“集中—集中”決策

(16)
(17)

(18)
(19)
再設主導方L與成員方M均具有利他偏好的情況,二者的效用函數表示為:
(20)
(21)
(1)“分散—分散”決策
(22)
(23)

(24)
(25)

策的唯一最優解。
(2)“集中—集中”決策

(26)
(27)

(28)
(29)

綜上分析結果,建設項目綠色創新主導者與成員方在完全“自利”與具有雙向利他偏好的不同行為偏好屬性的情形下,做出“分散—分散”、“集中—集中”決策選擇時,其付出的最優自身努力e*與合作努力h*如表2所示:



表2 行為偏好與決策結構組合下參與方最優自身努力與合作努力

結論1:分散決策下,利他偏好僅對合作努力產生正向作用;集中決策下的情況較為復雜,利他偏好對自身努力與合作努力均產生影響,但是影響方向與二者的利他偏好比較差異有關。當個體自身利他偏好大于對方利他偏好時,該個體的自身努力與合作努力均大于完全“自利”情形下的努力水平;當對方利他偏好更強時,需二者的利他偏好關系滿足特定條件才能使利他偏好影響下的努力水平大于自利偏好下的努力水平,否則其付出的努力程度反而小于“完全自利”情形。
分別考慮具有利他偏好的參與方在分散決策與集中決策下的最優努力決策。

(30)
(31)
(32)
(33)
結論2:分散決策下,綠色創新合作參與方的自身努力與利他偏好無關,合作努力與自身利他偏好正向關聯,不受對方利他偏好影響;集中決策下,各參與方兩類努力均與自身的利他偏好正向關聯,與對方的利他偏好負向關聯。
(1)在分散決策下,顯見主導方與成員方的兩類努力水平與其收益分配比例正向關聯,意味著收益分配情況直接影響創新合作者的努力意愿與努力水平,這一結論在以往研究中已得到大量驗證。

結論3:綠色創新合作參與方的兩類努力水平受收益分配影響。分散決策下,合作雙方的努力水平均與各自的收益分配比例正向關聯;集中決策時,努力水平與收益分配比例的關系受到二者利他偏好強度差異的影響,當對方利他偏好更強時,收益分配比例正向促進兩類努力水平,但自身利他偏好更強時,高收益分配比例反而抑制其努力付出。
上述結論充分體現了利他的行為特征,當個體的利他程度較對方顯著時,其付出努力將隨收益分配比例負向變動,意味著即使其分配到的收益變少,由于利他動機的驅動,該主體也愿意付出更多努力,而當其分配的收益相對較多時,將激發該主體對對方的公平關切。
綜上還可得不同決策結構下,各參與主體的最優努力水平與其社會聲譽評價系數φ、產出貢獻度k或1-k正相關,與其單位努力成本c負相關,自身努力、合作努力還分別受到與其產出系數λ、μ的正向影響。

(34)
(35)
分別分析εL、εM與收益分配比例及努力成本的關聯。就εL、εM分別對收益分享比例以及努力成本求導:
(36)
(37)
(38)
(39)
進一步考察εL、εM與聲譽激勵系數φ的關聯:
(40)
(41)


上述結論反映了主體分配的收益越大時,反而會抑制該主體的利他偏好,降低其參與合作、為他人提供幫助的意愿。而當努力成本較大時,比如所要完成的任務難度較大、耗費資源較多等情況出現時,其利他偏好增強,一方面可理解為任務完成成本增加,該主體更愿意為他人提供幫助,另一方面也可能出于在利他交換中獲得他人幫助的動機。
以上分析主要討論綠色創新參與方的努力行為影響因素及誘導途徑,最后利用數值分析法分析主導方與成員方效用與利他偏好的關系。
設定參數k=0.6,c=1,λ=1,μ=1,φ=0.5分別討論b=0.7與b=0.4兩種情形下雙方效用與主導方利他偏好εL(此時設εM=0.5),以及成員方利他偏好εM(此時設εL=0.5)的關系。用Matlab2012a繪制效用隨利他偏好變化的情況,分別如圖1~4所示。

圖1 效用與主導方偏好關系(b=0.7)

圖2 效用與主導方偏好關系(b=0.4)

圖3 效用與成員方偏好關系(b=0.7)

圖4 效用與成員方偏好關系(b=0.4)
結論5:主導方與成員方效用隨利他偏好增大而最終呈現同向增加趨勢,盡管部分效用會出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變化;將不同收益分配水平情形進行比較,發現雙方效用的大小會隨著其收益分配比例變化,自身收益分配比例變大,其效用水平一般也隨之增加。
此外,從上圖可觀察到主導方效用隨自身偏好變化時,其分散決策與集中決策下的效用大小關系會隨著εL與εM的關系變化發生改變,當εL較小時,集中決策效用大于分散決策,反之則分散決策下效用更大,但成員方偏好變化對這種差異關系改變影響并不顯著。但上述變化關系無法從圖中得到完全驗證,有待進一步的證明。
本文以建設項目綠色創新參與方的努力行為決策為研究對象,考察了在“分散—分散”、“集中—集中”兩種決策結構情境下利他偏好對不同參與主體的自身努力與合作努力決策的影響,討論決策結構情境差異、參與方間利他偏好差異等對利他偏好效應的作用,并進一步分析了收益分配比例、努力成本、社會聲譽評價等因素對利他偏好的誘導機制,綜合研究結論,可得到:
(1)利他偏好對參與方努力決策具有影響,在大多數情形中,對比“自利”偏好,利他偏好更能激發綠色創新合作方的努力行為,但影響程度將隨其所處的決策結構情境發生改變,集中決策情境往往對利他偏好之于努力行為的影響存在強化作用。由此可見,引導和培育創新合作主體的利他行為具有積極意義,而決策情境的營造與匹配也是十分必要的。
(2)除決策情境外,參與方間的利他偏好差異也會影響利他偏好的作用效應,利他偏好強度較高的一方,其自身的兩類努力受利他偏好正向影響,即其更愿意在合作中進行付出,但利他偏好強度較弱的一方在特定條件下可能產生降低努力水平的機會主義傾向;基于此,在利他偏好誘導時應注意合作雙方利他程度的平衡,減少機會主義發生的可能。
(3)不同決策結構情境下,收益分配均是影響參與方努力行為的重要因素,但是這種影響會隨雙方利他偏好差異發生改變,因此利他偏好對參與方努力決策具有直接與間接雙重作用。由此可見,在設計綠色創新合作收益分配方案時,應結合考慮具體的決策結構情境以及合作雙方利他偏好差異的影響,合理地進行收益配置,減少利他偏好較弱方的機會主義行為,適度保障利他偏好更強的主體利益。
(4)利他偏好受到收益分配比例、努力成本、社會聲譽評價等因素影響,收益的公平分配將對合作雙方的利他偏好產生良性引導,而合理設置的合作任務以及適度的社會聲譽激勵,對利他行為誘導均有積極意義,在實踐中應予以關注。
綜上所述,在考察利他偏好影響的研究中納入對情境與相關影響要素的考慮是必要的,對具體情境與相關因素影響的把握將有助于更為系統地理解利他偏好對綠色創新努力行為決策的作用機制,以實現努力行為與利他偏好的有效誘導。而且對具體情境與相關影響因素的進一步細分討論將為后續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