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往哪里去

【中圖分類號】G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8）15-0254-01

《所有的河流都在流淌》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作品。澳大利亞女作家南茜·加圖的作品，原名叫《All The Rivers Run》，趙金基老師把它翻譯成《所有的河流都在流淌》。英文原名來自《圣經(jīng)》，大河奔流，湯湯不息，象征著生命力的永恒勃勃，象征著人類代代迢遞，生生不滅。

黛麗是個很強悍的女人，一個有風(fēng)格的女人，一個有所長的女人，一個特別自尊自愛的女人。

她不足12歲，在海難中失掉了自己所有的至親，孤身一人到新南威爾士州的科修斯科山區(qū)投奔從未謀面的姨媽希斯特。希斯特是一個老派、頑固、偏執(zhí)，有些冷漠的人，但是所幸她待黛麗還不錯。

黛麗和姨媽家?guī)洑獾谋砀鐏啴斖低迪鄲哿恕Ｒ驗檫€沒有準備好，黛麗拒絕了亞當?shù)那髳郏ё驳膩啴斏钜贡甲撸瑥母咛幍洌蝾^撞到樹樁而昏迷，溺斃在淺水溝里。希斯特從此不肯再原諒、接納黛麗。黛麗只好一個人離開。

黛麗愛上了以自己名字“費拉黛菲婭”命名的明輪船船長布蘭頓·艾華茲，并與他結(jié)婚，開始了水上生活。此后，她與這條明輪船結(jié)緣半生。半生在墨累河上生活。她被沿河的景色感召動筆作畫，贏得名聲和一些家用。并在這條船和這條河上生兒育女，陷入絕望而瑣碎的生活。

她愛布蘭頓。布蘭頓年輕、帥氣、是大河上最優(yōu)秀的船長。但是在精神上，她與布蘭頓并不能溝通。布蘭頓也并不肯聽她說話，他有優(yōu)秀的駕船技能和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個性。

黛麗始終接受不了布蘭頓為了顯示自己高超的游泳技能，從船頭槳輪那里下水的危險行徑。他為自己的危險行為也付出了代價：被槳輪重傷到頭。他從此失去了活力和身體協(xié)調(diào)能力。

生下來的第五個孩子是先天性愚型兒，孩子翻身被壓住了口鼻，黛麗故意置之不理，導(dǎo)致孩子故去。布蘭頓不肯原諒黛麗，在無節(jié)制的飲酒后引發(fā)中風(fēng)，失去了行動能力。

黛麗從此背上了養(yǎng)家糊口的重擔(dān)。她封上了自己的畫具，憑借自己對墨累河的熟悉，考取了船長證書，成為墨累河上第一位女船長。她用無與倫比的魄力和果敢，開著輪船跑運輸。

四個孩子慢慢長大，高頓陽光帥氣，熱愛閱讀；布蘭尼極肖父親，善于料理船上水上的事務(wù)，假以時日，會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船長；阿萊克斯找到了自己的興趣，并立志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醫(yī)生；麥格不漂亮但擅長處理家務(wù)，是一個護士。

布蘭頓悄悄地鍛煉自己，漸漸能掌握自己的上肢。他又重新當起了船長，他的兒子布蘭尼成為他的副手。而黛麗帶著女兒麥格在仁馬克買了一棟河邊院子。她終于可以喘口氣，從事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繪畫了。

在布蘭頓癱瘓在床、不能溝通的十幾年里，黛麗也曾被欲望蠱惑，她簡直忍受不了對追求者塞拉斯·詹姆斯的欲望，與此同時，她還遇到了自己心儀的人——富商、畫家阿萊斯太爾·瑞本，兩個人互相仰慕。瑞本能為黛麗提供很多她夢寐以求的東西，比如去自己理想的藝術(shù)寶庫觀摩崇拜的畫作，比如優(yōu)裕從容的生活。相愛讓中年的黛麗對與瑞本成婚這樣的事情并不排斥，然而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瑞本屈從家人的意志，娶了毫無意志和主見的寡嫂。這深深地打擊了黛麗，但是，卻也更符合黛麗的人生，她沒有令人意外地自由了，而且當另外的機會出現(xiàn)時，她也愿意選擇保持自己的自由。

女人該怎樣度過自己的一生呢？

2000年，《所有的河流都在流淌》的作者南茜·加圖就過世了。她創(chuàng)造出了這樣一個可愛的黛麗。黛麗是一個畫家，她堅韌、果敢，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她的畫，被美術(shù)館收藏，被世人認可。她養(yǎng)活了一家人。丈夫中風(fēng)時，她沒有倒下，反而堅定地站起來撐起一片天。她知道，她的丈夫離不開自己熟悉得像是自己身體一樣的大河，她也離不開。

試想，若是當時，黛麗跟幾乎所有的主婦一樣，跟麥維爾太太建議的那樣，賣掉明輪船，去幫傭。她會有怎樣的生活？她的丈夫還能在以前的老伙伴的感召下，悄悄鍛煉，重掌輪船？她的兒子們還能夠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的職業(yè)？她的女兒還能夠選擇自己的丈夫？她還能夠有尊嚴地拒絕塞拉斯，拒絕瑞本，還能夠在河邊買所宅子，從心所欲地從事自己熱愛的繪畫？

關(guān)于人的孤獨的議題，這部小說讓人深受啟發(fā)。黛麗從來都是孤獨。她跟丈夫相愛，他們有很和諧的生活。唯一不和諧的是，他們心靈上并不契合。強壯的丈夫操持著生活，不需要她的意見。兩人婚前即如是。布蘭頓在和黛麗剛剛確立關(guān)系時候，就曾與來自墨爾本的有錢且想試鮮的內(nèi)絲塔小姐偷情。婚后，布蘭頓仍舊如是。她去墨爾本生孩子的間隙，她的床鋪都是被陌生的女人占用的。

所幸，黛麗并不被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拘束。她有自己的追求，她的生命力如同她隨時相伴永遠忠實的那條大河——墨累河一樣，滔滔不絕。她的丈夫后來被中風(fēng)拘禁在床鋪上當起了肉體植物，她鎖起了畫具和對畫的渴望，選擇剛強地撐起一家的生活。

還有，在打擊面前，女人做了怎樣的選擇呢？一個女人一生需要接受的幾乎所有的挑戰(zhàn)，黛麗都遭遇了。她先是因為海難失掉了家人，后是因為銀行關(guān)門失掉了遺產(chǎn)，再失去傾心相愛的愛人亞當，再被姨媽用極其惡毒的言語和心情趕出家門，又在中年事實上早早地失去丈夫，再后來，因為瑞本的懦弱，她失掉了愛情，最后，因為戰(zhàn)爭，她失去了最鐘愛的大兒子。每一次喪失，都需要鼓起勇氣去承受，并重新站起。而這遭遇戰(zhàn)的每一次，黛麗都沒有被打敗。她蒼老的容顏必定十分美好，她五歲的外孫女維基這樣形容自己的外婆：“外婆總是滿面笑容，她的笑聲在嘴唇上、眼睛里和眉毛之間蕩漾，她的牙齒潔白而美觀。在維基所認識的人當中，唯有外婆滿頭銀發(fā)卻仍然擁有一張漂亮的臉龐。”

黛麗年輕時候漂亮，很多追求者，她也縱容這些人。她不缺乏婚配的選擇，但是她是一個小鎮(zhèn)孤女，除了五十英鎊的明輪船投資，她沒有別的資本，但是，作為一個癡心于繪畫的藝術(shù)家，她心比天高。黛麗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她找到了能跟自己安全感且與自己相愛的人。她寬容，接受并善待自己的生活，被干旱困在荒原的時候，她仍舊會下船去買點牛奶或者黃油。

女人應(yīng)該獨立，應(yīng)該有所堅持。因為獨立，沒有做蔓藤或者菟絲子，黛麗才能在丈夫廢了之后，撐起了一個家。她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可靠。她為自己贏得了大河上下水手的信任，商家的認同。她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熱愛的繪畫，孩子們終于長成，有各自選定的生活和職業(yè)，而丈夫布蘭頓重新能夠掌握船舵之后，她被釋放了。走過長長的隧道，看到了光明，可以隨心所欲地展開畫布，畫自己想要畫的。瑞本深愛著作為一名畫家、一個船長、一個女人的黛麗，他愿意把自己都放在她腳下。生活卻毫不猶豫地錯開了兩個人。像黛麗面對瑞本的求婚說的：“十年前如果嫁給你，我將會對生活再無所求；但是現(xiàn)在我更愿意擁有自由。”一個女人，最終選擇了自由。這個選擇多么真切誠懇，多么讓人信服，多么擲地有聲。

黛麗是作者所鐘愛的人物。在書中，黛麗剛開始以聰明漂亮著稱，后來，她身上品質(zhì)諸如堅強、善良讓她更閃光。她敢于面對所有的挑戰(zhàn)，除了被動迎戰(zhàn)，她甚至主動挑戰(zhàn)：比如在從未進入過的艾爾登湖航行。她堅守原則，跟布蘭頓戀愛的時候，她接到了自己的朋友、在她和布蘭頓之間插過一腳的內(nèi)絲塔給布蘭頓的信，雖然好奇得要命，但是出于自尊，她始終沒有拆開信。

黛麗符合所有的道德期許。她那么美麗柔弱，卻又那么堅韌強大。

無論在漫長的一生中，她曾遭遇過什么，她都非常幸運地有自己的精神寄托：畫。她是一個畫家，有天賦，有靈性。她熱愛線條和色彩。她的一生，再幽暗的隧道也不曾讓她放下自己對藝術(shù)理想的執(zhí)著。這種執(zhí)著，讓她格外美好。

她的出身，她的婚姻，她的處境，沒有一樣是值得羨慕的。但是她最終用所有的艱辛作為人生積累，獲得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尊重。

這是一本無與倫比的好書。它有些顆粒粗重，文字沒有那么精致溫柔，有些地方甚至喧賓奪主，當然，這部書還有另外一個主角沒有來得及描述，就是作者那么深愛的墨累河，作者濃墨重彩地描述了這條河。

大河給了黛麗生計、美感、生命的源動力。書中有非常多的文字寫河流、寫生命的感悟，讀起來像詩。

這本書厚重大氣，原作者本身已經(jīng)是后招綿綿、內(nèi)功臻于至善，譯者更是溫柔堅定，對文字的追求更是力求盡善盡美。他們共同發(fā)力，讓這本書，呈現(xiàn)出來的風(fēng)貌，無與倫比。

黛麗是一位女神樣的人物，她那么努力生活，努力向善，努力自救，怎么可能不收獲盛大的自己？《所有的河流都在流淌》為我們提供了模本：女人，該這樣活。

作者簡介：張娟（1983年12月生），女，漢族，河南唐河人，現(xiàn)居鄭州，文學(xué)碩士，河南文藝出版社編輯。編輯方向：文藝書，小說，散文，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