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蕙心
天天和一臺機器生活在一起,還讓它當班長,這真是太疹人了。江騖忍不住要告訴薛冰斫。好不容易熬到午休,他急匆匆地把薛冰斫拉到公共教室,門也來不及關,就急切地說:“你有沒有覺得,杜若是個機器人?”
“啊?!”薛冰斫一下子蒙了,江騖的激動與驚恐讓他不知所措。
“我們都這么覺得。你有沒有覺得他總是坐得很直?有沒有發現他投三分球的能力堪比雷阿倫?不管有沒有人防守,你見過他丟過幾個三分球?命中率令人匪夷所思!還有,你有沒有聽到過他出手的那一剎那體內傳出的‘滴滴聲?你有沒有覺得他的笑都是一模一樣的?你有沒有覺得他的計算能力甚至跟你的計算器相當?你敢說他不是機器人?不是一臺冷冰冰的機器?”杜若激動地問,聲音越來越大。
一連串的“有沒有”讓薛冰斫呆住了,然而激動的江騖突然發現,薛冰斫的目光跨過他,投向他的身后。
他警惕地回過頭——是杜若!
“哦,你這么早就來復習啦?怎么?你……你不去吃飯嗎?”薛冰斫結結巴巴,想打破這尷尬的僵局。
“抱歉,打擾了。”杜若突然說道,眼睛里竟有些委屈,轉身走了。留下二人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我怎么從來沒在食堂里見過杜若呢?機器人好像不用吃飯。”江騖回過神來,這么說,杜若就是個機器人了。他比之前更恐慌了,他感覺杜若聽到了他的猜疑。
萬一……萬一那臺冷冰冰的機器來報復他,怎么辦?
很快,這個消息在同學中傳開了。很明顯,監測器已檢測到這個早被預料到的情況。
白院士滿面愁容,他不想放棄他的第一個機器人測試實驗。也許這輩子都無法再完成一次如此完美的機器人實驗了。“是的,我要繼續,我說過,我會賠償學校的損失。而且情況還沒有發展到極糟糕的地步,還是努力挽回一下吧。”白院士強作鎮定與學校的項目負責人通電話。他可以將實驗繼續下去,但他必須先把杜若弄回來并更改他的程序,不然,杜若會因為外界的刺激而系統崩潰。
這天正上著數學課,杜若突然毫無征兆地站起來跑出教室,就連數學老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同桌楊鶴晨驚恐地對江騖和薛冰斫說:“他去干什么了,怎么突然跑了?肯定不是去干什么好事。”盡管他竭盡全力壓低聲音,但大家都聽到了。霎時間,教室里議論紛紛。
聽到楊鶴晨的話,又想起昨天午休時自己的失誤,江騖害怕了:“他會不會知道事情敗露了,找他的同伙密謀報復咱們?”他對薛冰斫說。
“要不,咱們和班主任說一下?老師們也蒙在鼓里呢,不能讓一臺危險的機器待在班里。”薛冰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時,班主任氣喘吁吁地走進來,高聲喊道:“安靜!”大家立即閉上了嘴,盯著老師。
“杜若家里突然出了點兒事,家長把他帶走了,我已經知情并批準他離開學校了。還有,昨天,杜若向我反映,班里有很多針對他的流言蜚語,他心里很壓抑。大家都是一個班的,每天一起生活,要互幫互助。況且,他是個挺優秀的孩子。”
下課鈴一響,幾個人就湊在一起議論紛紛:“家里出了事他怎么就突然知道了?這明顯是個幌子嘛!”“是啊,老師竟然也幫著他。依我看,咱們以后最好躲他遠遠的。他看似和咱們一樣,卻是個機器,誰知道他打著什么主意!”江騖小聲抱怨著。
第二天,杜若回來了。總有人向他投去異樣的目光。楊鶴晨總把椅子往外挪,和杜若保持距離。杜若跟他聊天時,他總用“是啊”“嗯”敷衍,不再理他。也沒人再找他問問題。杜若漸漸少言寡語。他不再死盯著黑板,而是低著頭,誰也不看,發著呆,不像個學生,倒像個沉思的老人。但他學習還是那么勤奮。
數學課上,老師出了道題,沒人會做。就連往常總舉手的杜若也低著頭盯著草稿紙發愣。
“杜若!”老師喊道。
杜若緩緩地站起來,仍舊低著頭,誰也不看。“這道題,我也不太會。”
“杜若,你最近怎么回事?還有兩天就期中考試了,你怎么越來越不對勁兒。整天萎靡不振,題也做不出來。再這么下去,我得跟班主任說說,既然不能起到帶頭作用,你就別當班長了。”數學老師對他期望很高,可杜若冷冷地“哦”了一聲,眼神渙散。
期中考試結束了。
杜若一個人站在操場上,背著書包,拿著籃球。那張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他,一個機器人,盯著籃球,竟然有一種想練球的沖動。他甩掉書包,走進球場。
隨著極微弱的“嘀嘀”聲,籃球一次次入筐。在只有一個人的籃球場上,他隨心所欲。他,一個機器人,竟享受起籃球一次次入筐的快感,盡管這是精確計算出來的進球,但杜若仍由衷地開心。他覺得,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優秀的班長,為什么不能融入班集體呢?他會的,他會被接受的。開心的機器人杜若這樣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