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驚小怪說晉商——游榆次常家莊園有感

鄭子文

作為喜游歷的三晉人，凡山西的官商巨宅不敢說優游幾遍，那也算所見多了。“喬家大院”、“三多堂”、“王家大院”、“皇城相府”、“李家大院”都游過了，有的還去過多次，深為晉商和官宦所創的業績和曾經的輝煌所感嘆。聞說“徽商”和“晉商”在歷史上曾各領風騷，并為一時之秀，2016年曾專程赴安徽，下徽州，親自考查，果如其言。

早就知道榆次車輞村有個“常家莊園”，每欲往觀而未得其便。近年遷居省城，與“常家莊園”近在咫尺，覺得要去便去，須臾可至，但始終未去。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不識常氏之富，以為與其它晉商大宅差相仿佛，心中沒有十分在意之故。

前兩天五一小長假，大女、二女特抽隙伴我夫婦郊游，先說去迎澤公園，我說，“迎澤公園尚未建完，不如到西山森林公園兜兜風吧。”車至南內環，我忽然心動，對孩子們說，“不如去榆次常家莊園吧，那里也不遠。”姊妹倆都同意，便上高速，直奔榆次東陽車輞村。

不一時車到莊園，見有堡墻環圍，城樓高矗，前有石拱橋，橋下護城河穿過，其勢若河北邯鄲廣府古城樣，勢甚雄偉，舊時富商官宦之莊多有堡墻城樓，石橋環河，既為莊園，想象中理應如此，也不為意。

即進景區城門后，見正東直西一道平坦大街，一眼難望盡頭。路北古色古香一溜排開的高門大宅，為常家住宅區，路南一溜建筑為商鋪及景區服務建筑。我們由東頭“常氏祠堂”開始，再進“靜園”大門，穿過“杏園”，進入“獅園”，其后又繞至沼余湖邊，遙望“聽雨軒”，登“觀稼閣”，又經東部“望月亭”，由后門折進“貴和堂新院”，然后出“貴和堂”大門，來到穿堡大街西門，但見花園廣大秀美，亭樓臺閣、水榭月門、花徑曲廊不知凡幾，園中大有丘壑，但見秀景美色，一時難知其盡。庭院高大華美，連陌成片，千門萬窗，直如進入“阿房宮”中，由“貴和堂”出來，腦子里仍是一頭霧水，心里想的就是一個念頭，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私家莊園，最大的私家園林！活到這把年紀，才見識了什么叫“有錢才能任性！”

為了深入掌握常家莊園的概況，我們逐院參觀了常家的“廣和堂”、“體和堂”、“客房院”、“得趣院”、“養和堂”、“石蕓軒書院”、“私塾”、“謹和堂”、“慎和堂”、“人和堂”、“節和堂”、“篤初學堂”各處院落，然后再次進入“靜園”私家園林，逐處游遍了園林中的各處景觀，此后又拍攝了“導游圖”，以備回去后查考。及至返回景區東城門，已下午三時半了。參觀“常家莊園”，整整用了四個半小時，這是我游歷多年，在各個景點流連時間最長的一次。

“常家莊園”回來已四天了，心里仍澎湃不已，覺得山西大興旅游業，卻偏偏屈了常家，一部電影一部戲，唱紅了“喬家大院”。而今海內只知有“喬家大院”，一說晉商，必稱喬致庸，有誰知車輞常家呢？我為常家抱屈。

綜觀“常家莊園”的偉大，我覺得乃在“偉”、“大”、“全”、“精”四字。

所謂“偉”，即常家經商志向之偉。

常家起自清初盛世，以財取天下之抱負，逐利四海之氣概，制茗武夷山，扎莊恰克圖，拓開茶路萬里，經銷蒙俄北歐，綿延二百余年，遂成富甲海內之晉商巨賈，中國對俄貿易第一世家。常家志向之偉，乃在其族深謀遠慮，居富思危、家學淵源、課子苦讀，源源不斷將優秀人才輸送到商界，保證了精英治商持久不衰。將儒家思想與倫理道德完美地體現在經濟意識與經營活動之中，實現了經濟理性與道德理性的合一，遂成清代馳名中外之儒商望族。非此，何能成就常家家業盛名？常家實為晉商精神領袖之一。

所謂“大”，即胸懷追求之大。

創業，不以萬里為遠，置家，不以垅畝為界。莊周十二里，占地九百畝，儼然小城郭，比古時小縣城范圍大多矣！樓房五十余幢，房屋4000余間，使原先四個自然村連成了一片。有諺曰：“喬家一個院，常家二條街。”常氏宅院的建設規模當時稱為三晉地區民居建筑之首。即今僅剩的四分之一面積，仍能雄居三晉之首，其余“大院莊園”莫可與其比肩。常家莊園不僅建筑多，占地大，常氏的私家園林也三晉第一。常氏全盛時，園林多達13處，其園林之秀美充分顯示了南國園林建筑的“靈秀”，使“方正”中浸透了“綺麗”。入此園中，使人悅情怡性，樂而忘歸。常家莊園大亦哉！美亦哉！

所謂“全”，即思慮布局之周全，實用功能之全。

衣食住行，勞作休閑之用罔不具備。在十二里堡墻八道堡門的環圍下，實現了主人可燕居、可耕讀、可修身、可遐想、可觀賞、可瀏覽、可悅心、可詠嘆等”八可”追求的理想精神莊園。以教育設施為例，從啟蒙教育到高級學業即有“篤初學堂”、“私塾”、“石蕓軒書院”三處。關起莊門，“常家莊園”就是一個小而全的小天地，小社會。“常家莊園”全亦哉！

所謂“精”，即是說“常家莊園”是一個藝術精品的博物館。

一是其宅第建筑為北方富家民居之精品，寓道家風水學、儒家禮制、富貴、吉祥、宜居、安保思想為一體，宅院布局盡顯“方正”之規、“等級”之矩，充分顯示了名門望族的氣韻。具有極高的建筑水平和藝術價值，體現了古代勞動人民的高度智慧。是研究明清民居建筑的范本和珍貴文物。

二是庭院建筑和園林建設在大布局下突出了精益求精的精細，格局盡顯宏偉氣韻，建筑間的搭配連接自然和諧，并突顯局部構建的華美精細。莊園中樓廳臺閣，雕梁畫棟，精致恢宏，蔚為壯觀。整個莊園就是一個巨大華美的藝術品，是擺放在三晉大地上的旑麗盆景。

如每所方正院落的里院正中都建有一座木結構的牌樓，飛檐斗拱小巧玲瓏。牌樓兩側各有磚雕花墻，婉如鑲嵌寶石的扎帶，使方正雄渾的北方庭院增添了畫龍點睛般的南國園林秀色。這牌樓花墻將正院隔為里五外五，里五外四，里五外三多種形式，具有獨特風格。

再如院落之間與院落之后，大多建有花園、菜園，有小門與正院相通。進園之后，有甬道貫通，曲折迂回其間點綴回廊、亭榭、小橋流水，或草石農舍，或奇花異葩，匠心獨具，猶似南國園林。

三是遍布莊園建筑上的磚雕、木刻、石雕，竭盡精巧細美的極致，可以說，常家莊園是一個雕刻的世界，由此可見常家凡事求全、求精、求美的審美追求，其作品代表了清代三雕的最高水準。

如常家大院的石雕藝術有護欄、門獸、護墻等，大多用細砂石雕成，刻有各種圖案。砂石的粗獷，雕工的細膩，相映得彰，別具一格。

常家大院的木雕，主要是宅第中的窗戶木雕、門框、屏風、家具和隔扇木雕等，圖案千變萬化，造型手法各異，木質多種多樣，恰似木雕展覽，使游人眼花繚亂。

最突出的是常家大院的磚雕。

房脊的吻、獸和雕花護脊，造形優美，線條嫻熟，刀法細膩，均為清代磚雕精品；照壁、花墻磚雕，既有傳統的“百壽圖”、“吉祥圖”以及佛道故事，又有花卉鳥獸和干、鮮果品等具有濃厚地方特色的磚雕藝術。

每排廂房“硬山墻”上端的“墀頭”或花，或鳥，或獸，或字，兩兩成對，卻很少雷同，造型又各具特色。

現存的部分磚雕護欄，在貴和堂的樓層護欄上，全部由磚雕砌成，圖案由福、壽、喜、祿、禎、祥團花和八卦爐、懸壺、文房四寶等組成，欄柱、欄板渾然一體，宛若天成，絲毫不見砌縫，無論雕刻藝術，還是壘砌藝術，堪稱清代建筑中的上乘工藝。

上述雕刻作品充分顯示了古代工匠精湛的工藝技巧和完美的藝術造型，是凝聚著古代勞動人民智慧和藝術的結晶，具有極高的歷史、科學和藝術價值。

“常家莊園”堪稱得上晉商中最大的私家莊園，有三晉最美最大的私家園林，前人早有定評。我今要說，“常家莊園”中還有私家莊園中最多、最美的雕刻藝術。如問山西各莊園大院中誰最能代表晉商？游歷這些地方，哪個景區最能使人獲得審美愉悅，心靈享受和人文知識？當然是“常家莊園”。然而自旅游業興盛以來，凡慕晉商之名來山西旅游者，大多是先到“喬家大院”看一看，再到“平遙古城”轉一轉，然后就心滿意足地說，“我知道晉商了。”即使象我這個熱愛旅游的三晉人，也是直到此次游覽后才知真正能展示晉商富甲天下的歷史盛況的，非常家莊園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