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淑伶
1975年秋,我25歲,正在順義師范讀書,那會兒是周日單休,周六放學騎車25公里回家,家在北石槽公社下西市村,周日下午必須返校。
回家路上我看見地里干活的社員,總要互相關心地聊上幾句。到家看見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我們一起吃飯,可高興了,尤其是本村的幾個小姑娘,老丫頭、大紅、二紅、保玲和白云,她們知道我回家,總要結伴找我玩兒!
我們之間雖然有年齡差距,但是在一起就非常高興,她們看著我笑,我看她們也樂,她們白里透紅的童子面,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笑的時候露出豁牙子,小臉是那樣稚嫩,顯露出真摯、純潔、淳樸,都太可愛了!有時我講個小笑話,大家一起做個非常簡單的小游戲都很高興。然而我們最高興的是一起去村邊河套西的樹園子里玩耍和摘柿子!樹園子里不僅有大片的柿子樹,還有大片的杏樹,夏秋兩季都有水果吃。
我們在樹園子里一起瘋跑,一起打鬧,那片天地好像是我們的,我們怎么玩兒、怎么嚷、怎么鬧都沒人管,她們和我在一起,家長也放心。
玩兒夠了,我們?nèi)フt紅的柿子,當?shù)亟屑t( hong)柿,就是熟透了的柿子,吃起來感覺特別甜!(即使不摘下來,紅柿也會熟透自己掉下樹摔碎的。)
我們先一起抬頭看哪棵樹上有紅柿,再想辦法摘下來。老丫頭是爬樹能手,樹上多高的柿子她都能摘下來。
我們發(fā)現(xiàn)一棵老柿子樹上有紅柿。老丫頭像小猴子一樣爬上去,我們幾個抬著頭看著她,她摘下幾個紅柿,個頭都不大,熟得也不是很透,我們再抬頭看樹上的老丫頭時,她已爬到樹梢了,還激動地大喊:“三姐!樹尖上有個大紅蓋柿!”我說:“樹太高,你不要上了!”老丫頭接著喊:“三姐,我快抓到這個紅柿了!”我看到樹梢在晃,老丫頭緊緊地抓住樹杈,瞪著眼,小臉紅紅的。她兩腳蹬在下面的樹杈上,身子貼在樹干上,一只手抓住上面的樹枝,另一只手去摘那紅紅的柿子,然后叼著柿子把兒(托著柿子的樹枝),雙手握緊樹杈,雙腳下滑,最后終于跳到地面上。
我看了她摘柿子和下樹的全過程,我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我嚇得不敢出聲,怕驚嚇到她。她落地后,我心里才踏實。
她把紅柿遞給我說:“三姐,吃這個柿子吧,這個甜!”我推辭讓她吃,她沒有吃,我讓那幾個小朋友吃,她們也不吃,說讓我吃。我很不好意思,拿著紅柿子回到我們家了。
我讓我媽我爸吃這個紅紅的大蓋柿,他們都沒吃,還是讓老丫頭她們吃,幾個小朋友說什么也沒吃。
我媽媽說:“你明天拿回師范學校給你們同學吃吧!”
第二天下午,我騎車25公里回到師范學校,把這個紅紅的大蓋柿給了副班長馮連玉,她接了過去但沒吃,我也沒問。到了第二天,我們班王海榮同學和我說:“你帶的柿子太甜了,我從沒吃過這么甜的柿子!馮連玉拿個勺子,讓大家分著吃,我們一個宿舍20多人都吃著了,有的同學啃了柿子的一點皮,有的同學舔了一點柿子的汁兒,大家共用一個勺子。”我聽了海榮的話很感動!
這個紅紅的柿子來之不易,這么多同學共同享受了,實現(xiàn)了它的價值!
這件事過去40多年了,每逢想到這事,我思想感情的潮水都會放縱奔流著。
一個6歲的孩子,自己冒險從樹尖上摘下的柿子自己不吃,給了別人。
兩個老人,爸爸、媽媽自己不吃,讓自己的女兒給她的同學帶去,給她們吃。
一個學生,也就是我,能騎車25公里給同學送去,而且小心翼翼地,生怕把柿子碰破。
一個學生副班長,自己有機會吃整個柿子,卻沒有吃,讓大家吃。這二十幾個同學,都主動少吃一點,讓給大家吃。
那是毛澤東時代發(fā)生的事情,大家都是那樣真誠、真摯!我好想那個時代,好想那個紅紅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