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漢語中漢語聲調的實驗語音研究

周汪融

摘 要： 本文依據前人研究，從實驗對象、實驗字表、采樣過程與數據處理四個方面，就對外漢語中以Praat語音軟件為實驗工具的漢語聲調實驗研究進行了分析，指出目前相關研究中樣本數量不足、采樣質量欠缺等問題。

關鍵詞： 對外漢語 聲調 實驗語音 Praat

聲調是漢語語音的重要特點，也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難點。盡管世界上有不少語言有聲調，但大部分僅限于高、中、低的差別。漢語聲調不僅有高低之分，還有升降曲折的變化。說準聲調，是改變“洋腔洋調”的必要條件之一。

過去往往采用比較傳統的聽辨實驗對漢語學習者的聲調偏誤進行分析。實驗主要由漢語學習者聽辨中國人的發音和中國人聽辨學習者發音兩個方面構成，分別考慮學習者聲調輸入和輸出的偏誤情況。隨著科技的進步，實驗語音學得到了迅猛發展，內容日益豐富。精密的儀器和詳盡的語圖，使我們能夠對所測得的語音進行更科學的分析與說明。越來越多的學者將實驗語音學運用于對外漢語中漢語聲調的測試與分析。例如，辛亞寧（2007）通過Praat語音分析軟件，對意大利留學生的單字調、兩字調的基頻、時長進行了描寫和研究，并分析了發音人偏誤原因。蘇舒（2014）在傳統聽辨實驗的基礎上，加以Praat語音軟件的實驗分析，對之前所得結論進行了更科學的驗證。本文根據前人的相關研究基礎，就對外漢語中以Praat語音軟件為實驗工具的漢語聲調實驗研究進行了分析。

1.實驗對象

實驗對象的選擇直接影響實驗的結果。合適的實驗對象是獲得準確實驗結果的重要前提條件。除卻年齡、性別、漢語水平等基本因素，本文對實驗對象所要考慮的幾個重要參數進行了簡單說明。

1.1國別

不同國別的漢語學習者，由于其母語不同，學習漢語時產生的偏誤也不盡相同。泰語和漢語都是有聲調的語言，“和印、歐語系的學生相比，泰國學生在學習漢語的四個聲調時困難要小得多”①。盡管如此，受母語聲調影響，泰國學生學習漢語聲調仍存在各種問題。傳統對外漢語教學認為，漢語聲調教學中，去聲最易，陰平次之，陽平、上聲最難。泰語雖然也有平調，但屬于中平，調域比漢語的陰平調低，導致泰國留學生陰平調調值過低（曠潔，2013）。一直被認為相對易學的陰平成了泰國留學生的學習重難點。由此可見，對于不同國別的漢語學習者，我們要有針對性地研究，不可將其一概而論。

1.2語言環境

在查閱相關文獻的過程中，筆者發現，一些學者并未注意到語言環境這個影響因素。筆者此處說的語言環境，指漢語學習者所處的社會語言大環境，簡單分為母語環境和目的語環境。在查閱相關文獻的過程中，筆者發現，一些學者并未注意到語言環境這個影響因素，將在母語環境學習的學生和在中國學習漢語的留學生混為一談。事實上，哪怕漢語學習者的國別相同，但只要所處的語言環境不同，他們的語言學習就會受到一定的影響。筆者在教學中就接觸過母語環境下習得漢語聲調的韓國學生。因其教授漢語的老師并非中國人，本身發音可能存在問題，且沒有相應的漢語環境對學生進行正確的引導，導致學生將錯誤的聲調發音作為標準進行操練。而完全在漢語環境下學習的韓國留學生則不存在此類問題。

1.3樣本數量

不同于社會語言學，語音實驗需處理的數據量極大，因此實驗對象人數不宜過多，但必須符合概率的統計要求。朱曉農（2010）指出：“由于存在社會語言學和個人特質等因素的差異，同時需要滿足統計學的基本要求，描寫一個方言點的聲調，需要不少于6個發音人。如果可能，使用12個發音人，如果有24個-30個發音人，那是最理想的大樣本。”②目前很多研究的樣本數連6人都尚未達到，影響實驗結果的準確性。

2.實驗字表

2.1單字調與語流

不論傳統聽辨實驗，還是實驗語音學研究，對外漢語教學中的聲調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為單字調發音，如王黛群（2013）的《索馬里留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屈燕飛（2014）的《母語環境下匈牙利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二為語流中的發音，包括兩字組連讀，多字組連讀，以及語流音變。如王晨欣（2017）對母語環境下柬埔寨學生的漢語兩字組單念時的聲學表現進行了實驗研究，胡杰婧（2012）對韓泰學生漢語聲調“上聲+X”的習得進行了研究。也有如辛亞寧的《意大利學生習得漢語聲調的實驗研究》（2007），既檢測了單字調，又對學生兩字組聲調的習得進行了研究，綜合考慮了學生理論聲調的習得情況，以及將聲調放入詞匯中的實際運用情況。

2.2字表制定

實驗字表的制定，目前也是五花八門，不同的研究有不同的標準。辛亞寧（2007）的選字依據是《漢語教程（一下）》，避免生僻字，盡量口語化。其單字調的選擇標準是“韻母a/i/u，聲母分別有塞音、擦音、塞擦音、次濁音、零聲母等類型”③，兩字組的選擇標準是“盡量選單韻母的”，以減小韻母對聲調的影響。滕悅（2014）選取了20個雙音節詞組成字表，“所選字的聲母包含塞音、塞擦音、鼻音、變音、零聲母等發音類型；韻母包含單元音韻母、復元音韻母、帶鼻音韻母三種類型，其中復元音韻母還包含前響、中響、后響復元音韻母三個小類”④。滕悅（2014）認為這樣做可以“保證實驗錄音材料涵蓋盡量多的聲母韻母拼合組合，更貼近被試在真實語境中的發音情況”⑤。

實際上，聲母和韻母的選擇并非越全越好。聲調主要表現在韻母上，因此聲母與韻母在語圖上的區別越明顯越好。朱曉農（2010）指出，“聲母以清不送氣[p]、[t]為宜”⑥，因其聲學特征明顯，在語圖上較好辨認。如果找不到足夠的音節，那么零聲母和清送氣[ph]、[th]也可以考慮。又因元音的高低會影響基頻變化，韻母首選以單元音[a]、[i]、[u]為佳。

2.3樣本讀例

樣本讀例數量不足是目前實驗語音研究的一個大問題。字組一般選擇語言中的常用語素。若可用的常用語素沒有那么多，也須保證樣本讀例的數量，以符合實驗的統計學要求。朱曉農（2010）指出：“每類聲調的讀例必須保證12個及以上的有效讀例，理想的讀例數最好有24字次-30字次。”⑦讀例數量不足，勢必影響結果的科學性。

3.采樣過程

實驗語音最初采用各種實驗儀器對語音進行測量與研究。這些儀器不但價格昂貴，而且有的體積龐大，且操作復雜。隨著科技的進步，專業語音軟件開始出現和普及。“目前。目前用于聲調的實驗分析的軟件主要有A Speech Analysis Tool Version 1.5、K3700、‘桌上語音工作室（Mini.speech Lab）及Praat 等”⑧。其中，使用較為普遍的是Praat語音軟件。

實驗語音學對錄音有著嚴格的要求。錄音的質量直接影響實驗語音的結果。一些學者因攜帶方便，往往采取錄音筆錄音。如鄭娜（2013）在對阿拉伯漢語學習者進行聲調測試時，采用的錄音工具是錄音筆。錄音筆在錄音時會將聲音通過一系列方法壓縮儲存，因此，哪怕是在絕對安靜沒有雜音的環境中，錄音筆所錄音頻的質量仍會被大打折扣，分析所得數據也不準確。因此，用Praat語音軟件進行錄音時，最好給電腦配備相應的錄音話筒，并且選擇在安靜的環境下進行錄音，以免有雜音干擾。同時可用Praat選擇單、雙聲道，以及控制采樣率大小，避免音頻采樣率過低，造成數據不準確。

使用Praat錄音時，還需控制音強。朱曉農（2010）在《語音學》中指出，“錄音時要注意的是音強的手動控制，防止信號‘超載或‘削波。發音人的音量有大有小，最好不要干涉，而是調節電腦的音量控制，或者移動話筒遠近，使得錄音信號的音強正合適。在錄音設備上都可看到音強大小的信號，綠色表示正好，黃色警告，紅色超載。”⑨

圖1-01中有兩個音的聲波圖。其中，左邊的音強合適，右邊的音強超載造成了削波，使得該音語圖信息不全。

為確保實驗數據的準確性，在正式錄音前，可將字表提前發給發音人，讓他們熟悉具體內容，并適當試讀，以免發生削波或其他情況。錄音時，為防固定聲調模式對發音人產生干擾，實驗者可通過PPT或其他多媒體手段將發音字組展示給發音人。同時，需注意讓每個發音人盡量放松，以自然的狀態發音。若連續錄音，前后兩個字組間需有一定間隔，避免相互影響。若實驗字組過多，要注音讓發音人休息，以免長期機械化工作引起發音人負面情緒，進而影響采樣效果。

有的實驗者在錄音完成后對聲音進行了后期降噪處理，如賀晨吟（2009）在研究西班牙語國家留學生漢語聲調偏誤時，用Adobe Audition 3.0軟件對聲音進行了降噪。實際上，降噪處理在減輕音頻噪音的同時，對所錄音的聲波也有一定的影響。因此，實驗者最好在錄音時就嚴格控制噪音分貝，提高錄音質量。

4.數據處理

4.1數據測量

4.1.1確定時長

朱曉農（2010）指出“聲調的時長不等于負載這個聲調的音節的時長，也不等于韻母（=音節-聲母）的時長，等于韻體（=韻母-韻頭=韻核+韻尾）的時長”⑩。依照朱曉農（2010）的《語音學》，聲調的時長起止標準大致如下：

（1）聲調的起點，在寬帶語圖上大約從元音的第二個脈沖算起。

（2）聲調的終點，根據調型不同，判斷依據也有所差異。不論調型，都適用的主要有兩大標準：第一，聲波圖振幅顯著下降；第二，寬帶語圖中的第二共振峰開始模糊。

4.1.2測量基頻

Praat軟件本身帶有音高自動測量功能。研究者可以利用這一功能對掐頭去尾后的數據進行基頻測量。將確定的聲調時長十等分，取十一個等分點上的基頻數據，導入Excel，求出每個樣本的基頻均值與標準差，最后繪制出基頻曲線圖。

4.2數據處理

到上一步為止，我們獲得的僅僅是不具備語言學研究意義的數據，因此還須對原始數據進行歸一化處理。朱曉農（2005）在《上海聲調實驗錄》一書中指出歸一化的目的是濾掉個性特征，提取恒定參數，以獲得具有語言學意義的信息。

歸一化的方法有很多，如T值法、D值法、半高音度法、LZ法等。D值法較多被用于漢語方言聲調的實驗研究。賀晨吟（2009）的《西班牙語國家留學生習得漢語聲調偏誤實驗分析》及肖玉飛（2016）的《菲律賓學生漢語聲調習得實驗研究》采用的都是石鋒提出的T值法。尤超男（2015）的《韓國留學生漢語兩字組聲調研究》、王晨欣（2017）的《母語環境下柬埔寨學生漢語兩字組聲調習得的實驗研究》采用的是LZ法。

朱曉農（2005）在《上海聲調實驗錄》一書中對六種歸一方法進行對比之后，認為LZ法是誤差最小的方法。“LZ歸一化法的具體步驟如下：（1）求基頻均值；（2）將基頻均值化成對數；（3）求出對數值的均值μ和標準差σ；（4）進行LZ歸一化；（5）把各個發音人的歸一化結果加以平均并求其標準差。”

5.結語

與傳統語音實驗相比，實驗語音通過各種語音軟件對語音進行了更直觀、科學的分析。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實驗語音幫助我們更好地了解不同地區漢語學習者的聲調習得偏誤。但是，實驗越具科學性，就越講究嚴謹性。目前，大部分針對對外漢語中聲調的實驗語音研究，采取樣本的數量和質量都不是十分理想，有的甚至離基本達標要求還有相當大的距離，因此其實驗結果是否科學、準確還有待進一步研究與探討。

注釋：

①陳子悠.日韓泰留學生漢語聲調習得及偏誤分析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07：16.

②⑥⑦⑨⑩朱曉農.語音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280，279，279，281-282，281-282，286-288.

③辛亞寧.意大利學生習得漢語聲調的實驗研究[D].北京：北京語言大學，2007：9.

④⑤滕悅.德語為母語的初級學習者漢語雙音節聲調習得實驗研究[D].北京：北京外國語大學，2014：16.

⑧王晨欣.母語環境下柬埔寨學生漢語兩字組聲調習得的實驗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7：5.

參考文獻：

[1]陳子悠.日韓泰留學生漢語聲調習得及偏誤分析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07.

[2]賀晨吟.西班牙語國家留學生習得漢語聲調偏誤實驗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2009.

[3]胡杰婧.韓泰學生漢語聲調“上聲+X”習得的實驗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2.

[4]曠潔.印尼、韓、泰留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實驗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2013.

[5]屈燕飛.母語環境下匈牙利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4.

[6]蘇舒.漢語初級水平美國大學生對短句中二字組的聲調聽辨實驗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4.

[7]滕悅.德語為母語的初級學習者漢語雙音節聲調習得實驗研究[D].北京：北京外國語大學，2014.

[8]王晨欣.母語環境下柬埔寨學生漢語兩字組聲調習得的實驗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7.

[9]王黛群.索馬里留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3.

[10]肖玉飛.菲律賓學生漢語聲調習得實驗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2016.

[11]辛亞寧.意大利學生習得漢語聲調的實驗研究[D].北京：北京語言大學，2007.

[12]尤超男.韓國留學生漢語兩字組聲調研究[D].杭州：杭州師范大學，2015.

[13]朱曉農.上海聲調實驗錄[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14]朱曉農.語音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