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雪婷
摘要:依據Lakoff提出的理想認知模型,“吃”類詞語可以分為命題模型,意象圖示模型,隱喻模型和轉喻模型四種類型。同時也發現漢語“吃”的隱喻和轉喻表達來自人對客觀世界的認知體驗,即來自人的感覺器官。同時由于較高的使用頻率以及“吃”作為始源域的突顯次數之多和對食物體驗面的增加,關于“吃”的隱喻轉喻表達也就越多,漢語“吃”類表達也具有中國漢語文化的民族特色。
關鍵詞:認知模型;吃;隱喻
一、引言
理想認知模型(The 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本文以下簡稱ICM)這一概念自1987年由Lakoff提出,至今雖已過去30年但依然是當下認知語言學探究人類概念結構和語義范疇的一個重要認知分析切入口。認知模型是指人類關于客觀世界知識的心理構建。這種構建往往是模式化的,反映出以特定而固化的方式勾勒客觀現象,表現出一種理想化了的思維定勢。Lakoff提出的ICM認知模型,依據結構型式,可分為四個子模型:命題模型、意象圖式模型、隱喻模型和轉喻模型。其中在對ICM的四個子模型及其相互關系進行綜述性研究中發現,轉喻和隱喻之間并沒有嚴格的區分界限。
認知語言學的體驗論認為意義來源于我們的感覺運動的體驗, 通過想象機制,如概念隱喻、轉喻、范疇輻射、以及種種概念合成的方式, 這種體驗的意義得以擴展, 形成了抽象的概念化和推理。萊考夫曾對自然體驗下過一個定義:自然體驗是我們的身體(包括感覺、運動器官、智力、情感等)與外部世界的互動(包括運動、操作物體、吃飯等), 以及我們與同一文化(包括社會、政治、經濟和宗教環境)中不同的人群的互動的結果。中國文化講究“衣食住行”,“吃飽穿暖”“民以食為天”,因此可見“吃”在中國文化中的重要性。從而也涌現出一系列與人們“吃”的體驗相關的詞語。如:吃飯,吃水,吃白食,吃醋,吃紅,吃黑,吃食堂,吃豆腐,吃大鍋飯,吃干飯,吃功夫,吃官司,吃回扣,吃虧,吃小灶,吃回頭草等系列含吃的詞語。吃”是人類最基本的自然體驗之一, 這種每天反復發生的自然體驗固化成為體驗格式塔, 具有很強的認知力, 這種思維模式和特定的中國文化相結合而產生的這寫民族特色詞語有的是對吃本身的一種解釋,因為餓了所以要吃飽,而有的詞語就發生一定含義轉化,隱喻、轉喻也相應而生。
“而理想認知模型正是一種認知模型集,由許多相對簡單的認知模型集合在一起而形成。ICM從本質上講并不是存在于客觀世界中,不是對客觀世界原原本本的反應,而是特定的文化背景和說話人對某一領域中的經驗和知識作出的抽象的,統一的,理想化的理解是建立在許多認知模型之上的一種復雜結構。比如“狗”并不是指那一只特定的狗(鄰居家養的那一只狗),那一種類的狗(金毛;博美;薩摩;牧羊犬等等);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對“狗”作的解釋是:哺乳動物,嗅覺和聽覺都很靈敏,舌長而薄,可散熱,毛有黃、白、黑等顏色。是人類最早馴化的家畜,種類很多,有的可以訓練成警犬,有的用來幫助打獵、牧羊等。也叫犬。由此可見對狗的解釋中則包括各種狗所具有的典型性特點,也就是說對“狗”所作的解是框架是完型的。根據ICM認知模型,以下將從四個子模型:命題模型。意象圖示模型,隱喻模型和轉喻模型來分析“吃”,從而發現吃類表達的認知特點。
二、命題模型
命題模型:該原則詳細解釋了CM中所涉及到的概念、特性以及概念間關系,具有判斷性特點,是客觀世界在心智中的真實性映射。若用這個結構構建的ICM 來確定詞義,這就是詞語的字面意義或基本意義。根據趙艷芳的定義,命題結構就是表示概念與概念之間關系的結構。也就是說,命題結構是由命題知識和事實知識構成。按照Lakoff的觀點,命題結構并不使用諸如隱喻、轉喻、或心理意象等想象性手段,而是帶有客觀性,即命題結構包含具有諸種特性的諸種實體以及表達這些實體的諸種關系。但是Lakoff同時又提出,命題模型屬于認知模型,而不是現實的諸種細節體現,所說的實體是心理實體,而不是客觀事物。本文認為,所謂命題結構就是對概念與概念之間的關系作出判斷的心理表征。例如:
(1)那個人簡直喪盡天良,禽獸不如。
(2)—你中午吃飯了嗎?—吃過了。
(1)是一個命題,表明“那個人”與“禽獸”之間具有某種關系,共享某種特性,是對“那個人“的特性與“禽獸”的特性相同性所作的一個判斷。(那個人在某些事情上缺乏人性)。(2)也是一個命題,表達“吃”和“飯”之間具有一定關系,飯具有可以吃的特性能夠滿足人們的需要。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吃類動詞,我們發現,此類詞語已經相當對較少,多數已經通過隱喻轉喻將“吃”類詞語更加加抽象化和概念化了具有一定的引申含義,而屬于命題模型的“吃”類詞語還有:吃不服(不習慣于某種飲食:生冷的東西我總吃不服);吃長齋(信佛的人常年吃素,叫吃長齋。);吃齋(吃素,和尚吃飯);吃飯(生活,生存,靠打獵吃飯),吃水(喝水,吃水不忘挖井人)吃燒餅、吃湯圓等等這些類詞語都是吃的本身意義,吃在這里都是指把食物放到嘴里經過咀嚼吞咽下下,包括吃和喝。即便是通過查閱“愛漢語”語料庫也發現這類詞語隨著時代的變化已經越來越少了,這是因為,隨著經濟發展,人們生活水平提高,小康生活的普及,吃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已經有所降低,人們更多的追求精神生活的滿足和品質生活,而不單純是通過吃來滿足溫飽和生活需要。
三、意象圖示模型
人類在與客觀世界進行互動性體驗過程中反復出現的常規性式樣就是意象圖式,它兼有“意象”和“圖式”的含義。前者指的是特定的、體驗性經驗的心智表征,具有非命題性;后者指人們把經驗的信息加工組織成某種常規性的認知結構,可以長期儲存于記憶之中。人類在現實世界中的互動性體驗形成了基本的意象圖式,也就形成了CM,多個CM構成了ICM。人們由意象圖式為起點,通過隱喻映射進行范疇化、建立范疇、獲得了概念和意義。lakoff認為意象圖示結構是指大多數情況下人類對空間的經驗以及由此所形成的概念,一般借助意象圖示而建構起來的心理表征,如出發地-路徑-目標、部分-整體、中心-邊緣。上下等。這種結構能反應概念結構的特性,同時也是概念結構形成的基礎。王文斌認為意象圖示也是指人們在認知世界的過程中,往往從已有的知識結構出發,基于自己的經驗和背景去關照客觀諸事物。例如:
(3)父親病了,家里頂梁柱一下子坍塌了。
(4)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顯而易見,(3)中父親這個概念被圖式性地認知為頂梁柱(一個房子主要承重部分,柱體形狀)由此可見父親在這個家庭的重要性,而父親在中國文化中也常被解讀為“大山”一樣的存在。因而才有坍塌。(4)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并不是真的“吃山”或者“吃水”,而是把山和水作為一種整體環境,或者容器,吃的是“山、水”這個大環境下所生長的可以用以食用的東西。這里的“山”和“水”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整體,里面種種通過某些方式可以用以生存吃飯的個體才是這一表達結構中和吃存在相關性的特點的實體。
而通過查詢現代漢語詞典,以及“愛漢語”語料庫我們發現這類詞語新出現的也不是很多,數量上相對較多。吃白飯(吃飯不付錢;只吃飯不干活兒)、吃不消(不能支持,支持不住,受不了。爬這么高的山。上年紀的身體真怕吃不消)、吃刀(切削金屬時刀具切入工件:吃刀要深淺適宜、吃掛落(受連累,你捅了婁子,害得大家都跟著吃掛落。也做吃掛絡)、吃回扣(采購物品或代賣主招攬顧客的人向賣主索要或收取一定份額的交易所得)、吃官司、吃緊、吃空額、吃虧(受損失,不能讓群眾吃虧)等這類詞語,“吃”后面的詞語并不是“吃”動作的直接承受著,而是具有一定特殊意義的詞。這里的“吃”主要表示承受,經受;受,挨;吸收之類的意思。
這種詞語產生的原因一是因為人們對“吃”的熟悉程度較高,而是和中國文化相關,因此在社會發展中,自然而然的就用“吃”來表達而不用“聽、看、聞”等。人們選擇“吃”這一相對熟悉的心理表征,同生活中的客觀事物相聯系,從而致使了這類詞語的產生。
四、轉喻和隱喻模型
根據認知語言學,隱喻是從一個概念域向另一個概念域的結構映射,其認知立足點是“意象圖式”,這些圖式均產生于人類的基本經驗,來源于人類的日常生活并由此獲得意義。所謂隱喻結構,就是將始源域的ICM結構映射到目標域中的相應結構上。說得簡單一些,隱喻結構就是將始源域映射到目標域上的心理表征,借此達到表達或解釋目標域的目的。Lakoff & Turner認為,映射就是兩個概念域(始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對應集。這一對應集可能是“此事物與彼事物的外在表象聯系”,或是“此事物與彼事物的內在特性的關聯”,或是是“兩者兼而有之的關系。”任何隱喻都隱含著施喻者對某一特定事物的一種認識、理解和闡釋,表現出對特定事物的一種認知的心路歷程。隱喻的相似性基本有兩種:一是“物理相似性”,二是“心理相似性”。前者是指源域與目標域之間存在客觀上的共有特征,而后者就是指這兩個域之間存在主觀上的共有特性。Lakoff指出,隱喻僅存在于人的大腦,存在于人的概念性映射,而隱喻的意義肯定與思維相關,它不存在于詞語,也不存在于客觀世界,而是人的思維將一種新的意義強施于目標域。隱喻的基礎—相似性,不是絕對客觀的,而是相對于人們的經驗而言的,是可以創造的。
認知語言學視角下的轉喻不再是傳統的修辭方式,而是一種認知過程,Langacker認為轉喻是一種參照體現象,便于人們在心理上建立與目標的聯系,Radden&Kovecses;認為在這一認知過程中,同一理想認知模式內的一個概念實體為另一概念實體提供心理可及。Lakoff認為轉喻是一種概念現象,是同一個認知域的內部投射;他還認為轉喻是一種參照點現象,轉喻詞語指稱的概念體作為一個參照點為想要描述的概念體提供心理通道。轉喻結構的成分來源在語義層上的分析必須以不同概念在語義范疇上的統一與協調為基礎,建立不同概念之間的或隱或顯的關聯所謂轉喻結構,就是在由ICM建構的同一概念域中,某個成分與另一成分之間或某一成分與整體之間構成替代關系(“standstill-for ralation)的心理表征。也就是說,在同一個概念域中,成分與成分之間或部分與整體之間發生某種聯系,而且在特定的情境中,某一部分得到認知上的突顯而被用來指稱其整體,反之亦然,即整體得到認知上的突顯而被用來指稱其某一成分。例如:
(5)這種觀點在當今社會已經過時了。
(6)水壺開了。
(7)吃回頭草。
(5)和(7)為隱喻;(6)為轉喻。(5)中始源域“過時”映射到目標域“觀點”上,從中可知,施喻者將“觀點”看做為一種時尚,其英語結構為“觀點是時尚的”這種類似的還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文章合為時而著“等。(6)中,我們知道一般是液體的(水,油)等會開,但是我們同時知道,水壺一般是盛水的器皿,從而用“水壺”代替“水”,“水壺”和“開”成為同一個語義范疇,形成轉喻。(7)吃回頭草(比喻重又做以前放棄的事情),這里始源域“回頭草”映射到“吃”上,施喻者將回頭草看做一種食物,可以吃,其所具有的特性又映射為過去的事情可以重做。
而通過查詢現代漢語詞典,以及“愛漢語”語料庫我們發現“吃”類詞語中這種詞用的頻次相對較高。吃醋(產生嫉妒情緒,多指男女關系)、吃錯藥(言行舉止不太正常或有違常理)吃大鍋飯、吃皇糧(指在政府部門或靠國家開支經費的事業單位任職)、吃現成飯、吃小灶(受到特殊照顧)等這些詞都是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到同一或另一認知域,而形成這些詞所代表的特有意義。同時由于較高的頻率以及“吃”作為始源域的突顯次數之多和對食物體驗的增加,關于“吃”的隱喻轉喻表達也就越多,漢語“吃”類表達也具有中國漢語文化的民族特色。同時也通過這些詞的使用頻率發現在實際應用中隱喻模型和轉喻模型相差不大,概念區分不是很明顯。而這類詞語在以后有可能會產生更多。
五、結論
“吃”類詞語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中國文化的發展變化,以及中國文化特點。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吃”的要求也越來越高,相信會應運而生各種吃類詞語(時下“吃貨,逛吃逛吃”的流行就是代表)。本文從ICM理論出發分析“吃”類詞語,并分析了四中模型下的“吃”類詞語特點,并在一定程度上預測了“吃”類詞語的發展趨勢。本研究只是拋磚引玉,希望更多學者關注與中國文化相關的詞語表達形式,從而更好地理解我們的語言,文化,也為中國文化傳播提供積極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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