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孔子

宗慧凝

老舍先生《濟南的冬天》所展現的光景，依然如故，微雪初霽，涼意襲人。我裹著一身棉衣，漫步于泉城廣場名人長廊中，十二位來自山東的名士雕像矗立在那里，冰冷料峭的風掃過我的發梢，繼而落在了某個熟悉人物的肩頭。抬頭，即是孔子。他好像在望著我，仍似兩千多年前那種文雅睿智的目光。

驀然回首，時光回溯。春秋時期的魯國，恍然夢境。曲阜，孔子故里，門楣上鐫刻著“十月偏如春氣暖；三秋雅愛月光寒”。我欣然拜謁孔子，問道求學。

由著葛布單衣的門童引路，至廳堂，一派陋室風格。孔老夫子站在庭中央，還未看清他的模樣是否如雕像一般慈祥溫藹，我便模仿電視劇中的行禮方式作揖“夫子好！”起身，他微笑，眉眼間透著慈愛，還在他身邊感受到一股無法僅從雕像察覺到的智慧的光芒。“夫子，此次冒昧前來，還望您多多包涵。”他仍舊微笑，“無妨無妨，大可說出你的不解之處。”

風還是那樣吹，多了些花草香，卷起珠簾。我已入席，不習慣跪式坐姿的我腿有些疼。“夫子，在學校中，大家都流傳著您的‘時習之樂，‘溫故而知新亦是耳熟能詳。可是我想成為一個成績優異并且品質好的人，學校里魚龍混雜，什么樣的人都有，這樣的環境中我又怎么成為一個全面的人呢？”孔夫子捋著長胡子，轉頭再微微一笑：“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每個人的品行都不一樣，若其為賢人，則要從他身上學習你所不具備的東西，努力的向他看齊。而那些非賢者，只需把他們的錯誤摘出然后內心反省警示自己。”他依舊很輕松，眼中包含了看遍千山萬水超脫凡人的淡然。“對啊，我正是需要不斷反省自己的錯誤，正所謂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保持對萬事萬物的敏感，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我又進一步請教：“那么何為賢人？怎樣的人才能稱得上賢這個字呢？如何區分賢與非賢呢？”

夫子眉頭微皺，看來這個問題不是那么容易能解釋的。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始解釋道：“顏回是我認為最能稱得上是賢者的學生了，沉靜而富有深思，成為一位賢者首先要像他一樣。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即使環境艱苦，他卻也不改其樂。其次要做一名君子。君子不憂不懼，就可以成為賢者了。”

“不會憂愁與畏懼，就可以被稱為君子了嗎？”我仍是一臉疑惑。夫子接著說：“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自己反省自己到沒有了愧疚，就可以被稱為君子了。君子總會規范自己的行為，學習不足之處，每日自省。作為君子還要先行其言而后從之，于是那些光憑嘴上功夫自稱賢者君子的人便就是非賢之人了。”說罷，大笑兩聲。“是這樣啊，那我以后可真得要少說話多做事，用行動證明自己，時時刻刻規范自己了。”

夫子端起杯盞，小飲一口。“謝謝孔圣人的賜教。”我非常佩服，鞠躬說。夫子臉上沒有欣喜之色，只輕輕放下杯盞，說道：“我其實并非圣人，圣人應具有聰明睿智、寬裕溫柔、弘毅剛正、和文理密察的優秀品質，才能為世人所贊賞，而我勉強就算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罷了。”

“夫子您太謙虛了，在以后的王朝更替直至我所生活的年代中，您的思想精華都悄悄匯入了中華民族的精神骨髓中，受大家所推崇，為世人所流傳。您的家鄉——齊魯大地上的兒女都以您為榜樣來學習呢。后人深慕您的道德學問。所謂東溟量深，西華測峻；秋月儷潔，春風釀和。您已成為中華民族的道德楷模和萬世師表。”

我說著便深深作揖，正想抬眼再看看夫子慈祥的面龐，卻感覺眼前一團白霧。

風涼，有霾的氣息。我睜眼，恍然若隔世。剛剛眼前慈愛的夫子已變成一座青黑色的雕像，微笑還是那么熟悉，宛若孔夫子本人還在眼前與我親切對話。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我向他一笑，他好像也在對我微笑。我后退兩步，灑了兩行清淚，悄然揖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