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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寫的家譜

2018-08-30 09:05:36王仁超
小說林 2018年4期

山東青島是我出生的地方。四歲時隨母親來到哈爾濱,南崗秋林的大直街便成為我自小長大的地方。青島雖美麗,但我絲毫沒有印象,倒是大直街留給我的記憶竟然深如海洋,在頭腦中一輩子抹不掉!

那時,家在秋林公司東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對面是一座淡黃色很典雅的二層小樓,前臉雨搭的地方寬大,可停放轎車,最早叫“蘇聯民會”,后來叫“南崗區黨委”。記憶中,叫“蘇聯民會”時,門前停留的小汽車都像駝背的“羅鍋”,車屁股處都背一個燒木炭的“鍋”,只有把“鍋”里的水燒開,車才跑。我經常好奇地站在街對面,看木柈如何被燒著,噼噼啪啪地響,然后那車蝸牛一樣地“爬”走。

再往東便是一個圓頂的教堂和一片墓地。過了墓地再往東又是一個尖頂教堂,過了尖頂教堂便是我上小學的地方——鐵嶺小學校。1957年我上了小學一年級。一年級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很多的時候我像一只快樂的小鳥,背著書包蹦跳著穿過墓地,走過教堂,耳畔聽著當當悠揚深遠的鐘聲和教堂里傳出腳踏風琴伴奏的“贊美詩”,或做“彌撒”的悅耳琴聲去上學。那年夏天的一個夜晚,我和許多兒童在篝火晚會高興且發自肺腑地唱著《少年先鋒隊隊歌》,戴上了紅領巾。“我們新中國的兒童,我們新少年的先鋒……學習偉大的領袖——毛澤東。”

這是我幼稚的喉嚨從胸腔里發出的第一支歌曲!

父親那時在伊春林區一個叫烏馬河小鎮的旅店做雜役兼會計。1957年哈爾濱發生了特大的洪水,母親領我去伊春看望父親,鐵路沿線一片汪洋。渾黃的江水淹沒了村莊,只露著飄搖在水中的樹冠和電線桿頭。在烏馬河的小旅店我第一次清楚地見到了我的父親。給我留下深刻記憶的是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居然都少了半截!光禿禿的兩個半截指頭很好玩,斷指處的肉不見骨頭,圓圓的肉頭很光滑,略微帶點兒老繭。父親穿一件對襟的黑褂子,褂子左側的上衣兜揣一塊懷表,銀白的表鏈拴在衣服的紐襻上,似乎很有派。母親在小旅店很高興,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拆被褥,縫縫補補,去河邊洗衣服……

父親既抽煙又喝酒。父親的煙鍋子很特別,不是銅的鐵的,而是一個比核桃大,比拳頭小的樹根摳的煙鍋。這樣的煙鍋讓我好奇。父親噴云吐霧的同時,還不時用拇指按煙鍋里的紅火炭,一明一滅,有時甚至發出嘶啦啦的聲響。我佩服父親,他不怕燙手嗎?

母親做好下酒菜,卻從來不上桌,往往這時她把我拉到父親跟前佇立。父親則用筷子夾一粒花生米或一塊煎蛋送到我嘴里。偶爾高興,還用筷子頭沾點酒抹到我的嘴唇上。我的雙唇立馬感到辣辣的滋味。父親笑了,他用斷指的手慈愛地撫摸我的腦袋……我的腦袋和頭發便有了另一種感覺。雖然嘴上辣,但我心里卻暖融融的。

這樣幸福的情形實在不多。不在父親跟前的日子,母親做的飯菜則經常是玉米面餅子和芥菜疙瘩咸菜。經常吃得胃脹胃痛返酸水。

父親的斷指讓我奇怪,我疑惑地問母親。

母親說,父親十多歲時跟著大人鍘草,不小心讓鍘刀把指頭鍘了。當時,父親還將掉到地上血淋淋的手指往手上安,見無論如何安不上,一股子犟脾氣上來,竟然將兩個鍘掉的手指頭扔到場院附近的河里。

我聽得頭皮一麻一麻的。

轉過年的秋天,也就是我上小學二年級時,班主任老師見我學習很好,便把我送到市少年宮的鼓樂隊,課余時間學習敲鼓吹號。鼓樂隊作為國慶十周年大典的前導隊伍。全校就我一人去了少年宮。心潮澎湃,感到無上榮光。

這一年,家里發生的大喜事多如牛毛。

先是母親苦口婆心地勸說父親從烏馬河的小旅店辭職回哈市,說一家人爛是一窩,肉是一塊。總不能東是東,西是西地分居過日子。大家在一起團圓不說,過日子還省錢!

母親那時已經參加了街道人民公社的被服廠。她每天去鐵嶺街附近的哈醫大衛生系院子里縫被褥。每天她都高高興興地上班,甚至中午飯都自帶干糧。她的地位變了,由家庭婦女變成了勞動工人。她驕傲且自豪地對父親說,我一個大字不識一笸籮的小腳女人都能參加工作,你個大男人,怕啥?

猶豫不決的父親說,我走哪里,你跟腚攆到哪里。從青島一直攆到哈爾濱,又從哈爾濱攆到烏馬河。行啊,聽你一次吧。團圓的日子也是我巴望不得的!

父親說母親跟腚攆他是有原因的。

父親十四五歲隨兄長離開山東老家貧瘠的土地,走南闖北,始終沒混出個人樣。不是站柜臺,就是當雜役。最悲慘的時候,他連一把(十個)雞蛋都買不起!這種日子不知是怎么混的。

母親說起1949年陰歷臘月,她離開老家農村,挺著個大肚子即將生我時,去青島找父親。沒想到父親一見她的面,不但臉上沒笑容,反而冷漠地問母親:你來這里干什么?

母親反唇相譏說,俺是你的女人。俺不找你,找誰?

那時,母親并不知道父親連自己都無能力養活自己。他沒有了工作,整天游蕩,靠兄長給他點錢過日子。

母親由于營養跟不上,生下我,竟然擠不出一滴奶水!對于嗷嗷待哺的我來說,白瞎了她那兩個誘人的奶頭,也白瞎了我的嘴。

無奈,她只好用高梁面糊糊當奶喂養我。難怪我稍微長大后,整天胃里返酸水,總有一股火燒火燎的感覺。由于打下了高粱面的底子,以至于成長中的我,身材始終如高粱稈一般,又細又高,單薄的身子好似經不起風吹,強風一吹,忽閃忽閃的似乎很容易折斷。

大腦殼小細脖,光吃飯不干活。小時候,光腚娃娃們經常這樣奚落我。

一事無成的父親那時根本沒拿妻兒當回事兒。他覺得自己在外面闖蕩不容易,只要能掙錢養活一家人,那么,他就算完成了一個男人的任務。他連自己都混不成個樣子,也就根本沒有能力置房子置地,甚至連自己的“窩”都沒置上。當母親領著我們去青島,而后又來哈爾濱尋找他時,他是腿肚子貼灶王爺——人走家搬。家在腿上,腿就是家。只是這個家很凄涼悲慘,就他老哥一人!

母親千里迢迢地帶領我們兄妹來哈爾濱時,住的房屋居然是父親的兄長——我叫做“四大爺”家的房子!

一間不到二十米左右的日本式破舊平房。

從烏馬河回到哈爾濱時父親不到五十歲,父親的行為有些反常。后來發生的系列事情,母親也一再肯定,父親的性格的確一反常態。

那一年,也就是1958年。鑼鼓鞭炮震耳欲聾,歡呼雀躍口號之聲不絕于耳地在中華大地上鼓蕩……整個哈爾濱一片紅彤彤的,天是紅的,地是紅的,連松花江流淌的水都是紅的!鞭炮的紅紙屑像片片紅樹葉漾蕩在水面上……人的臉兒,乃至于心情都是紅的……紅旗曼舞,彩綢飄蕩,人們豪情萬丈,載歌載舞。就連霽虹橋下坡,省報社對面一堵黃墻上的醒目大字都充溢著蓬勃的力量。巨幅大字散發金色的光芒,吸引人的眼光,鼓蕩人的情懷!黃墻上比斗還大的字是這樣書寫的:“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十五年內超英趕美!”

父親的反常,最具體的表現是不愛干動腦筋的活。用他的話說,干干體力活,筋骨活泛,飯菜吃得香。撥拉算盤珠費神費腦力。哪怕“賣老伯袋”(賣苦力)呢!

‘訟社是棵常青藤,社員都是藤E的瓜……”

歌聲取代了圓頂教堂的鐘聲,也取代了尖頂教堂的“唱詩”聲。人人都會張開嘴巴唱。圓嘴的,方嘴的,扁嘴的,抿嘴的……甚至連啞巴都會連唱帶比劃地咿咿呀呀出聲。

哥哥和姐姐為響應學校大煉鋼鐵的號召,把家里的金銀銅鐵搜刮得幾乎一干二凈。為爭奪一個木箱上的銅把手,倆人差點動起手來。哥哥大聲吼道,我是班干部,又是團員。我不表現積極,讓我臉兒往哪擱!姐姐毫不示弱,她哭鼻子抹淚說,我馬上就入團了。這兩天老師讓我看團的章程呢……

關鍵的時刻,多虧了母親拿主意。母親說,銅把手沒大用處,當妹妹的就讓著哥哥吧。姐姐說,那樣,我就把鐵鍋拿走。母親好言勸說姐姐,鐵鍋不能拿走。拿走,用什么做飯呢?姐姐說,要不,我就拿大勺!母親說,大勺也不能拿,拿走,用什么炒菜呢?

姐姐說,都要吃大鍋飯了,留那些飯鍋大勺做什么!

母親說,萬一哪天不愿意吃大鍋飯,自己想吃想做點其他的咋辦?

最后,母親把個炒菜的鍋鏟讓姐姐拿走了。

作為上小學的我當然也不甘落后。母親拿出些銹跡斑斑彎曲的鐵釘糊弄我,說小學生嗎,交點鐵就可以了。

我心知肚明,交多了,家里也拿不出什么東西了,只剩下鐵鎖頭和鑰匙了。

喧囂的春天和酷熱的夏天很快就過去了。被鞭炮染紅的松花江結冰了。冬天說來就來了!鋪天蓋地的大雪紛紛揚揚,瞬間就把哈爾濱變成冷酷無情的銀白世界。不知為何,政府把圓頂教堂的墓地夷為了平地。雖然沒了林立的墓碑,但周邊高大的山核桃樹、丁香樹經北風掠過,會發出咝咝嗚嗚的怪聲,令人感到陰森和恐怖。再上學時,我都繞道避開那里。雖然那里被茫茫白雪鋪蓋。圓頂教堂的黑漆大門被拇指粗的鐵鏈緊鎖,悠揚的鐘聲從此啞然。圓頂下黑洞洞的窗口成為麻雀們筑窩的地方……

母親的被服廠說黃攤就黃攤了。父親兩手攥空拳,他想找的工作無影無蹤。社會上凡是需求用人的單位,人事勞資一切凍結。沒法兒,他只好去火車站前和煙廠的“老巴奪”橋頭“戳大崗”。每天他都袖著手,跺著腳等活兒,經常凍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母親倒是關心哥哥和姐姐,問鋼鐵煉哪兒去了?哥哥說變成鐵巴巴了,關鍵是小高爐不過關。應該用那種“鋼磚”壘的爐子,而他們用的是磚頭。姐姐說,應該用焦炭來煉鋼,而他們用劣質的煤,溫度根本上不去。學校又不肯買焦炭。

母親不屑問我。因為我比他們誰都忙。課余時問不是滿大街撿馬糞,就是去廁所刨人糞,然后用爬犁運送到學校。多虧是大雪封地的嚴冬,不然滿校園該彌散臭烘烘的屎尿味道!

深秋時,母親似乎有預感。她把過冬儲存的白菜幫子用麻繩一串串穿起來晾干,掛到窗欞上。

父親再喝酒時,母親自然是不讓我靠前了。很快,一切都憑票憑證供應。甚至一塊腐乳,一盒火柴……父親不再用斷指的手掌撫摸我的腦袋,也不再用筷頭沾酒讓我抿。取而代之的是他不斷抽煙,不斷地咳嗽。每逢喝酒,他的腳下都要放一個痰盂,邊喝酒,邊抽煙,邊咳嗽,咳嗽得淚眼婆娑,還不斷地往痰盂吐痰……不知他從哪里淘弄來一瓶工業酒精,兌了水當酒喝。他得了肺氣腫,有時咳嗽喘不上氣來,就吃一種黃黃的小藥片。那種藥片好像叫“麻黃素”。

吵嘴幾乎成了父母的家常便飯。父親齁嘍氣喘埋怨說,跟腚攆吧,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地催命……催吧,連“卯子工”的活兒,眼下都難找!錢難賺,屎難吃。

母親悲哀地說,都是命啊……

母親比父親大一歲。這個時候的母親,想起了那句話:女大一,不是妻。

課余時間,我依舊去少年宮敲鼓吹號。一敲起鼓來,什么都忘了。我興奮地想,作為前導隊伍,我將戴著鮮艷的紅領巾走過主席臺,鼓樂齊鳴,震天響地,受省市領導檢閱的滋味該多么幸福和美好哇!

咚咚吧啦吧啦,咚咚吧啦吧啦,咚吧啦咚吧啦,咚咚吧啦吧啦咚……

歡快的鼓點敲擊著心靈,滲入軀體。我沉浸在歡樂激情之中。

國慶前的一個月,少年宮領導提前檢查鼓樂隊排練情況。一個中年英俊男老師發現我穿的藍斜紋褲子膝蓋有補丁,讓我站出列隊。他問,穿這破褲子能去游行和檢閱嗎?我說,老師,不知道今天檢查。明天我穿條新褲子不行嗎?他溫和地說,你回家吧,穿新褲子,明天也別來了!然后環顧隊伍說,他這個樣子給新中國的少先隊抹黑丟臉!

苦澀的淚水流進肚里。有生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受到的屈辱!我頭也不回,默默地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鼓樂隊,離開了少年宮。

班主任是個矮墩墩的女老師。她知道我被少年宮的鼓樂隊開除,不問青紅皂白,態度嚴厲地說,你知道嗎?你是代表班級和學校去的!我無權力開除你的學籍,但是我可以不讓你戴紅領巾,把紅領巾摘下來吧!你給學校和班級丟臉,也給我丟臉!這事情,我還得向校領導匯報!

那聲音是黑色的,刺耳的。我的眼睛不再含有淚水,因為淚水流進了心里!

也就是從這時起,在我幼小稚嫩的心靈里學會了欺騙和撒謊。每天早晨我會裝模作樣地在家人面前戴上紅領巾,快到學校時再解下紅領巾,裝到褲兜里。戴上,解下……解下,戴上。每一次這樣做,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在感到自己丑惡的同時,又感到了自己的聰明……

母親說父親反常,我也看出來了。現在的父親喘氣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咝咝啦啦的。夜里我經常看到他撅著屁股趴在床沿,臉沖下喘氣。正常人誰這樣呀?但他依舊喝酒。他在窗外的墻根下,挖了一個兩塊磚大小的土坑,入冬時弄了點香菜放到坑里,然后弄塊磚蓋上。時不常地揭開磚頭拿出一綹香菜,洗吧洗吧倒點醬油當下酒菜。再不,弄一塊豆腐乳,用一根筷頭蘸點腐乳抿到舌尖,嗍啦著舌頭,喝酒下肚。

轉過年父親的日子似乎更不好過。走幾步道,他就得停下靠墻根或是大樹歇一歇,喘幾口氣。即便這樣,他又增加了另一項任務,每周他必須到派出所書面匯報一周來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他變成了“浮閑人口”和“五類分子”。十四五歲闖關東的少年一夜間變成了地主分子。

事情是這樣的——

五十年代初的土改期間,大伯父早已經去世,山東老家里只剩大伯母一人頂房過日子。大伯母姓林,是老家龍陽村附近一個莊子的苦命女人。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她嫁給大伯父后,生了好幾個孩子,都沒站住。夭的夭,折的折。待大伯父去世后,她不肯回娘家,也不希望小叔子們分家。她首先考慮的是自己,一旦分家,誰來承擔她的撫養義務呢?小叔子們都在關外,所以對分家的問題誰都不看重。恰恰在這一點上,大家犯了一個共識上的重要錯誤。如果分家,老家那四五十畝地一平均,每家也就十來畝,按照土改時定成分的標準,不是貧農,至少也是下中農;往最壞一點說,最次是中農。中農是團結對象。

土改的災難落到了這個形只影單,多災多難苦命的女人身上,

她被定為了地主。由于沒分家,小叔子們逐一沾光,都成了地主分子。包括我十四五歲離家闖關東,乃至于房無一問的父親。

父親定為地主,我們這些子女也都跟著沾光,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尤其是我,還沒出娘胎,便戴上了這頂桂冠。

自從戴上這頂桂冠,我便有了抬不起頭,類似做賊一樣的感覺。無論上學還是工作,書寫個人履歷表后,交表時我都故意排在最后,生怕被人看出成分一欄的“地主”。我佯裝匆匆的樣子,慌亂地把表插進一摞紙的中間。

我感到我是帶著罪孽出生的。難怪從我呱呱墜地起,連人間飽含最溫情的乳汁都品嘗不到。

外面北風呼嘯,冰天雪地。我陰冷潮濕的家也陷入前所未有的嘈雜之中。

首先,父母圍繞著哥哥是否繼續讀大學的問題發生了爭吵。

愛慕虛榮、心胸狹窄、目光短淺、爭強好勝似乎貫穿了哥哥的一生。讀小學時哥哥就是班級干部,無論期中,還是期末,回回考試都在班級名列前茅。考高中時,他以全校最優異的成績進入省里排名第一的中學。此時,已是大講“念念不忘階級斗爭”的年代。按理,以他的成績和追求進步的表現,當個班長富富有余。由于注重政治表現和家庭背景及出身等問題,哥哥沒有當選任何干部,甚至連小組長都沒當上。這對于他來說是奇恥大辱。一怒之下,他轉學了,轉到了稍微次一點的學校。如愿以償,他當上了班長。他從高中乃至大學時代,一直在積極地靠近黨組織,但由于出身問題,始終徘徊在黨組織的大門之外。作為一名優秀的共青團員,入不了黨,他的心情格外沉悶痛苦。為此,上高中時他就得了嚴重的神經官能癥,每天必須靠喝什么“補腦汁”“鎮靜劑”來維持和治療自己精神系統的疾病。考大學時,若不是出身問題,他會被“北京航空學院”錄取。結果,事與愿違,他僅被省級的一所二類大學招去。

來自政治乃至精神上的壓力和經濟上的窘迫,父親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連喘氣和走路都成問題,他還能奢望什么!他要求剛剛大學一年級的哥哥退學,承擔養家糊口的責任。

望子成龍。母親反對父親的意見,她寄希望于哥哥。因為自小長大,哥哥無數次地被評為三好學生。母親每次為哥哥開家長會,都是滿臉笑容而去,滿載榮譽而歸。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將前途無限!

母親對父親說,哪怕家窮得揭不開鍋,沒一粒米,甚至全家喝西北風,也要供兒子上大學!母親從來沒這么硬氣地對父親說話。

隆冬季節,母親在窗欞上晾曬的白菜幫子早吃沒了。她用那些菜幫子蒸包子,蒸菜團子,熬菜粥……雖然沒多少油水,但畢竟能解決一時的饑飽。

在全國人民都陷入“三年自然災害”的年代,即便是這樣的飯,母親也不曾吃飽過。為兒女,為丈夫,她寧肯自己挨餓,省下來讓家人吃飽。過度的勞累和挨餓,使母親全身浮腫。原來的鞋子都裝不下她那雙“三寸金蓮”了。無奈,只好趿拉著鞋。她的頭、臉、腿、腳一按一個坑,皮膚好像失去了彈性。

年幼的我往往好奇地看母親。母親讓我按她的腿和腳。我不敢。

母親沒錢買藥。她把糧店供應的黃豆炒熟當藥吃,嘎嘣嘎嘣地嚼著。多虧母親長了一口好牙。

關于哥哥繼續上學還是退學的事情,最終還是母親的意見占了上風,母親說,我還走得動,我起個許可,去賣冰棍,供他上大學。

母親背起了冰棍箱子,沿街叫賣。寒凜的北風,漫天的大雪,母親穿一雙大氈疙瘩站在冰棍箱后,企盼地叫賣:冰棍——三分、五分!

夜深人靜,南崗大直街上的“磨電車”都收了末車。昏黃的路燈下,母親守著冰棍箱子還在吆喝:冰棍——三分、五分!

站了一天的母親為緩解腰腿疲勞,每天回家后都要用熱水燙腳。趕上父親不在跟前時,我小聲問母親,你為何嫁給俺爹呀?弄那個破成分,都抬不起頭。

母親邊洗腳邊嗔怒說,為何嫁給你爹,得去問你姥爺、姥姥。結婚過門了,直到下轎揭開了紅蓋頭,我才見著你爹什么模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親哪里敢抗命呀!

母親用滿是窟窿眼的石頭蹭腳。看著她長滿老繭的錐型小腳,除了腳拇指外,其余的都彎曲折斷壓在腳掌下。我問,骨頭折斷了不疼嗎?

母親邊用石頭蹭腳后跟邊說,能不疼嗎?四五歲就纏了裹腳布,疼得扶墻根走。

父母吵架的情形被哥哥知曉。背地里,一貫小心眼的他私下跟我說,哼,等我長大掙錢,不養活咱爹!你呢?

哥哥大我十多歲。我對長大后的事情,一片茫然。我說,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哥哥打心里真是恨父親了。

放了寒假,離過年就不遠了。

父親幾乎成了廢人。成了廢人的父親卻離不開酒。家里沒酒的時候,他腰里別個口大脖細的小酒壺去道外桃花巷,去他的兄長家尋酒喝。四伯父是個敦厚老實人,他上床認識老婆,下地認識鞋。他不茍言語,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人,在父親被動員下放回老家后,也就是1964年“社會主義教育”的“四清運動”中自殺身亡。主要原因是這樣的。他的成分和父親一樣:地主。建國前他做染料生意,有點兒股份。“四清”中,查出這個問題,又重新給他定了成分:地主兼資本家。

政治上的壓迫還不至于使老實厚道的四伯父走上絕路。關鍵是因他的成分影響了兒女們的前途。兒子因成分入不了黨,女兒因成分,畢業分配沒有好去向,甚至影響婚姻問題。四伯母又是個嘴碎的女人,看到兒女們在社會上遭冷眼,便整天嘮叨自己的男人,啊,你看看,你弄個破成分,全家孩子都跟你遭殃!

在單位抬不起頭,在家又受兒女的白眼和老婆無盡無休的怨氣嘮叨,四伯父最終選擇了自殺。臘月初八,那是一個天氣陰晦飄雪的日子,一大早,他鉆進了烈士館坡下的火車橋洞,待一列火車呼嘯迎面而來時,一頭撞向了車頭……

寒假期間,我不能與其他同學一樣享受愉快的假期生活。寒風凜冽,母親總不能在外吃午飯和晚飯,這個時間我頂替她賣冰棍。

鄰居一個叫建濱的光腚娃娃和我一起拖著爬犁去秋林公司門口賣冰棍。那里人來人往,冰棍賣得快。

但是,那里的門衛老頭卻不時出來攆我們。一次我和建濱正賣得歡,他賣冰棍我收錢。突然門衛老頭猛虎一樣地出現在冰棍箱前,建濱驚慌失措,拽起爬犁就跑。不曾想,冰棍箱子翻了,半箱子冰棍散落在雪地上。有的沾雪,有的折斷。門衛老頭幸災樂禍跺腳喊,小兔崽子,看你們還來賣!

我和建濱快速地一根一根撿拾冰棍,不時用手擦沾在上面的雪。建濱則用嘴巴和舌頭舔冰棍。他的舌頭比蛇信子活泛,一舔一嗍啦,冰棍立馬干干凈凈。我問,舔完咋賣呀?建濱說,你家的冰棍,賣不賣由你!

然后他又出主意說,就喊“嗍啦”冰棍。誰也不知道“嗍啦”是咋回事兒。再說,咱也沒騙誰。

我只好照辦。沒想到,買的人還真多。不一會兒,冰棍箱子幾乎空了,只剩下不多幾個折斷的冰棍。

我感到心里有愧,愧對那些買冰棍的人。同時,心里又咚咚咚地敲鼓,冰棍賣不光,錢對不上賬呀!能躲過母親的責備嗎?

我對建濱說,賣不出去的,干脆咱倆吃了。

建濱高興地說,也是,不然就白瞎了。

回到家母親一點錢,發現不對。我如實說了。母親驚訝問,就那樣把冰棍賣了?

我說是。并解釋說,是建濱出的主意。

在大直街,母親路過一個叫“輕工業廳”的單位,發現每晚那里的食堂師傅都往爐灰堆倒爛菜幫子。母親讓我去撿。我說,太丟人,不去!

母親的語氣比我更硬。她說,人家扔也是扔了。你又不是偷,不是搶!撿回來,比媽秋天晾的白菜幫子強多了。你,去不去?不去,你就餓肚子!

不容分說,她遞給我一個布口袋。

“餓肚子”三個字,太可怕了。母親不就因為餓肚子得了浮腫病嗎!沒放寒假前,是下午班的課程,中午我帶一個菜團子去學校附近一個同學家寫作業,那個同學家很大,去了好幾位同學,吃飯時,愣是找不到那個菜團子。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偷了我的菜團子。害得我一下午肚子咕咕叫不說,還挺不起精神頭,趴在課桌上昏睡了一下午。同時,還做了個怪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只小老鼠,偷偷鉆進了一個糧倉……

人一餓肚子,什么都想吃,也什么都敢嘗試吃。變驢變馬,變牛變羊都行,甚至變兔子……

初春的時候,母親帶我去江北挖野菜。婆婆丁、苣荬菜、柳蒿芽、灰菜……

回到家,母親把這些野菜用熱水焯一下,摻點兒玉米面,蒸熟了當飯吃。

苦澀的野菜,草一般的滋味。塞飽肚子,沒半個時辰就消化了。消化完了,就又感到餓。餓的滋味摳心挖膽,真難受。

母親說,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

^吃這些,不就變為了馬、牛、羊、兔子嗎……

“文革”期間,我曾和光腚娃娃建濱去了北京。建濱的家庭出身是城市貧民。他從小學校的大隊部弄了一張帶公章的介紹信,把我的名字填上,然后我們乘火車去了北京。在最后一次偉大領袖接見紅衛兵時,我們見到了“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

歡呼雀躍,熱淚盈眶。我感到了無上幸福和榮光!

我可以與廣大的紅衛兵、青年人一樣,共享見到“紅太陽”的幸福時光。

因為坐火車不花錢,余下來的時間我和建濱回了山東老家。他老家是牟平縣,我老家是蓬萊縣。我倆約好一個星期后在煙臺火車站碰頭。

我是借“大串聯”的機會回老家探望被下放的父親。“黑五類”的父親見兒子突然回老家,自然欣喜萬分。

經過文化大革命洗禮,我的階級覺悟有了很大提高,我是帶著一個目的回老家的。我要了解父親的歷史,他的一生都干了些什么。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總不會撒謊吧。父親說,他記事兒起是五歲,然后讀了私塾,再后來便是跟大人下地干活,十四五歲時,他又跟長兄們闖關東,站柜臺……

可是,怎么會是地主成分呢?

木訥的父親回答不出來。他讓我問村支書。村支書是個四十左右歲的莊稼漢。他不容置疑地肯定說,地主是肯定的!

我理直氣壯地問,土改時我父親還不到十八歲。最多他應該是地主子弟。

村支書說,地主就是地主。你想翻案嗎?全家都是地主!

我真想翻案。但翻不了這個案。看來,只好繼續背著這個黑鍋!

頂禮膜拜的幸福與自己真心的痛苦交織在一起。幸福是種感覺,痛苦也是一種感覺。但是,痛苦的感覺遠遠大于幸福的瞬間,更大于頂禮膜拜時的幸福!

贖罪是心靈的一種解脫。但連贖罪的地方都尋覓不到時,心靈更加痛苦!

每晚五點多鐘,去輕工業廳食堂撿爛菜幫似乎成了我的習慣,不再需要母親強迫和動員了,因為我嘗到了甜頭。填飽肚子比什么都重要。除了爛菜幫,還能撿到拳頭大小的白菜根,白菜根真是好東西。母親把菜根烀熟,我用筷子或削鉛筆的小刀剜出里面的瓤,香甜無比,人餓極了,真是吃糠甜如蜜!

進入臘月的時候,街道派出所一個姓沈的民警來家里做動員,動員全家“下放”到巴彥縣的農村。動員的理由很簡單,一是,你們全家沒一個有正規工作的,全是“浮閑人口”。二是,你家里還有“五類分子”,屬于管制對象。三是,有工作的“五類分子”都動員去農村,何況你們家!

沈民警來我家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不用母親讓座,他一屁股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就掏出香煙,自己點著。他蹺著二郎腿,晃蕩著腳,板著臉勸說父母。他是哥哥的小學同學,當兵轉業,當了片警。哥哥笑臉相迎,笑臉相送。滿以為這個同學能講個隋面,高抬貴手。

沈民警無奈地解釋說,自己只是個聽喝的小嘍噦,所長和上級讓做動員,只好做。就你家就這個情況,無論如何逃脫不了。

父母又陷入吵嘴之中。父親叼著煙斗,低頭咳嗽,不停地吐痰。他依舊是埋怨母親的話,攆吧,跟腚攆吧。這回倒好,不單把我攆回農村,全家都跟著沾光。

母親反駁父親說,不磨嘰這些好不好,想想主意吧。我是不能被嚇唬住!我費盡辛苦把孩子們從老家帶出來,是想讓他們讀書,有學業。巴彥那個地方又窮又苦,要去,你自己去吧。

父親抽著煙咳嗽說,我去,不立馬就送了小命呀!數九寒天,喘氣都困難,甭說干什么活了!

母親說,你能不能少抽兩口煙!

父母這輩子都不曾互相理解過。母親的愁苦心思,一顰一笑,父親從未理解過。難怪母親在總結自己的婚姻說,女大一,不是妻。

對于沈民警的不斷來家動員,老實沉默的父親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狗尿苔不濟,長在金鑾殿上。

只父親一人“下放”回了山東老家。母親保護了她的兒女,也保護了父親。沈民警似乎完成了動員任務。他說,好吧,不去巴彥也罷,氣候冷,又是肺氣腫。回老家,畢竟氣候好。過完年就動身吧!

年,還是要過的。從臘月二十三起,母親便拖著疲倦的身子,頭蒙一塊毛巾,拿笤帚把屋子的犄角旮旯全部清掃一遍。掃到吊鋪的一個墻角時,發現一個蛛網,網上還掛著一個死蒼蠅。她以為是個蜘蛛。她從來都把蜘蛛叫“喜蛛”。她悲哀地喃喃自語說,朝報喜,夜報財;不晌不夜報客來……沒客人來,可是俺家有人要離開,要走哇!

她把蛛網用笤帚尖挑了下來。稍微休息后,她又用洗凈的菜幫和面炸丸子。她要讓鄰居們看看,無論如何多災多難,她都會挺直身子熬過去!因為,她有兒女,而且是學習好和聽話的兒女!

傍黑天時,母親拿出父親從林區帶回來生火的一捆明子,讓我去煙廠的“老巴奪”黑市賣。我不肯去。我見過“老巴奪”的黑市。沿橋頭的路邊,盡是些黑黢黢的人影晃動,賣什么的都有。

黑市大都不是好人。好人都有工作,誰去那里晃動呀!不是我不愿意賣明子,而是我不想加入烏七八糟晃動的黑影之中。

你去不去?見我躊躇半晌,母親很嚴厲問我。你不知道家里沒錢過年嗎?前兩天買煤買樣子,不都是你哥和你姐用麻袋抬的嗎!

看著母親蒼白浮腫的臉,眼睛腫得變成一條縫。我心軟了。我拖著小木爬犁。爬犁上的明子有二十多捆,每捆有一二斤重。母親把明子劈成筷子粗細,她叮囑說,每捆必須賣五毛錢。

臘月的天,黑得早,也嘎嘎冷。我袖著手,把爬犁繩子套在肩膀上。冷風吹得手背有些麻木和癢酥酥的感覺。

我加入了“老巴奪”黑市場的行列中。一排黑黢黢的人影有半里地長。個個破衣爛衫,相貌不堪,灰頭土臉。我找個空,把爬犁塞進去。左邊是個賣旱煙葉的高大男人,右邊是個賣鞋墊的小女孩。再左邊是賣干菜葉的,再右邊是賣凍雞鴨的……看不太清楚小女孩的眉眼,只見戴個花頭巾。賣煙葉的男人不斷地抽煙,大概抽的是那種叫“蛤蟆頭”的旱煙,煙勁兒又沖又辣,他不停地咳嗽。小女孩則不停地喊,鞋墊兒——毛錢一雙。她雖然瘦小,但嗓門特大。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我放不開身價,只蚊子一樣地嗡嗡喊,明子,生火的明子——五毛一捆。

我細小的聲音似乎只能自己聽到。

小女孩好像凍得不行,她不停跺腳,不停用兩腳互相對撞。她問我,明子賣給自己嗎?你還沒有我聲音大。

讓小女孩瞧不起,我心里不甘。她說得很對。黑黢黢的天,昏暗的燈光,我不高聲喊,誰能聽得到?

見我高聲喊,賣煙葉的高大男人說,扯個驢嗓喊啥?這是黑市兒!待會兒該有人來抓了。

我不知道真假,黑市兒頭一次來,讓他說的有點兒嚇人。我又蚊子一樣小聲叫賣。

圍著煙葉的人不少,大都是中年男人。有人問煙葉的價錢,有人把煙葉窩在手心,碾碎了聞;有人掏出卷煙紙,卷一顆煙品品。但是,買的人卻少。有幾個人順便看我賣的明子,并不問價錢。不問價錢,自然沒人買。

小女孩跺著腳又悄悄說,黑燈瞎火,你必須大聲喊。別聽賣煙的,都下班了,什么抓不抓的,誰來管閑事呀!

小女孩說得對。只見她細長臉兒,凍得鼻涕拉瞎的,是個和我歲數相仿的女孩。我又大聲喊起來:明子,五毛一把!

終于賣掉了五把明子。小女孩的鞋墊卻沒賣掉半雙。

我起了同情心。問她,咋賣不掉呢?她凍得搓著雙手,抹著鼻涕說,誰知道呢?往常都能賣個三五雙,今兒咋了……

我這才看清,她穿了一雙藤草編織的鞋,露著腳背。右腳的草鞋還露個窟窿。難怪她不停地跺腳。我說,你不會把鞋墊塞鞋里嗎,省得凍腳。

她對著雙手哈氣說,鞋墊大,塞不進去。

我說,不會剪小一點嗎?

她凍得哆嗦著說,都是大的,剪了,就賣不出去了。俺媽做的都是大人的,賣了錢,她好抓藥吃。剪了,就白瞎了。

年,對于母親來說永遠是最大的事情。大年初一還是她的生日。外祖母給母親起的小名叫“寬兒”,意思是大年初一生的人,要寬寬頭頭,敞敞亮亮才好。

從年三十兒的一大早,盡管母親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她還是依舊如往年一樣開始忙活。她先是用紅紙剪了窗花,貼到長滿冰霜窗戶的四角。然后又用桃木的卡子扣出鯉魚、壽桃、蓮子般的卡餅,還用發好的面做了蛇一樣的“剩蟲”放進糧箱子里,又做個拳頭大小的豬頭,掛到秤鉤上。

母親盼望過上好日子。有肉、有魚,吃飽飯……

我把一掛小鞭拆了。垂涎欲滴的我邊拆邊看母親做這些好吃的東西。只見母親膀腫的臉有淚水往下淌。我不敢問。年三十,多言多語,怕挨母親罵。

母親忙完這些,已經臨近半夜。我央求哥哥姐姐和我一起熬夜。他們各自似乎有什么心事,都不理睬我。沒人理睬,我也要玩出花樣。我把拆了的小鞭立在地上,手里攥一根線,線的一頭拴個燃著的香,用香點小鞭的捻兒……

呼——啪。寂靜的年三十,屋子里只有我的鞭炮聲。

父親趴在床沿咳咳著抽煙,我似乎聽見母親用沙啞的嗓音跟父親說,你放心回老家吧……我賣冰棍,也要堅持供孩子們上學。閨女嗎,再過兩年,有合適的,就嫁出去。

父親依舊是埋怨的話,跟腚攆吧。從關里攆到關外,又從關外攆到關里……團圓,你領孩子們團圓吧!我認命了。

父親對我喊,快死覺去!都半夜了,你噼噼啪啪地放什么!

不放鞭炮怎么會有年的氣氛呢!我的膽子突然大了,根本不理睬父親,照舊放我的鞭炮。不放炮,這個年沒滋味。我甚至把零散的小鞭又捆綁在一起,啪啪的響聲如敲擊的鼓樂一般。咚咚吧啦吧啦咚咚,吧啦吧啦咚吧啦咚吧啦……

下半夜我實在挺不住了,才蔫蔫地爬上了吊鋪。

五更天時,不知道為何,我從吊鋪上掉下來。疼得我嗷嗷哭了。

父親大概一夜沒睡。只聽他唉聲嘆氣地罵,大年初一就嚎喪,這個年,算是沒好了!

作者簡介:王仁超,祖籍山東蓬萊,1968年響應號召,下鄉在黑龍江北安長水河農場。1982年畢業于黑龍江大學中文系。曾在機關和大專院校工作。198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先后發表小說、報告文學、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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