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弗吉尼亞大學政治學系 布蘭德利·沃馬克(Brantly Womack)
本文節選自《國際政治科學》2018年第2期,由清華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徐舟翻譯
本文將嘗試厘清2008年經濟危機和2017年政治危機的相互關系。2008年經濟危機對當前各國國內秩序和國際秩序均產生政治影響,但是這些影響并未動搖各國國內和國際政治秩序本身。相比之下,當前的政治危機源于人們對現有政治體系的普遍疏離,這種趨勢即便無法立刻造成現有秩序解體,也會對其構成足夠挑戰。
其次,盡管全球經濟在2017年呈現多樣化趨勢,但人們依然擔心增長放緩“新常態”所可能造成的不利影響。貿易保護主義議題直接與經濟問題相關,但其本身卻是作為一個政治問題而受到普遍關注。盡管中國已不再是經濟增長率最高的發展中國家,但中國已一躍成為世界主要經濟大國,這一事實已經被其他各國普遍接受。
本文還討論了中美兩國未來的發展前景。同2008年一樣,中國在此次全球政治危機中受沖擊較小。這主要歸功于中國政府的提前預判和充分準備。但此次危機將帶來的政治不確定性和各種風險對中國的影響仍不容小覷。
首先,其他國家可能高估中國的實際能力,這將使得中國在運用軟實力和處理非對稱國家間關系方面帶來新的挑戰。另外,中國也將面臨身份認同困境,因為中國同時擁有世界大國和發展中國家的雙重身份,這種身份使得中國必須同時從G2(中美兩國)和G193(聯合國成員國)兩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和采取行動。當然,如何實現國家長治久安與和平統一才是中國在未來30年中所要面對的最具挑戰性任務,其微妙性使得中國需要謹慎為之。
在2008年金融危機來臨之時,世界需要中國提振經濟;在2017年政治危機面前,世界同樣需要中國提供政治信心。就目前而言,美國可能難以適應自身政治影響力不斷下降和中國政治影響力不斷上升這一事實。
浙江大學社會思想所 史普原、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 李晨行本文節選自《社會學研究》2018年第4期

在中國政府與社會組織的關系中存在這樣一種現象,即社會組織實際上是作為政府的派生機構來運作。它們表面上獨立于政府體制之外,卻高度附屬于政府,實際就是國家體制的一個組織部分。
本文探究了中國社會組織的一種普遍類型—派生型組織,它們名義上是獨立法人,但在人事、財務和核心決策等方面附屬于政府部門。作為一種獨特的國家與社會關系形態,派生型組織構成“部門統合主義”的一環,借由中國式項目制,行政部門在此實現了“單位制”的再生產。本文提煉出三組命題,系統解釋了派生型組織的產生、維系與變革過程,指出這是在三對組織要素間進行張力調適的結果,分別體現在部門自主與組織環境之間、項目收益與風險之間以及控制與激勵之間。相關組織機制交織在一起,推動了派生型組織從產生到消亡的動態演變。
命題1:部門既要突破環境約束,重點體現為編制和規章等方面的束縛;又要贏得環境認可,夯實制度基礎。因此,部門自主與組織環境間形成張力,派生型組織是對之進行調適的自然產物。
命題2:由于項目收益與風險間的張力,部門與派生型組織的關系構成“準等級制”。通過再分配而非契約性質為主的中國式項目制,部門構建了與派生型組織的縱向庇護網絡。它具有很強的權力與利益交換性質,進而導致其脆弱性較強。
命題3:在控制與激勵層面,派生型組織的重要特征是部門較強控制與較強激勵的并存。由于直控成本提升等因素,部門與派生型組織的治理架構還會從U派生型向M派生型轉變。因而,派生型組織并不穩定,既可能走向自主,也可能被迫消亡或轉型。
中山大學嶺南學院、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院 朱富強本文節選自《教學與研究》2018年第5期

我們對待企業家精神及其在社會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應該持有辯證的態度,既不能完全輕易地貶斥企業家,而應該看到他在技術和產品的創新與傳播以及市場信息把握和協調中的積極作用;也不能盲目地吹捧企業家,而應該看到他基于私利目的而阻礙創新、制造噪音以及尋求壟斷租金等損害他人和社會的行為。
在現實世界中,企業家有不同類型,在市場經濟中往往會采取不同的行為方式,進而也就會對經濟發展產生不同的作用。由此,我們就需要對企業家精神及其在社會發展中的角色承擔加以辨析,并積極鼓勵和激發那些生產性的創新活動而抑制和懲罰那些破壞性的逐利行為。
一般地,對企業家精神及其社會角色承擔的辨析可以從兩個層次著手。第一個層次在行為驅動力:由好奇心和工作本能驅動的是發明家和工程師,它主要致力于財富創造活動;由逐利心和虛榮本能驅動的是企業家和商人,它主要實施財富獲取活動。第二個層次在企業家的獲利方式:一是從在為社會創造財富過程中獲利,這主要是從事創利活動;二是從社會財富轉移過程中獲利,這主要是從事尋租活動。
顯然,由于尋租過程實質上也就是收益再分配過程,因而就可能出現掠奪性競爭并進而演變為搶瓷器過程,從而就會造成社會財富的浪費和損害;相應地,基于逐利對社會財富影響的角度,企業家精神又可以被分為破壞性企業家精神和建設性企業家精神。
因此我們說,逐利企業家在市場活動中的行為對經濟發展所起的作用具有雙重性:工程師型企業家是創新性和生產性的,對社會經濟發展往往具有建設性作用;商人型企業家則是純粹逐利性和非生產性的,對社會經濟發展往往具有破壞性作用。有鑒于此,為了維持社會經濟的持續發展,要促進技術和產品的創新和傳播,又要抑制那些過度競爭所導致的破壞性行為。
同時,逐利的企業家之所以會采取不同的行為方式,根本上源于不同游戲規則或制度安排的激勵。這也意味著,現代社會需要建立有效的制度來引領企業家活動和企業家資源的配置,而不能任由企業家在弱肉強食的“野蠻叢林”中肆意逐利,乃至無視大量逐利行為對社會經濟發展的破壞性影響。從根本上說,無論是技術創新的鼓勵和激發還是破壞性行為的抑制和懲罰,都有賴于一整套的社會制度安排,需要實現市場機制、法律機制和政府機制之間的互補協調。
可見,良好的產業政策也是有效配置企業家資源的重要措施,它有助于將企業家行為引領到國家重點發展的產業方向上來;同時,健全的軟硬基礎設施則不僅可以喚起企業家精神,而且還有助于促進個人創新能力到集體創新能力的轉化。顯然,無論是制度安排的設計還是產業政策的制定抑或軟硬基礎設施的建設,都體現了有為政府的功能承擔,這也正是新結構經濟學的主張。
總之,政府行為與企業家精神不是矛盾對立的,發展中國家的政府可以并需要承擔很多功能來促使企業家精神的釋放和配置。政府可以鼓勵企業家精神,提供物質和社會基礎設施,保證教育機會和金融渠道,支持技術和創新。當然,在此過程中也要注意,不需要也不應該以政府取代市場,而是要實現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有機契合。正因如此,如何通過制度規則的建設和責任倫理的塑造來實現市場機制和政府機制的共進互補,也就成為新結構經濟學的根本性議題。
新結構經濟學將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間的關系概括為:市場有效以政府有為為前提,政府有為以市場有效為依歸。前一句話是指政府要培育、監管和補充市場,不能無為;后一句話是指政府不能擾亂、破壞和替代市場,不能亂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