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智慧
8月20日,我一邊吃午飯一邊看TVB,電視上跳出一則“脫歐游戲風靡英國”的新聞,說該游戲設定了一個與現實不同的黑暗大不列顛,然后鏡頭就跳到了幾個英國肥宅拿著Xbox的手柄在玩《地平線》。
腦海充滿“黑人問號”的我根據關鍵詞,在游戲平臺Steam上一搜,果然有。8月17日剛剛上線,17.99美元,名字叫《Not Tonight》。這個冒險益智游戲的時間線從2018年開始,身為移民的玩家進入的是一個極右翼當政的英國,每天為自己的權利和生計擔驚受怕。
咬牙買下并不便宜的《Not Tonight》后,我便開始了“保安”生涯。通過手機里的BounceR應用,接受指派的工作—也不過是從一個酒吧到另一個酒吧當保安,確保老板不歡迎的人必須被拒之門外。“Not Tonight”就是“我”的工作規范用語:“今晚不行”。
進入酒吧的標準因地而異。有時不準未成年人進,有時排除掉特定國籍的家伙,隱藏違禁品或者穿著奇裝異服的人也統統拒絕。玩家必須通過檢查ID卡、老板提供的訪客列表和掃描程序,剔除那些沒資格進門的人。
而且,由于有時收受賄賂(那些為了進酒吧的未成年人、偷渡者總會在“我”手里塞上一卷錢),或者純粹是眼花,放進了老板不想看見的人,“我”也常常拿不到報酬,忍饑挨餓。隔三岔五警察也會上門“敲打”一番,罵“我”是個一事無成的低端人口,丟下一句“watching you”就揚長而去,可以說非?!?984”了。
這個“英國”是一個充滿陰暗色調的反烏托邦,除了官僚主義,“我”還能體驗到貧困和無聊。手機里每天蹦出來的新聞,措辭跟今日現實世界的民粹主義流行語沒什么區別。有時搬來新鄰居,我們還會站在門口閑聊一陣,大生“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Not Tonight》受到英國玩家的關注,大概是因為自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以來,人們普遍的情緒分裂的體現。一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陰影漸漸爬上人們的心頭;一方面,宗教、種族、國籍的差異所帶來的分歧正在增加人們的焦慮。
我在8月22日深圳的GameOn游戲展上碰到了 staroyy,他曾在英國留學7年。我問他如何看待“脫歐”,他說保守黨傾向留歐的多,但是民眾對精英范兒的他們很反感,不想再信保守黨的邪。很多人并沒有想,或者也想不清楚脫歐對自己的真正影響,覺得自己生活不好了,索性上面怎么說,自己就反著來。

這么來看,所謂民心所向,或者政治潮流,其實相當具有偶然性。當游戲或者小說提供了另外一個時間線上可能,你就越有機會跳出既定的事實,發現歷史書上的“思想決定現實”實際并不起作用,“符合了歷史發展趨勢”更有點像后人為了“唯物主義”而做出的附會。
關于歷史的另外可能,最有名的可能是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說《高城堡里的人》(1962),這里的世界在1933年分岔,美國總統羅斯福被刺殺,副總統約翰·南斯·加納繼任,其后被約翰·W·布萊克取代。兩人皆無法帶領美國走出大蕭條,只能對第二次世界大戰奉行孤立主義。
《高城堡里的人》讓讀者發現了一個與歷史截然相反的“現實”,法西斯統治了世界,我們所熟悉的一切秩序、話語、愿景,都將走向今日的反面。我相信《Not Tonight》受到了很多《高城堡里的人》的啟發,對于政治,我們似乎只有眼下的一條路可走,但在思想實驗里,成千上萬條道路供你選擇—只不過,最后的結局是存在主義式的。
任何光明的、可靠的、解決當下問題的道路,都有可能通向黑暗的、壓迫的、無法回頭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