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穎
[摘? 要]蘇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工作是一個浩繁的系統工程,為實施這項工程,蘇共中央成立了馬列主義研究院,想盡各種辦法,搜集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和與之相關的世界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史、哲學、政治經濟學等各方面文獻資料。從十月革命勝利后到20世紀20年代,蘇聯已經成為國際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與研究中心,為其他國家編纂馬克思恩格斯著作提供母本。在此過程中,列寧大力支持和推動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與出版工作,梁贊諾夫與阿多拉茨基對馬克思恩格斯文獻搜集、研究、編纂和出版做出巨大貢獻。他們為蘇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這項規模宏大而細致入微的科學事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關鍵詞]蘇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文獻搜集;馬列主義研究院
[中圖分類號]A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8)03-0004-12
研究蘇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工作,首先要梳理馬列主義研究院發展史。該研究院是蘇聯時期編纂、研究和出版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核心重鎮,是舉世矚目的國際馬克思學中心,它的發展反映了蘇共中央在不同時期對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編纂與研究的重心與態度。
一、蘇聯馬列主義研究院發展史略
蘇共中央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研究院(簡稱“馬列主義研究院”)是蘇共(布)最高科學研究機關。其主要任務是“搜集、保存、研究和發表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思想理論遺著,編輯出版他們的傳記;搜集保存和發表黨中央機關的文獻及黨的杰出活動家的著作;對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的歷史和理論、蘇聯共產黨的歷史、對科學共產主義理論、黨的建設及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中的迫切問題進行科學研究?!盵1]3其發展經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時期(1921-1931年)。十月革命勝利后,列寧十分重視馬克思主義在蘇維埃俄國的傳播與宣傳,特別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手稿的搜集和出版。列寧認為,蘇維埃俄國在思想理論上有一項重要的國際主義任務,即采取一切措施科學地普及國內外已經發表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同時還要將馬克思主義奠基人尚未發表的遺著挖掘出來。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研究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為了完成這項國際主義任務,必須建立一個科學中心,專門從事搜集、整理、出版、研究和宣傳馬克思恩格斯的遺產。
1919年11月,根據列寧的倡議,在梁贊諾夫的主持下,在社會主義學院下設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和實踐研究室,它是后來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核心部分。研究室不僅培養和訓練了一批蘇聯馬克思主義學者,而且吸收了許多馬克思主義著作翻譯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來這里工作,他們當中有被列寧高度評價為“科學問題、一般馬克思主義問題方面的義務顧問(及領導者)”的米·波克羅夫斯基[2]324,還包括眾所周知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盧那察爾斯基、沃羅夫斯基、斯克沃爾佐夫-斯切潘諾夫、弗拉基米爾·維克多羅維奇·阿多拉茨基等。[3]107成立之初,研究室的活動主要在沃斯德維亨卡和舍梅特耶夫胡同拐角處的一所房子的六間小屋里展開,其最迫切的工作就是對一切與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相關的資料和文獻的搜集。當時,研究室下設哲學、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史、法國史和英國史五個部門。1920年夏秋,研究室工作人員開始在倫敦購買珍本書和稀有資料時,主要搜集的也涉及這些方面的文獻。
1920年12月8日,俄共(布)中央委員會做出創立世界上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博物館的決議。決議指出,設立“世界上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博物館”是一項“具有特別重大國際意義的”任務[4]。但是,列寧“很快就清楚地意識到,需要建立一個專門的科學研究機構來進行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理論遺產研究和出版工作”。[1]7根據梁贊諾夫的建議,1921年1月11日,俄共(布)中央委員會再次做出決議,馬克思主義博物館改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成為掛靠在社會主義科學院下的獨立機構,其首要職責是搜集、研究和出版馬克思主義奠基人的遺著。俄共(布)中央委員會任命梁贊諾夫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院長,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和實踐研究室的工作人員是研究院第一批人員。為了開展研究工作,允許梁贊諾夫吸納無黨派人士,參與研究院各項活動。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初建時還是在六間小屋里工作。由于列寧高度重視和全力支持,1921年底,研究院遷到了位于斯納門斯基小街(后來的馬克思恩格斯大街)的多爾戈魯奇侯爵的宮殿,從而擁有了自己獨立的辦公大樓。[5]81
成立之初,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遺著和手稿的匱乏。雖然在研究室時期曾搜集和購買過一些圖書和資料,包括從倫敦購進的幾百本書、從勞拉·拉法格的遺產中轉給莫斯科的8封馬克思致盧格的親筆信,以及一些不甚齊全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但正是由于列寧的高瞻遠矚和對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未來發展的頂層設計,以及在列寧領導下的蘇維埃中央從財力上的大力支持,讓研究院很快就承擔起為蘇聯馬克思主義的發展提供可靠的文本依據和理論基礎的歷史使命。
在研究院成為獨立機構后不久,列寧給院長梁贊諾夫寫了兩張著名的便條(записка):第一張是在1921年2月2日以前寫的:“梁贊諾夫同志:你們圖書館里有沒有從各種報紙和某些雜志上搜集來的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書信?例如1894年,《萊比錫人民報》上關于唯物主義的書信?《前進報》上談Beesley的?(可能不完全是這樣拼寫?這是位英國教授,孔德的信徒,馬克思的熟人)以及諸如此類。有沒有馬克思和恩格斯全部書信的目錄?它,即那個目錄能不能給我看一個星期?您的列寧”。[6]107第二張是在1921年2月2日當日寫的:“梁贊諾夫同志:務請:把書還回來。(1)您是否知道恩格斯書信里畫了著重線的那些地方是從哪里摘引來的?(2)這些書信是否全文刊登過?登在什么地方?(3)如果刊登過,能否找到并弄到手?(4)我們能否向謝德曼之流及其同伙(要知道他們是一群見錢眼開的家伙)購買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書信?或是書信的照片?(5)我們有沒有希望在莫斯科搜集到馬克思和恩格斯發表過的全部材料?(6)在這里已經搜集到的材料有沒有目錄?(7)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書信(或復制件)由我們來搜集,此議是否可行?致共產主義敬禮!列寧”。[6]109
列寧這兩封信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提出了未來工作的總方向和總目標,是指導其未來發展的工作指南;同時它也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能夠最完整地搜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書信、手稿、著作及相關文獻資料提供政治上的支持和保障。“列寧的愿望在創建和籌劃研究院上是原則性的指示,沒有這些指示就不可能有任何讓人滿意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出版?!盵7]25在列寧向梁贊諾夫寫信的同時,俄共(布)中央委員會排除一切困難,撥給研究院一筆以黃金計算的經費,供其搜集、采買各種文獻之用。
1922年6月1日,蘇俄中央執行委員會(ЦИК РСФСР)主席團決定,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不再附屬于社會主義學院,成為一個獨立的科學研究機構,[7]24研究院的基本任務被確定為:“把創建優秀的科學實驗室作為全部目的的科學研究機構,在這里,科研人員能夠在最有利的條件下研究由馬克思恩格斯創立和表述的科學社會主義和革命共產主義的理論和實踐的形成、發展和傳播?!盵8]5從此時起,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組織結構基本確定,包括六大部門:14個科學研究室、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出版社和財務行政部門。在14個科學研究室中,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是核心研究機構,由梁贊諾夫直接領導。此外還包括哲學、政治經濟學、法學、社會學、社會主義、外部政策、德國史、法國史、英國史、第一國際史、第二國際史研究室以及主要研究俄國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發展史的普列漢諾夫研究室等。每個科學研究室按照不同主題進行學術研究與文獻編輯活動。為方便工作人員使用圖書,每個科學研究室都收藏著各自主題的圖書和文獻。除科學研究室外,檔案館里珍藏著從世界各地搜集來的更為珍貴的手稿和文獻,成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非常重要的文獻典藏機構,并相對獨立。
1930年底,隨著斯大林在哲學社會科學界開展的大批判運動,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很快被卷入其中。首當其沖受到沖擊的是院長梁贊諾夫。這同時導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在1931年遭到了大規模清洗,甚至短暫的關閉,以徹底肅清研究院的“梁贊諾夫精神”。
第二個階段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時期(1931-1956年)。1931年4月5日,蘇共(布)中央政治局作出決議,“為了統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列寧著作的出版工作,為了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問題及其發展史,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所屬的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聯共(布)中央委員會所屬的列寧研究院應合并成一個統一的機構,稱作‘聯共(布)中央委員會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а-Энгельса-Ленина при ЦК ВКП,簡稱‘馬恩列研究院)?!瘪R恩列研究院隸屬于蘇共中央委員會,院長為В.В.阿多拉茨基,同時換了一批新的研究人員和理論干部。
10月10日,蘇共(布)中央政治局確立馬恩列研究院是黨的全國最高科學研究機關,其主要任務是:(1)科學地編輯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已發表的和未發表的著作,編輯出版他們戰友的著作;(2)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生平和事業及他們的學說,并促進這方面的研究工作;(3)搜集、研究和出版聯共(布)黨史文獻,科學地研究黨史、黨的建設和共產主義青年運動等問題;(4)搜集、研究和科學出版共產國際史方面的文獻。[1]15-16
原來的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變成了馬恩列研究院下屬的一個部門,即馬克思恩格斯部,梁贊諾夫設置的14個科學研究室被取消,相關研究人員被重新劃分為五個工作組:MEGA工作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工作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工作組、《馬克思恩格斯文庫》工作組、馬克思恩格斯學術傳記工作組。下設于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的其他部門還有:列寧部、聯共(布)黨史研究室、第一國際史研究室、第二國際史研究室、馬列主義研究室、學術普及研究室、檔案館、圖書館、博物館、科研秘書部門、行政部門等。由馬恩列研究院工作任務和機構設置的變化可以看出,研究院的工作重心不僅僅是編輯、研究和出版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開始向出版列寧著作、研究列寧主義,以及對黨的意識形態工作的宣傳方面轉移。到1935年8月,通過對阿多拉茨基所作的關于馬恩列研究院工作任務報告的分析,可以看出,對列寧和斯大林著作的編輯出版工作已經成為馬恩列研究院的中心工作。
1938年11月14日,聯共(布)中央委員會做出《關于〈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出版后的宣傳工作的決議》,決議對馬恩列研究院提出要“翻譯嚴格科學的和完全精確的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任務”,要求研究院在短期內修正以前出版的文獻中的錯誤,包括20世紀20年代由于當時的需要而翻印的革命前翻譯的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以及《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1版中梁贊諾夫所主編的卷次。但是,這項工作耗時耗力,完成得十分緩慢,以致在1939年1月,阿多拉茨基因此被解除馬恩列研究院院長之職。
1939年后,馬恩列研究院成為“斯大林主義的意識形態堡壘”[9]379。一方面,馬恩列研究院為配合馬克思主義理論在蘇聯普及化和大眾化,加緊編輯和出版包括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斯大林在內的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著作的各種版本。另一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蘇聯傾注全力保家衛國,馬恩列研究院的各項編輯和出版工作都隨之放緩,一批研究院的工作人員紛紛拿起武器趕赴前線,投入到抗擊德國法西斯的戰斗中,許多優秀的科研人員都為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馬恩列研究院遷到了莫斯科奧斯坦基諾區的一座新的大樓里,原來的多爾戈魯基宮成為檔案館的所在地。1954-1956年,馬恩列研究院曾短暫地更名為“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а Энгельса ?Ленина Сталин при ЦК КПСС)。
第三個階段是馬列主義研究院時期(1956-1991年)。斯大林逝世后,蘇聯社會政治生活和思想理論領域中開始出現反對個人崇拜、強調黨的集體領導的動向。經過兩年多的醞釀,在1956年2月召開的蘇聯共產黨第二十次代表大會上,赫魯曉夫在一次秘密會議的報告中批判了對斯大林的個人崇拜,全盤否定斯大林執政時的各種理論,令世界震驚。2月底,在蘇共二十大后,馬恩列斯研究院的領導層提出把馬恩列斯研究院更名為“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及黨史研究院”的請求。在3月19-20日舉行的馬恩列斯研究院領導機構會議上,(ЦПА)主任А.斯圖契訶夫(А.Стручков)指出:“斯大林不尊重研究院,因此,研究院的作用被降低。我們必須把它的作用恢復起來。”[9]576經過一系列的努力,1956年3月28日,馬恩列斯研究院正式更名為“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изма-ленинизма при ЦК КПСС,簡稱“馬列主義研究院”)。從1957年起,馬列主義研究院開始主編《蘇聯共產黨歷史問題》雜志。[1]17-18
1968年6月15日,蘇共中央通過《關于蘇共中央馬克思列寧主義研究院的任務、機構和編制的決定》,確定了馬列主義研究院新的工作任務和工作方針?!稕Q定》要求“蘇共中央馬列主義研究院在不斷搜集和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著作和蘇共黨史資料的同時,應努力進行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蘇共歷史和黨的建設、科學共產主義、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的迫切問題的創造性研究。馬列主義研究院應與其他科學機構一起出版一些頗有分量的研究著作,這些研究著作應擁有新的科學根據和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決定》要求馬列主義研究院與東德馬列主義研究院一起籌備出版德文版《馬克思恩格斯全集》。[10]352《決定》還就馬列主義研究院的機構設置進行了調整,下設馬克思恩格斯列寧著作部、蘇共黨史部、黨的建設部、科學共產主義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部、若干輔助科學研究部門、中央黨務檔案館和圖書館。[1]17-18
值得說明的是,在蘇聯各加盟共和國,馬列主義研究院還下設了各加盟共和國黨史研究院和蘇共莫斯科市委、莫斯科州委及蘇共列寧格勒州委黨史研究院等16個分院。各分院的主要工作任務是研究地方黨組織的歷史,出版黨的文獻,用蘇聯境內的各民族文字翻譯馬列主義經典作家的著作,以及黨中央的重要決議。[1]195為了表彰馬列主義研究院在科學研究、出版和宣傳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思想遺產方面的巨大貢獻,同時為了紀念馬列主義研究院成立五十周年,1971年1月8日,蘇共中央授予馬列主義研究院“列寧勛章”。[11]
1991年,蘇聯解體前,馬列主義研究院又短暫地更名為“社會主義理論與歷史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а теориии истории социализма ЦК КПСС)。蘇聯解體之后,1991年10月,馬列主義研究院改建為“俄羅斯社會與民族問題獨立研究院”(Российский независимый институт социальных и национ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改建后,研究院原來的圖書館和檔案館都各自獨立分離出去,研究院不再承擔馬克思主義史方面的研究,而成為研究俄羅斯社會中社會政治、經濟、歷史、民族、種族宗教等領域問題的跨學科研究中心。
二、蘇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工作的杰出領導者
蘇聯時期,組織和實施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編纂工作并取得輝煌成就的卓越領導者首先當屬梁贊諾夫,其次是阿多拉茨基。梁贊諾夫可謂是蘇聯馬克思學的奠基者、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創立者和“MEGA1的靈魂人物”。阿多拉茨基是梁贊諾夫所開創事業的優秀繼承者,在國內嚴峻的政治形勢和國際局勢不斷惡化的條件下,他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文獻的編輯與出版方面作出的努力與貢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1.梁贊諾夫與馬克思恩格斯文獻的搜集、編纂與研究
早在1905年前,被列寧評價為“視野廣泛、有豐富學識、極好地掌握科學社會主義創始人文獻遺產”[12]的達維德·梁贊諾夫已經在俄國社會民主黨內,甚至在國際社會民主黨內享有通曉馬克思恩格斯遺著專家的盛譽。他曾參與翻譯弗蘭茨·梅林出版的兩卷集《馬克思、恩格斯和拉薩爾的遺著》俄文版;積極尋找和搜集馬克思恩格斯的遺稿及第一國際的文獻,研究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活動。從1910年起,經А·倍倍爾介紹,梁贊諾夫獲準進入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工作;同年夏天,他受到拉法格的邀請,來到巴黎附近的德拉維依(Дравейль),即拉法格的住處,研究由保爾·拉法格和勞拉·拉法格所保存的那一部分馬克思恩格斯的遺著。1913-1914年,在倍倍爾的幫助下,他從伯恩施坦那里得到了馬克思恩格斯在第一國際時期的部分通信的原稿。他還得到了在《新時代》《斗爭》雜志和其他德國和奧地利社會民主黨的出版物中曾發表過的、已發現的馬恩著作;1911-1914年,布爾什維克的理論雜志《啟蒙》以及進步雜志《現代世界》也都刊載過這些著作。他還曾直接參與由考茨基和伯恩施坦主編的《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的編輯工作。1917年前,梁贊諾夫曾受德國社會民主黨執行委員會委托編輯出版了兩卷本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13],其中選編了馬克思恩格斯在1852-1856年間為報刊撰寫的文章。1908年秋,梁贊諾夫在研究馬克思恩格斯為《人民報》和《紐約論壇報》撰寫的文章時,發現了250篇以前無人知曉的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紀50-60年代初撰寫的文章。因此,他決定編輯馬克思用英文寫的遺作。這部著作原計劃出版4卷,但后來只出版了2卷。[14]
十月革命勝利后,梁贊諾夫在積極從事政治活動的同時,繼續努力為馬克思恩格斯遺著的整理和出版工作奔波。列寧對梁贊諾夫的重用,憑借的是梁贊諾夫對馬克思恩格斯文獻的熟稔和豐富的編纂經驗,其所擁有的深厚馬克思主義學養、卓越的組織能力、與德國社會民主黨領導人的熟識,如同伯樂與千里馬,真正使梁贊諾夫的各項才能發揮到極致。
梁贊諾夫的搜集、收藏和管理圖書的才華聞名遐邇,幾乎帶有傳奇色彩。據他的好友尤里·斯切克洛夫回憶,早在1890年的敖德薩時期,“他曾經把他的筆記本給我們看,上面記載著一大批歷史、政治經濟學等的外文書籍的書目。至今我還記得有一頁上記的是有關封建社會歷史的書,給我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我一看這份目錄,就驚得目瞪口呆。這里記著各種文字的著作,其中許多是德文著作。我好奇地問梁贊諾夫,他是否全部讀過。他沒有給我正面回答,卻說,所有重要的基本的著作當然都瀏覽過?!盵14]對于馬克思恩格斯的遺著搜集,更能顯示出梁贊諾夫的非凡能力和細心。早在1914年,梁贊諾夫就已開始對馬克思和恩格斯之間的通信“一字不漏地”進行照相復制。他憑借自己的通信網絡,十分清楚應該尋找什么和到哪里去尋找;杰出的分辨力也幫助他能夠清理出分散于各地的、雜亂無章的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瑞士的自由派社會主義者弗里茨·布魯巴赫曾描述說:“為了馬克思手稿中的一個逗號,他可以在深夜乘坐沒有暖氣的四等車廂從維也納趕往倫敦。”[14]
“在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成立的最初幾年,大約1926年以前,圖書和檔案的搜集工作,尤其是研究院的配套工作,一直是梁贊諾夫關心的重點”。[14]在進行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內部組織機構建設的同時,建造規模龐大而專業的圖書館和檔案館,搜集相關書籍、文獻和資料,以及建立一支富有創造精神的專業工作隊伍,是梁贊諾夫重點考慮的問題。此外,他敏銳地意識到,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向前發展的每一步都必須要得到黨和政府的完全支持。為了得到建設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搜集資料所需的足夠拔款,他不僅經常向列寧報告各項工作進展,而且還按期向俄共(布)代表大會和代表會議作研究院工作情況的匯報。[15]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在當時蘇聯國家極為困難的時期,建設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搜集文獻資料都得到了蘇共中央的全力支持和幫助。
在馬克思主義文獻編纂和研究方面,梁贊諾夫除了全面主持編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1版及歷史考證版(MEGA1)外,他“最大愿望是把馬克思主義的發展納入廣闊的社會歷史聯系之中,并緊密結合社會思想的發展來加以研究;這一心愿決定了由他發起的科研活動的性質和巨大規?!薄14]例如,出版《唯物主義叢書》《政治經濟學的經典作家》、包括25卷本《普列漢諾夫全集》在內的《科學社會主義叢書》以及計劃出版40-50卷冊《無產階級階級斗爭史紀念文集》。從1924年起,他主持編輯出版了俄文和德文版的《馬克思恩格斯文庫》;從1926年起,他還主持編輯出版了《馬克思主義年鑒》,給從事馬克思主義研究工作的科研院校和學者提供了更加專業的文獻資料。在馬恩研究院成立的頭十年里,由梁贊諾夫主編出版的各類學術著作達150余種。[12]此外,作為馬克思主義史學家的梁贊諾夫,他著有《馬克思和恩格斯》《國際工人協會。一、第一國際的產生》《馬克思主義史概論》等。其中,《馬克思主義史概論》闡述了科學社會主義創始人的思想演變、第一國際的歷史、俄國社會主義思想發展史,以及俄國馬克思主義思想發展史的重要內容。
梁贊諾夫的偉大貢獻還體現在他在蘇聯哲學形成的過程中所起到的基礎作用。他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地位,強調這是高校“必須講授的課程”之一。由他首次發現和編輯發表的馬克思恩格斯手稿和書信,極大地促進了20年代下半期蘇聯哲學的討論,例如,關于辯證唯物主義與機械論的討論、關于馬克思政治經濟學重要方法問題的討論、關于社會經濟結構問題的討論等。梁贊諾夫以嚴格的歷史主義原則對待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遺產,他堅持這個立場,毫不妥協。例如,盡管面臨蘇共中央要求盡快出版“馬克思全部著作”時,梁贊諾夫仍然以嚴謹的科學態度進行這項工作,并極力說服中央政府和學術界,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應科學而細致地編輯和出版馬克思主義創始人著作。“梁贊諾夫不僅是當代俄國,而且是當代世界最杰出的馬克思研究者,馬克思研究之所以成為一門特殊的科學,首先是因為有了梁贊諾夫的科學工作、編輯工作和組織工作……是他為馬克思研究打開了真正無限廣闊的歷史和國際的視野……梁贊諾夫在進行馬克思學研究的初期就已作為特殊標志表現出來的第二個特征,是在理解和再現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時力求有條理和盡可能地完整?!盵14]
2.阿多拉茨基對馬克思恩格斯文獻搜集與編纂的貢獻
弗拉基米爾·維克多羅維奇·阿多拉茨基(Владимир Викторович Адоратский),是蘇聯著名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歷史學家,蘇聯科學院院士,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院長。列寧曾評價他是“一個十分可靠的人,一個很有學識的馬克思主義者”[16]334。1878年8月7日,阿多拉茨基生于喀山。1897-1903年,他在喀山大學學習,起初在數學系,后來轉入法律系。早在20歲時,阿多拉茨基就對社會民主主義運動產生興趣,并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文獻。從1900年起,他開始從事革命活動,1903年底,他在日內瓦認識了列寧,被列寧徹底的革命性折服,于是他加入了布爾什維克。1904年春天,阿多拉茨基參加了列寧領導的黨章學習小組。在學習的過程中,他熟讀大量馬克思主義文獻,例如恩格斯的《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普列漢諾夫的著作等。從國外回到喀山后,阿多拉茨基積極宣傳列寧的思想,并經常代表布爾什維克在群眾運動中演講。1905年底,阿多拉茨基被捕入獄,并被流放到國外。他再次來到日內瓦,在這個時期他不僅努力積累各種知識,而且多次和列寧長談。此后,阿多拉茨基很好地完成了列寧委托的許多重要工作。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正在德國的阿多拉茨基作為戰俘被看管起來,同布爾什維克黨中斷了聯系。盡管在此期間他生活得十分艱苦,但仍然繼續從事理論研究,寫下了許多札記和文章,并編成《1914-1918年帝國主義戰爭時期大事記》。
1918年8月,阿多拉茨基回到了蘇維埃俄國,列寧將他分配到教育人民委員部工作,并親自寫信證明他的黨籍:“我從1905年以后的反動時期起就認識阿多拉茨基同志(并且和他很熟識)。他不顧當時的右傾思潮,在那時就已經是布爾什維克了,而且始終是布爾什維克。他從德國回來時完全病倒了。他是理論家,也是宣傳家。我認為延長他的黨齡,承認他從1904年入黨,是完全公正的?!盵17]558同年11月,阿多拉茨基當選為社會主義科學院候補院士。1919年,阿多拉茨基回到喀山,在高等院校、工人專修班、社會科學院和講習班從事教學工作。1920年8月,他被調到根據列寧倡議成立的俄共(布)中央直屬黨史研究院從事俄共(布)黨史和十月革命史的研究工作。12月,阿多拉茨基當選為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國家檔案局局長和檔案總局委員會委員,直至1929年。1928年,阿多拉茨基被任命為列寧研究院副院長,從1931年起,擔任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院長并兼任蘇聯科學院哲學所領導人。1932年,他當選為蘇聯科學院院士。1945年6月5日,阿多拉茨基在莫斯科逝世。
阿多拉茨基對馬克思主義創始人文獻的編研工作,是從20世紀20年代初在列寧的直接指導下開始的。1920年8月,列寧邀請阿多拉茨基到克里姆林宮,委托他做一項“重要的、具有國際意義的事情”,即編輯出版《馬克思恩格斯書信集》。在籌備和編輯《馬克思恩格斯書信集》兩年多的時間里,阿多拉茨基得到了列寧多次具體的幫助和指導。此外,在列寧的幫助下,阿多拉茨基的著作《馬克思主義基本問題綱要》于1920年出版,這本書是阿多拉茨基在1904年為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而編寫的講義。列寧向俄共(布)中央書記古比雪夫推薦這部書的文稿,很快被出版,并先后印行了四版。1923年,列寧再次幫助阿多拉茨基出版了他的另一部著作《論國家》。在這部著作中,阿多拉茨基對資產階級思想體系展開了系統批判,提出用馬克思主義辯證法來研究關于國家和法的科學問題。列寧對此產生極大興趣。
1931年阿多拉茨基擔任馬恩列研究院院長后,憑借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遺著的了解和淵博的知識,當之無愧地繼承了梁贊諾夫的工作。阿多拉茨基是蘇聯極少數能夠辨認馬克思恩格斯字跡的專家之一,對馬克思恩格斯的許多手稿都作過科學研究,例如《德意志意識形態》《資本論》等。在他的領導下,馬恩列研究院克服了巨大困難,在出版馬克思恩格斯遺著工作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編輯出版了《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1版(29卷中有15卷由阿多拉茨基親自主編)、出版了梁贊諾夫在任時就已經編輯完成MEGA1卷次、兩卷本《馬克思恩格斯文選》《馬克思恩格斯文庫》,還有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著作的系列單行本,等等。
更為重要的是,阿多拉茨基還主編完成了一部極有價值的馬克思生平活動編年紀事——《卡爾·馬克思年表》[18]。為紀念馬克思逝世50周年(1933年),馬恩列研究院馬克思恩格斯學術傳記工作組從1929年12月開始,在?!ご雱e爾(Э. Цобель)的領導下和阿多拉茨基的主持下開始編輯《馬克思年表》。1933年,由于法西斯主義勢力在德國的抬頭,德文版《馬克思年表》沒能成功出版,一直到1934年初,德文版才在莫斯科出版,同年出版了經過修正和增補的俄文版?!恶R克思年表》按時間年代的順序列出了3000多個日期,每個日期都揭示出馬克思一生偉大的活動,而每條都注明了出處和資料來源。[19]166-167“書中列舉的有些材料是迄今別的書中所沒有的,對若干事件的敘述比較詳盡,它還摘錄了其他人給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等。因此,它既可以作為一本查考用的工具書,也可以作為素材,供研究、編寫國際共運史和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傳記時的參考?!盵20]29此外,在《馬克思年表》的附錄中附有《馬克思著作索引》《報刊索引》《人名索引》以及《馬克思居住過和停留過的城市索引》。在《著作索引》中所列出各類著作、文章128部(篇),其中馬克思獨著有126部(篇),馬克思恩格斯合著2部(篇)??梢哉f,這是一部在當時比較權威的書目索引,在馬克思著述書志學中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整部《馬克思年表》“就像阿多拉茨基在序言中寫道的那樣,這是在編寫馬克思科學生平事業中邁出的第一步,是‘最初的嘗試?!盵19]167但是,由于當時條件的限制,《馬克思年表》存在著一些不足和缺點,例如事件、日期、數字等記載的不準確,人名、地名、報刊名等有誤差,以及還存在著一些明顯的筆誤。蘇聯學者認為它的不足之處還在于:關于馬克思與俄國革命者之間的聯系的內容上有錯誤;沒有將恩格斯的活動詳細列入;一些事件的敘述過于簡單,沒能展開整個事件的圖景。[21]
此外,阿多拉茨基曾在晚年撰寫過《卡爾·馬克思傳》,這成為他對馬克思恩格斯著作遺產和生平事業的大量細致工作的系統總結。
作為列寧忠實的追隨者,在列寧逝世后的1924-1925年與1929-1934年兩段時期里,阿多拉茨基所發表的文章和著作主要都圍繞紀念列寧、分析闡釋列寧的哲學著作和哲學思想而展開,比較重要的文章包括:《十八年來》(1924年)《論列寧對哲學的研究(關于〈列寧文集〉第12卷)》(1930年)《列寧著作的哲學意義》(1930年)《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黑格爾的辯證法》(1932年)《列寧怎樣研究馬克思》(1934年)等。在這些文章中,阿多拉茨基令人信服地指出,列寧的著作標志著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發展的新階段。而《列寧全集》和《列寧文集》的編輯工作更是由阿多拉茨基來主持。總之,阿多拉茨基是在列寧的直接啟迪下開始自己編纂和研究馬克思經典著作著述工作的,與梁贊諾夫相比,他有些許遜色,但他對列寧的感情完全投入到了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遺著的整理、編輯、出版、研究中,最終實現了列寧對他的期望和囑托。
三、蘇聯時期馬克思恩格斯文獻搜集概況
系統進行馬克思恩格斯文獻編纂工作,必須建立在對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全面掌握的基礎之上,既包括馬克思恩格斯在世時發表的所有著作和文章,也包括手稿、筆記、通信等。列寧在1921年2月初寫給梁贊諾夫的兩張著名的便條為馬列主義研究院全力以赴地搜集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遺產指出了明確的方向和目標。同時,由于馬克思恩格斯學識的廣泛和精深,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涉及的宏大歷史背景,進一步搜集與之相關的哲學、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史、工人運動史等方面的文獻資料也成為這項工作的重點內容之一。
如前所述,搜集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德國古典哲學、社會主義史、工人運動等文獻資料的工作,早在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還沒有成為獨立的科研機構的時候就已經開展了。1921年初,當收到列寧的兩張便條后,梁贊諾夫欣喜若狂,立即著手準備去德國搜集文獻。1921年6月14日,俄共(布)中央組織局決定批準梁贊諾夫去德國尋找、購買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以及與他們相關的所有文獻和文字材料。為此,專門下撥給他50000金盧布,并告訴之必要時可向蘇共中央申請追加經費。但是,此時收藏馬克思恩格斯文獻手稿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庫掌握在已經分裂并蛻變為修正主義的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手里,因此,以梁贊諾夫為代表的馬恩研究院與他們之間的談判不得不拖延下來。盡管如此,梁贊諾夫還是不遺余力地在歐洲各處搜尋和購買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圖書館必需的藏品,他始終認為,“人文科學的研究院首先應當是一個圖書館,而自然科學的研究院則首先應當是試驗室?!盵12]很快他給列寧寫信說:
“我已從維也納電告,我能夠買下綠山城圖書館和毛特內爾圖書館。前者是社會主義史文獻的最豐富的收藏地。除雜志外,還藏有幾乎全部石印文獻、許多珍本書和極好的全套空想社會主義的作品。
關于后一圖書館,我沒有什么要告訴您的。您對它很熟悉。這是世界上唯一的孤本書收藏地。它對研究馬克思主義來說是無可替代的。除各種書籍外,還藏有大批版畫和肖像、各革命時期的錢幣和大量手稿?!绻覀冑I下這兩個圖書館,那我們在莫斯科就會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社會主義文獻圖書館了……”[22]367-368
梁贊諾夫還在信中申請追加經費:
“當在組織局的會議上討論該給我多少經費進行購買活動時,我說,我沒有放棄得到這兩座圖書館的希望。因此,組織局作出決議,在這件事情上將提高經費金額。因此,我請求按照這一決議,把經費增加到125000金盧布?!盵23]47
列寧在梁贊諾夫的信上作出批復:“決定增撥75000。”[22]367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在1921年9月23日就梁贊諾夫這封信作出如下決定:“將購買綠山城圖書館和毛特內爾圖書館所需的款項75000金盧布匯給斯托莫尼亞科夫,責成他節約使用這筆經費,并親自負責把相應的數額直接匯給這兩家圖書館館主本人。”[22]634正是在俄共(布)中央的大力支持下,梁贊諾夫順利地收購了這兩座重要的圖書館。除此以外,梁贊諾夫還在六年中先后收購了國外多家圖書館。在這一時期,莫斯科流傳著一個說法:梁贊諾夫收藏的圖書要用英國的艦隊來運送。[12]
1923年夏天,梁贊諾夫再次來到柏林。經過多方游說,德國社會民主黨執委會原則上同意他使用社會民主黨檔案館中的馬恩文獻遺產。秋天的時候,他從德國運回一批有7000頁的馬克思未發表手稿的照相復制件,其中包括對研究馬克思經濟學理論十分重要的《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和《1861-1863年經濟學手稿》。[19]137
1924年11月,梁贊諾夫再次趕赴柏林,經過同德國社會民主黨長期談判,梁贊諾夫與馬克思恩格斯遺著保管人愛德華·伯恩施坦、德國社會民主黨執委會代表、時任社會民主黨檔案館館長阿道夫·布勞恩和魯道夫·希法亭達成協議,同意馬恩研究院以影印的形式獲得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遺著。12月19日,伯恩施坦簽署了一項致法蘭克福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出版有限公司的“聲明”,同意以4200馬克的價格將他對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和書信的著作權和出版權轉讓給該公司,并且放棄在將來出版這些著作的其他活動。他還答應把在他手中的所有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立即”交給德國社會民主檔案庫。[24]
從這時開始,梁贊諾夫聘請了三個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在社會研究所的一個專門機構工作,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馬克思恩格斯手稿的每一頁進行拍照、顯影和復印。由于梁贊諾夫很早就接觸、整理過在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庫中保存的馬恩遺著,所以他非常清楚應當在哪里能尋找到他所需要的文獻。例如,他親手在伯恩施坦的書架上拿下了《德意志意識形態》的手稿。這份手稿據說已經遺失,連伯恩施坦本人都不知道!在伯恩施坦的手中還“保存”馬克思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工資》《數學手稿》的十個筆記本,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恩格斯有關古代日爾曼人歷史和印度史的著作,還有恩格斯致考茨基、伯恩施坦的書信,以及馬克思恩格斯致其他人的書信。[25]366-377伯恩施坦曾將這些珍貴的手稿交給弗·阿德勒,在梁贊諾夫的敦促下,最終也將它們交還給了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庫。這樣,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對這批手稿都進行了照相復制。此外,梁贊諾夫還在英國博物館、紐約公共圖書館、普魯士國家圖書館、科隆歷史檔案館、耶拿大學檔案館、特利爾弗里德里希·威廉文科中學等地對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及其手稿進行拍照。倍倍爾、梅林、海爾維格及馬克思的密友羅蘭特·丹尼爾斯的書信的拷貝或原件陸續被發現。截止1931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搜集到15000多件文獻原件,掌握了175000份有關國際共運史和社會主義思想史的文件復印件。[14]
1926年底,德國社會民主黨執委會及檔案館的領導人開始阻撓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對文獻的照相復制工作。理由是黨執委會打算自己來發表這些材料。但實際上,除了恩格斯給伯恩施坦的書信以外,他們什么都沒有出版過。[19] 140-141由于共產國際開始奉行極左政策,加劇了對社會民主黨的批判宣傳,1928年夏天,德國社會民主黨執委會決定不再允許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對馬克思恩格斯著作遺產的照相復制。1929年,在俄共(布)中央同德國社會民主黨關系繼續僵化的情況下,伯恩施坦發表聲明,說他從未冒充過馬克思恩格斯著作遺產的所有者,他只是這份遺產的保管人,遺產由黨的執行委員會支配;同時在俄共(布)中央對德國社會民主黨抱敵視態度的情況下,他也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必要對其代表抱有信任的態度。伯恩施坦的聲明隨即得到德國社會民主黨負責有關方面工作的迪特曼的支持,迪特曼在1929年7月14日致伯恩施坦的信中講到,伯恩施坦之所以于1924年交給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出版公司有關聲明,是因為他當時還沒有看出法蘭克福大學社會研究所同莫斯科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之間的密切聯系。如今,由于莫斯科的影響,法蘭克福大學社會研究所同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之間的合作不再有保障了。同時,他建議伯恩施坦取消以前向法蘭克福大學社會研究所許下的諾言。幾天后,伯恩施坦就發表聲明,說自己于1924年同梁贊諾夫達成的口頭協議只是一種意愿,而不是有效的合同。他還說自己以前曾誤以為,法蘭克福大學社會研究所是中立的,現在他否認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出版公司有權得到屬于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文獻。[24]
1930年,德國社會民主黨執委會宣布廢除合同,禁止馬恩研究院照相復制和繼續使用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盡管如此,在廢除合同時,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擁有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就已達到了4316份:437份原件和近55000頁照相復制品。[5]88其中包括馬克思與恩格斯之間的往來書信1500封;馬克思恩格斯在寫作時作的摘錄和提要共200本,馬克思的占174本;馬克思的札記17本,其中在1844-1847年的札記中發現了《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等等。[1]23-24
如前所述,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圖書館的藏書是按照研究室的系統分類的。在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收藏的豐富藏品中,《共產黨宣言》和《資本論》的版本之齊全是世界范圍內獨一無二的。在《共產黨宣言》的版本中,保存了稀有的瑞典版文本(1848年),以及唯一的一份捷克文第一次譯本(1893年)。1895年前俄文譯本的《共產黨宣言》有120多種版本,其中包括手抄本、復印本和印刷本。在第一、第二國際研究室中,第一國際的文件和報刊收藏得非常完整,馬克思為第一國際撰寫的兩份綱領性文件——《成立宣言》和《臨時章程》是藏書中的珍本,其中有倫敦的第一版,法文譯本、俄文譯本及其它語言的譯本。同時還保存著馬克思準備在1871年正式出版時使用的《臨時章程》的所有印刷本。而其他的研究室,如德國研究室、法國研究室、英國研究室、社會主義史研究室、哲學研究室、政治經濟學研究室等的文獻也都極為豐富和珍貴。[1]181-184
從1921年到1930年,僅僅過了十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圖書館就成為歐洲國家工人社會運動史類書籍總額占世界第一位的圖書館。[7]25到1930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館藏圖書已達45萬冊,其中包括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撰寫過評論的極為珍貴的報紙的合訂本。1931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與列寧研究院整合之后,兩所研究院的圖書館也合并為一個圖書館,成為蘇聯共產黨的中央書庫,也是蘇聯時期最大的科學圖書館之一。它所收藏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書籍、歷史書籍、蘇聯共產黨史、國際工人運動史和共產主義運動史方面的書籍是世界上最豐富的。1990年初,該圖書館改建并更名為“國家社會政治圖書館”(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обществ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библиотеки(ГОПБ))。
與圖書館同時創建的還有檔案館。最初的檔案館只是作為附屬于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一個擁有一些零散文獻的研究室,其中與馬克思恩格斯同時代人的相關的文獻竟比他們自己的文獻還要多些。從1923年秋天開始,梁贊諾夫從德國運回第一批馬克思未發表手稿的照相復制件后,1925年春,檔案館被改建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獨立部門,[7]25-26主要收藏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遺產和共產國際的文獻。當時檔案館主要分為五個部門:馬克思和恩格斯部,第一國際史和第二國際史部,日爾曼語系國家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史部,拉丁語系國家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史部,以及斯拉夫語系國家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史部。據20世紀30年代初的統計,這五部分文獻總共有15000多份原件,175000份復印件。其中有關馬克思恩格斯手稿和書信的共計有4316份文獻:近55000頁照片復印品和437件原件。[26]43此外,從1923年秋起,作為研究和出版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的前期準備工作,即辨認馬克思手稿的工作就已經開始了,1925-1927年,在檔案館里成立了專門的辨認小組,這個小組后來也是MEGA1小組。
1931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與列寧研究院合并后,它們的檔案館也合并為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中央黨務檔案館(Центральный парийный архив ИМЛ при ЦК КПСС)。這個檔案館不僅為馬恩列研究院進行科學研究和出版工作提供原始文件,還要對蘇聯共產黨的檔案進行整理,對全國各黨務檔案館的活動進行業務指導。因此,在中央黨務檔案館內設立了馬克思恩格斯文獻組、列寧文獻組、黨史文獻組、共產國際運動文獻組、科學共產主義奠基者電影攝影錄音文獻組、清點采集組、問詢組以及文獻修復保存實驗室和文獻復制實驗室等??梢钥闯?,中央黨務檔案館實際上它已經成為獨立的大型科研機構。
20世紀30年代以后,世界局勢特別是歐洲的政治局勢風云突變,德國納粹上臺,以及后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使得繼續有系統地搜集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在國外的文獻遺產變得十分的困難。盡管如此,馬恩列研究院始終如一地執行列寧提出的把“偉大的遺產”全部搜集起來的任務,搜集工作并未停止。經過各種努力,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中央黨務檔案館里已收藏了5640份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此外,為了保護文獻遺產,在1941-1944年間,中央黨務檔案館曾一度被疏散到烏法市,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才被重新安置回多爾戈魯基宮。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為籌備編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2版和MEGA2,馬恩列研究院重新恢復了搜集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的工作。這一時期,馬恩列研究院獲得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的途徑更為多樣化。第一,許多社會主義國家的共產黨及工人黨為研究院搜集遺著的工作提供了巨大的幫助。法國共產黨、德國統一社會黨、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比利時共產黨等都先后送來了珍貴的文獻原件和私人藏書。第二,馬克思恩格斯的親屬為研究院提供許多新的文獻。例如,恩格斯的侄孫艾米爾·恩格斯把恩格斯給兄弟格雷培的信轉交給了研究院;1960年,馬克思的曾外孫沙爾·馬賽爾·龍格在訪問蘇聯時送來了大量的手稿。第三,某些國家的社會活動家、馬克思主義研究者自愿將私人收藏的文獻送給研究院。例如,1958年,奧地利首相尤利烏斯·拉布訪問蘇聯時帶來了收藏在奧地利國家檔案館里的馬克思于1851年12月2日寫給艾布納的信。第四,與各個存有馬克思恩格斯文獻資料的機構進行交換或聯系。例如,與阿姆斯特丹社會歷史研究所交換某些研究院所沒有的文獻。第五,在蘇聯的檔案中發現文獻材料。例如在列寧格勒普列漢諾夫紀念館中找到了1889—1895年恩格斯寫給普列漢諾夫、查蘇利奇、斯捷普尼亞克克拉夫欽斯基的信件,以及愛琳娜·馬克思-艾威林的信件。到1971年底,在館藏的第一號資料中,有超過7000份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6330封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到1979年底,中央黨務檔案館收藏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共計有7750個卷宗,將近1/3是原件。[1]24-33到1981年,保存在檔案館中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就存有約8000多份文獻,有超過6500封的馬克思恩恩格斯的書信是這批藏珍中的重要資料。[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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