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徐坤
1 《太平圣惠方》概況
《太平圣惠方》為北宋初期第一部官修大型方書,是我國現存公元10世紀以前最大的官修方書。系由翰林醫官使王懷隱等人,廣泛收集宋以前方書和當時民間單、驗方,包括宋太宗趙光義在潛邸時所集千余首醫方,及太平興國三年詔醫官院所獻經驗方萬余首,經校勘類編而成。全書共100 卷,分1,670門,載方16,834 道。書中每證皆以《諸病源候論》條目冠于其首,對于病證、病機、方劑和藥物都有論述。
對《圣惠方》成書年代的認識,有關的歷史記載較為籠統,以至于后世對其確切的成書年代產生不同觀點,眾說紛紜。章碧明在《<太平圣惠方>及部分引用文獻的研究》中考證各方記載,最終認為,《太平圣惠方》從太平興國六年十二月癸酉(公元981年)進入準備階段,到淳化三年五月己亥(公元992年)編纂成書,歷時十一年。
《太平圣惠方》御制太平圣惠方序中記載,“令尚藥奉御王懷隱等四人校勘編類”。此處的四人指的是王懷隱、王祐、鄭彥、陳昭遇。其中,王懷隱與陳昭遇是當時著名的醫學家。
王懷隱,宋朝雌陽今河南商上人,《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方技上》記載“王懷隱,宋州唯陽人。初為道士,住京城建隆觀,善醫診……”。他初為道士,精醫藥,住京城建隆觀,太宗即位前,懷隱以湯劑治療之。太平興國公元初,奉宋太宗詔還俗,充任尚藥奉御,為皇室的醫療保健服務,后晉升為翰林醫官使。太平興國六年公元宋太宗命王懷隱等編纂《圣惠方》,成書數年后卒。
陳昭遇,南海縣人,出身醫學世家,精通醫術,北宋開寶年間年到汁京今河南封開任翰林醫官,《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方技上》記載“昭遇本嶺南人,醫術尤精驗,初為醫官,領溫水主簿,后加光錄寺承,賜金紫”。
《太平圣惠方》由于其卷帙浩繁,印行不便,嚴菱舟在《關于<太平圣惠方>》中考據發現,此書自淳化三年(公園992年)頒行后,于紹興十七年(公元1147年)由福建路轉運司重刊過一次,名為《大宋新修太平圣惠方》。目前所有抄本,大多據自此本。而后明清兩朝,未聞有重刊者。在人民衛生出版社1958年出版的《太平圣惠方》內容簡介中提到“本書自宋代刊行后,據一般記載,明清兩朝未予重刊。由于原刊本早經散佚,加之卷帙浩大,幾百年來除少數藏書家藏有殘本或抄本之外,本書刊本久已不復流傳。”應該是比較復合實際情況的結論。
張明華所著《<太平圣惠方>編輯思想探析》中認為,《太平圣惠方》的編輯思想有五:1、濟世救民的編纂宗旨。2、“搜隱微”,“求妙刪繁”的求全宗旨。首先借鑒隋唐醫藥學的成就,其次,《太平圣惠方》的方藥中還吸收了大量唐以后的醫學成果。3、吸收當時最新的醫學成果。4、反復強調醫者的醫術和醫德。5、反對巫術迷信、倡導醫療科學。
田文敬所撰《略論<太平圣惠方>編著特點》中指出,《太平圣惠方》以“采眾家之長,集醫著之精”為編著的指導思想;以《千金要方》和《外臺秘要》為藍本;采用“按臟腑病證”的分類方法和“先論后方”的編寫體例;在理論概述上雖采用了《諸病源候論》的模式,但同時收載了其它醫書理法方藥的基本思想,從而使內容更加豐富。同時,本書非常注重保持所引資料的原貌,保留醫道的完整性。這些對后世醫家都產生了深遠影響。李林在《北宋官刻雕版醫書淺談》中指出,《圣惠方》是在寫本《神醫普救方》的基礎上重新整理研校、參次編纂而成。
2 北京大學醫學館藏《太平圣惠方》
由于太平圣惠方原刊早佚,今世間僅存有手抄本。據悉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所存為大陸唯一的手抄本,另一部珍藏在臺灣中央圖書館內。1956年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借用北醫保存的手抄本重新排印了此書。1992年日本醫史學家宮下三郎教授專門來到北京醫科大學(現北京大學醫學部)尋找《太平圣惠方》的手抄本。
據采訪得知,此手抄本原為北醫在1912年建校時,由第一任校長、解剖學家湯爾和教授從武昌醫館調來的,同時還有其他中醫書籍。由于后來的北洋政府和國民黨政府對中醫的不重視,北醫又是西醫院校,一些中醫書籍多有遺失,這份手抄本是程之范教授在1952年從北醫圖書館要處理的舊書和舊報紙堆中撿出來的。
程之范是北京醫科大學(現北京大學醫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畢業于北京大學醫學院,1950年留校任教,分配至醫史教研室,主講中外醫學史。1989年組建醫史學研究中心,兼任主任。1990年被聘為博士生導師,是我國西醫院校醫學史專業唯一的一名博導。80年代曾兼任衛生部科學委員會委員,以及《中國科技史料》、《自然科學史研究》、等雜志編委,《中華醫史雜志》總編輯,現為《中華醫史雜志》名譽總編輯,中華醫史學會名譽主委。有著作20余部,論文百篇。其搶救出《太平圣惠方》手抄本并獲得重視后,曾組織“《太平圣惠方》刊行1000周年紀念大會”,并在會上對《太平圣惠方》進行講解。
武昌醫館由柯逢時私人出資設立。據殷應庚、黃健所編《柯逢時年譜》:柯逢時,字遜庵,懋修,號巽庵,湖北武昌人。生于道光二十五年,卒于民國二年。光緒九年進士,入翰林院為庶吉士,授編修,官至江西巡撫及土稅大臣。曾擔任《武昌縣志》編修。清光緒年間,洋務運動興起。張之洞于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創辦武昌師范學堂,課程除普通學科外,尚設衛生學。歷來以師徒為傳授方式的中醫教育受這一新潮的影響開始興辦學堂。當時開創湖北中醫學校教育者即柯逢時。其時柯居武昌督撫堤街時,私人出資設立武昌醫館,以講授中國傳統醫藥學(朱祥麟《柯逢時與武昌醫館》)。
李玉安、黃正雨在《中國藏書家通典》中記載,柯逢時生平喜著書、刻書,尤嗜藏書。官余搜羅古籍善本極多。并熱心于校刻醫書。設立武昌醫館期間,組織數人進行醫籍校勘工作,經刻印書籍有《武昌醫學館叢書》8種:《經史證類大觀本草》、《大觀本草札記》、《本草衍義》、《傷寒論》、《傷寒總病論》、《類證增注傷寒百問歌》、《傷寒補亡論》、《活幼心書》。所刊刻之書大多為經世實用之書。
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所藏《太平圣惠方》來自武昌醫館,即應為柯逢時藏書。可惜具體抄錄年代,無明確線索。但其內容完整性在大陸現存各版本中居首,因此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
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所藏《太平圣惠方》共存99冊,一百卷。其中1 - 13卷、15卷、21 - 24卷是朱格本,14、18、19、20、25 - 100卷均是抄本;16、17卷在同一冊上,兩卷前半部分為朱格本,后半部分補入抄本。有目錄卷一卷,前題:大宋新修太平圣惠方一百卷排門目錄,最后附后人補入抄寫:第九十九卷針經、第一百卷明堂。
每卷封面為糙面草紙,上有深藍色橢圓印章:國立北平大學醫學院圖書課(圖1)。正文首頁(扉頁)有紅色圓形印章:北京醫學院圖書館1955.5.26。
書中有以往點校的內容,分兩種形式:一是在天頭處貼條,與各列對應,上書修改內容,幾乎可見于每頁,有的頁面可見多處;二是在行間留白處以朱批形式直接修改。
每冊封底有借閱卡片。顯示全書于1968年9月16日借出一次并歸還,1972年1月18日借出一次并歸還。此外無其他借還信息。
3 對古籍保護的思考
為保存《太平圣惠方》及其他古籍,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專門設立特藏室,在防盜、防火、防潮、防蟲等硬件方面皆可達標。但在軟件方面,則存在諸多缺憾。
首先,古籍保護觀念認識不足。雖然特藏室設備設施價格昂貴,但在細節之處仍可看出缺乏古籍保護的觀念,如缺乏古籍閱覽所需的專用書架、手套等基本工具,對于保存的溫度、濕度、拍攝閃光燈的使用等也沒有加以注意。況且,據筆者了解,如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等的高校圖書館,在古籍保存條件方面已屬前列,還有很多散落全國各處的古籍,尤其在中小型地方圖書館,其保存環境更為嚴峻。
其次,缺乏古籍保護的相應制度。目前只存在古籍閱覽登記制度,但如何維護,檢查間隔等,都缺乏規定。目前,國家尚未出臺有關古籍管理與保護的法規,各圖書館的古籍大多不可公開借閱,因此也沒有建立完善的古籍管理機制,也沒有設立專門的古籍管理人員。
第三,古籍保護專項經費不足。古籍作為國家珍貴的文化遺產,有嚴格的貯藏要求和標準,《圖書館古籍特藏書庫基本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行業標準 WH/T24-2006)》規定的古籍特藏書庫溫濕度控制標準:溫度為16-22℃,相對濕度為45%-60%。同時要求溫濕度24小時恒定。但由于經費不足,這一最基本的標準仍難以達到。其他如人員配備不足等問題,也與經費問題息息相關。
第四,缺乏古籍修復技術人員。古籍的保護工作,涉及到化學、物理、生物、圖書館建筑等一系列學科,是一項很專門的學問。我國古籍修復人才缺乏已經成為古籍保護的瓶頸。據國家圖書館統計,全國高校目前僅有古籍修復人員10余人,除北大、清華等少數圖書館外,多數高校圖書館沒有配備專職修復人員,而那些配有專業修復人員的高校圖書館,人員也依舊短缺。
第五,缺乏古籍研究人員。古籍入藏后便束之高閣,沒有館員有能力進行進一步的研究。焦俊梅在《高校圖書館古籍保護工作初探》中指出,高校圖書館之所以收藏古籍,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通過藏書為師生提供古代文獻資料,為教授、博士、碩士研究生以及研究人員提供豐富及寶貴的史料。二是通過對這些古代文化典籍的深人研究和細致發掘,揭示中華古文明的博大精深,使我們祖先的聰明才智得以重放光彩。但是,目前的古籍利用情況并不理想。
周春華在《淺談古籍保護工作》中認為,古籍保護工作應堅持“以防為主,防治結合”的原則。以防為主,防治結合,就是首先要做好預防工作,在做好預防工作的基礎上,再對已經發生損壞的古籍進行修復,使古籍恢復原貌。所謂“防”有兩層含義:一是最大限度地防止或減少各種外部條件對古籍紙張材料的破壞作用;二是采取有效措施提高古籍紙張材料自身保護和抵抗外界因素影響的能力。“治”則是對已損壞的古籍進行搶救性修復處理,以使古籍載體材料重新變得穩定。
在提高各級領導和管理人員思想意識的大前提下,要做好古籍保護中的“防”與“治”,制度、資金、設施、人員缺一不可。雖然大多數圖書館都存在古籍保護意識不足的情況,但一般還是將所藏古籍視為“鎮館之寶”,嚴防外流。但必要時,從保護古籍的角度出發,集中保護似乎才是更佳的方法,也更有利于古籍的進一步發掘研究。此外,資金配備和人才培養等方面,不是圖書館一己之力便可達成的,甚至涉及國家決策。總之,在古籍保護方面,圖書館及其主管部門,應充分提高思想意識,在力所能及范圍內最大限度地保護古籍,但也要依賴管理制度和專門人才,在利用與保護之間尋求最佳的平衡點,發揮古籍所蘊含的價值。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醫學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