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童婚：白色婚紗下的殘酷現實

哈拉·庫德馬尼

脅迫婚姻、一夫多妻、變相賣淫，這些殘酷的現實就在伊拉克頻繁上演……2003年美國入侵和伊斯蘭國勢力進攻，讓伊拉克婦女的未來更加令人擔憂。

15歲的瑪麗亞姆背負了一段沉重的過去。結婚1年后，這個白皮膚黑眼睛，身材臃腫的女孩回到家中，在哥哥的跟前低垂著眼簾，疲憊地說：“這樣更好。”26歲的哥哥點了點頭。自從父親去世以后，哥哥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他并不贊同母親和叔叔給瑪麗亞姆安排的婚姻。哥哥說：“瑪麗亞姆還是個孩子，而她的丈夫卻比他大25歲。那個男人把她帶去與他的第一任妻子和3個孩子住在一起。但是我沒有辦法拒絕他們給的錢。”瑪麗亞姆的前夫是巴格達的商人，他要娶家里最小的女兒，同時提出給他們家4000歐元。他們家有6個孩子，收入微薄，嫁出一個女兒，就少了一個要養活的人。“當他提出要跟我結婚時，我答應了，”瑪麗亞姆說，“我不喜歡上學，我夢想著能穿上像電視劇里那樣的白婚紗。但是對婚姻中的其他事情一無所知。”她斷然拒絕談及和丈夫肢體上的接觸。少女抱怨道，在那個家里她是第二個老婆，被其他家庭成員當成“奴隸”一樣對待。她說：“整理房間、洗衣服、熨衣服、送孩子上學，都是我的活兒，我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然而，當她對這些工作感到厭倦時，就被丈夫休棄了。

| 有權有勢的圣職者 |

和大多數年紀輕輕就結婚的女性相比，發生在瑪麗亞姆身上的事很尋常，甚至還算比較樂觀。伊拉克是全世界未成年離婚率排名第一的國家，女性被迫早孕，遭受家庭暴力。2016年，根據官方統計，24%的女性不到18歲就已經結婚，5%結婚年齡不滿15歲。然而，其中60%的婚姻都以離婚而告終。自2003年以來，這一情況在不斷惡化。由于薩達姆政權解體，美國占領伊拉克導致國家權力衰弱，部族勢力和伊斯蘭教保守勢力抬頭。這兩股勢力打著“信仰自由”的旗號，意欲強制推行社區法，尤其是《賈法里法令》，這一法令允許伊拉克的什葉派教徒推行圣職人員提倡的婚姻法，允許9歲及以上的女孩結婚。男女法定婚配年齡定為18歲的這條規定，并不被掌控國家大權的宗教勢力所接受。酋長在證人的見證下與新娘的家庭訂立婚姻合同，當新娘懷孕或者達到了適婚年齡，民事法院必須將他們的婚姻合法化。

在伊拉克，未成年女性不僅面臨社會地位下降和權力削弱，她們還必須面對結婚、離婚、繼承、一夫多妻的生活……近年來，在社會和宗教壓力下，1959年法律的所有條款在理論上有效，但是在推行中卻被忽視。除了允許9歲以上的女孩結婚，宗教界人士把許多離奇的行為合法化。和之前在黎巴嫩的情況一樣，從伊朗引進的“愉快的婚姻”在伊拉克信仰什葉派的地區廣泛傳播。酋長簽署“愉快的婚姻”合同，期限在24小時到90天不等。在此期間，新娘每天能收到20美元。但是，在懷孕的情況下，這份合同并不賦予女性繼承權、撫養權和獲得贍養費的權利。這項允許短期內性關系的條款給變相賣淫提供了可趁之機。

巴格達“希望（Amal）”組織成員阿瑪勒·阿拉密說：“1959年的個人身份法令遭到了質疑，因此我們必須有組織地行動起來，我們不是在‘爭取婦女權益，而是在‘捍衛我們已經擁有的合法權利。”伊拉克婦女協會下設的90個地方組織其中的一位副主席提到：在阿拉伯地區，從60年前188號法律通過之日起，它在維護婦女權益上就是最進步的法令之一。阿瑪勒·阿拉密說：“我們的組織成立于2004年，那時我們第一次為了反對宗教保守派取締1959年個人身份法而做出努力。”

| 社交網絡 |

自此，宗教政治勢力再次試圖修改法律。他們最近的一次行動是向議會提交了一項反對婦女權利改革的議案，其中修正了個人身份法律，尤其針對適婚年齡婦女。蒙塔哈爾·納賽爾是青年記者團的成員，同時也參加了反抗行動：“人權組織和婦女組織進行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行動，這次行動讓議會刪除了這群原教旨主義代表提議的議程。”阿瑪勒·阿拉密說：“男性對國家的絕對統治權和各個機構正在封鎖我們的行動。”盡管在伊拉克議會中有25%的正式席位都是女性，但是她們并沒有很積極地維護女性的權利。阿瑪勒說：“因為她們都是依靠各自的社區和部族的支持才能在議會中占據一席之地，如果在那個位置上留任，就能繼續獲得更多好處。”

事實上，杰米拉·奧貝迪議員的提議向我們證實了這些女性代表對于自身權利有多么不在乎。2017年3月8日國際婦女節，這位女議員提出制定這樣一項法律：鼓勵男性把喪偶、離異的女性娶為第二任、第三任妻子，政府將給自愿與她們結婚的男性發放500萬第納爾（約3500歐）津貼，如果女方有孩子還將得到100萬第納爾津貼。這件事在網絡上引發了熱議。這位女議員還在Facebook社交網絡首頁上這樣寫道：“我們接受這群同胞是為了保護自己。”她還要求其他的同事和社會上的女性團結起來支持她的提議。有些人響應了她的號召，聲稱這個倡議讓伊拉克400萬喪偶、離婚和單身的女性變得更有價值了。當女性對這一提議表示反對時，爆發了一場論戰，因為大多數男性都支持這一提議。在幾個星期里，“反對杰米拉·奧貝迪提案的女權運動”和“杰米拉·奧貝迪代表我”成為備受爭議的兩個話題。一位網友諷刺道：“對于伊拉克來說，最嚴重的問題就是離婚和喪偶的女性了。幫女性找一份體面的工作要比把她們禁錮在糟糕的婚姻里好多了。”

| 短發 |

自1980年至今，伊拉克經濟困難導致戰爭內外并發，絕大多數女性的生存條件每況愈下，社會學家達勞·魯貝尹認為：“與所有其他的阿拉伯穆斯林國家相比，伊拉克這種極端情況也是最惡劣的。”和伊拉克其他大多數女性不同的是，這位短發的女權主義者仍然堅持維護女性的權利：“幾十年來，女性忍受著專治、戰爭，還有封鎖。因為她們都沒有丈夫了，為了維持日常生計而不得不成為一家之主。她們有著無限的能力。”伊拉克婦女解放組織副主席達勞·魯貝尹號召那些在薩達姆·侯賽因下臺之后在2003年成立的無政府組織，在世俗民主的范圍內推動女權的發展。但是目前她最主要的工作是反對針對女性的家庭暴力。位于巴格達市中心的這座殘破的別墅變成了逃離家庭的女性的收容所。達勞·魯貝尹解釋道：“來我們這里的女性都遭受過她們的丈夫、兄弟、父親和部族的暴力，她們從社交網絡，或者從別人那里聽說了我們的組織，然后就來到這里避難了。”只有那些住在首都的女孩才有這樣的機會。而其他被強迫結婚的未成年女性和年輕女性則只能被判處不光榮罪，身陷水生火熱的境地。近些年來，伊拉克女性自殺人數一直在增加。

[譯自法國《解放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