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灌“麻肉湯”

盛林

一到美國，菲里普就給我灌“麻肉湯”：他每天四點半起床上班，走之前都要在我臉上親幾口，然后說：“美麗的妻子，我愛你！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傍晚見！”開始我新鮮加激動加感動，會心潮澎湃地爬起來，送他下樓，站在星星下面，目送他遠走。這后果就是再也睡不著了，我的睡眠本來就不好，給他這一鬧，沒法再睡了。

終于有一天，我委婉地對他說：“親愛的，你不用和我吻別的，我知道你愛我。”他卻很不開竅地說：“這不行，我爸教我的，對女人永遠要溫柔體貼。”

兩年多過去了，激動和感動藏在心底，我會一邊做夢一邊咕嚕著回應他“我也愛你，親愛的”。

晚上他下班回來，老遠就會聽見摩托車的轟鳴聲，我會快快地把亂蓬蓬的頭發拉整齊，把桌子上的堆積物卷在一起塞進某個角落，掃掉桌上的貓毛，放上一瓶野花，然后光著腳跑出去迎接他。我的摩托車手正好停住，取下頭盔，第一個動作是往我臉上親一口，問：“今天過得好嗎，親愛的？”我說：“過得好，你呢？”他會說：“我過得不好，一整天都在想你。”他把我抱住，久久不肯放開，貌似生死別離后的相逢。

這情景讓中國的親友見了，一定雞皮疙瘩掉一地。我呢，習慣了，也學會享受了。

睡前，他會很認真地看著我說：“林，謝謝你喂了雞，謝謝你的晚餐，謝謝你幫我洗了工作服，謝謝你采回了野花，謝謝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我說：“照顧好我自己，這還用謝？”

他說：“你把我心愛的妻子照顧得這么好，我當然要謝你！”

我說：“你說一聲謝謝，我就得回一句不客氣，多累人。”

他問：“這么甜蜜的話，難道中國夫妻不說？”

我說：“中國夫妻？哪天老婆多說幾個謝謝，老公肯定會嚇壞，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要跪搓衣板了。”

“搓衣板？”“就是用來洗衣服的板子，很硬的木頭上有一條條溝。”“媽呀，跪上去很痛的！”

我的教育沒用，他給我灌“麻肉湯”每天不動搖。慢慢地，我覺得天天喝“麻肉湯”，心情給喝得舒暢了，睡眠也奇跡般變好了。

（摘自《嫁給美國》譯林出版社 圖/樂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