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老拉著他人的衣襟

游宇明

暑假赴省內一人文類景點游玩，四十多歲的女導游喋喋不休地向客人吹噓她為某某大領導、某某當紅明星做過旅行向導，言辭間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優越感，但在我看來，此導游的個人素質實在不敢恭維：一是普通話糟糕，如果評個等級，三甲都有點勉強;二是缺乏親和力，同游客說話，喜歡使用指責的口吻;三是趨利性特別強，帶大家走景點，好像趕飛機，領游客購物，恰如蝸牛爬坡，誰不買東西，她就不高興。

有位寫作者，在微信群和朋友圈里非常活躍，時時不忘標榜自己是有過硬人脈的人，時而說某某刊物主編是他XX文學院的同學，時而說哪個大作家每有新著必贈于他……仔細考察，此人的檔次并不高：寫作數十年沒上過第一流的文學大刊，從未在省級以上純文學刊物做過專輯，發表了數十萬字作品，卻反響平平，沒有一篇可以稱之為成名作或代表作，出版的著作也無一本是正規的“本版書”。

渴望自己變得牛氣、被別人尊敬是人之常情，沒有誰會覺得這是個缺點。相反，如果這個社會誰都推崇“平平淡淡都是真”，誰都沒有超越自己的愿望，誰都滿足于混吃等死，我們倒是要高度警惕。只是我們必須懂得：任何的牛氣、尊榮都是靠自己爭來的，必須一滴一滴地付出汗水。老家是個藥材基地，我從小看父母播芍藥，他們在頭年九月、十月下種，來年六月、七月才會指望收獲一季藥根，從來不敢奢求少勞而多獲。如果我們追求事業有農民般的務實之心，我們就不會對背景、“機遇”之類那么感興趣，也不會希冀獲得不該享有的虛名。

一個人自己牛與你背后的人牛是完全不一樣的。自己牛，能夠在品性、才華、對社會的貢獻上做世人的標桿，你背后的人牛不牛，都絲毫不影響他人對你的敬重。比如我們敬佩魯迅思想的敏銳、文字的鮮活、高度的社會責任感，絕對不會計較他的父親身體不好、社會地位低微，連家小都養不了;再比如人們對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極其尊敬，但我們未必有興趣知道哪個官員、名人跟袁隆平交往密切。原因很簡單：一個人自己牛，那些直接跟你打交道的人可能在人生的某些方面受益，你牛得越多，別人受益的程度也越大;你背后的人牛，其他人并不與之發生交集，他為什么要有興趣？為什么要付出無來由的敬意呢？人生最可貴的莫過于識人心，所謂識人心，就是懂得別人喜歡、需要哪種東西，為何喜歡、需要，然后有針對性地去“供給”，借背景自矜的人缺的就是這樣的智慧。

別人的“牛”其實也非常靠不住。經驗告訴我們：喜歡炫耀“背景”的人沒有一個是比“背景”活得好的，你腆著臉將自己跟他們綁在一塊，一次次去揩油，本身就是對他人的一種不公。這就像兩人一起走路，你特別狡詐，有力無力總要拉著他人的衣襟爬坡越坎，不將其弄得筋疲力盡絕不甘心，而他人本身很強大，根本不用或者不屑于向你借勁，你以為如此的巧取豪奪可以持久嗎？

真正的“牛”不是別的，它是一份不屈服于挫折的強大，一種不依傍于別人的傲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