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志心神機軸的雙向調控作用

周德生　劉利娟

〔摘要〕 腦主神機，為元神氣化之所，神機化生之處。五志即五臟之志，志心即五志中心。志心在腦，由志心（腦）、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小心（命門）組成志心神機軸，對軀體、臟腑、經絡等神機起雙向調控作用。由下而上，控制覺醒、意識、注意、睡眠、智能、情感等；由上而下，支配運動、視覺、觸覺、協調、姿勢、平衡等。但是，神機通路不能與神經傳導通路等同。志心神機軸調控異常，表現為：神機生化不足，神不守舍；神機調控紊亂，志心失靈；神機通路受阻，神無所歸；神機失職反轉，神魂無根。這種調控機制對指導怡神養生、神志病變診療、軀體疾病神志癥狀處理，有重要的臨床意義。

〔關鍵詞〕 元神；五志；志心神機軸；神機通路

〔中圖分類號〕R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18.05.008

Discussion on the Bidirectional Regulation of Zhixin Shenji Axis

ZHOU Desheng， LIU Lijuan*

（Department of Neurology， 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sha， Hunan 410007， China）

〔Abstract〕 Brain masters spirit， for the gasification of the primordial spirit， the place where spiritual mechanism machined. Five minds are the five internal organs， the mind of Xin is the center of five minds. The mind of Xin is in the brain， the mind of Xin （brain）， the big heart （heart）， the heart lord （pericardium）， and the small heart （vital gate） forming the Zhixin Shenji axis. Zhixin shows bidirectional regulation on the body， organs， meridians and other spiritual mechanism. From the bottom up， controlling awakening， consciousness， attention， sleep， intelligence， emotion， etc； from the up down， domination of movement， vision， touch， coordination， posture， balance， etc. However， primordial spirit pathways cannot be equivalent to nerve conduction pathways. Jixing Shen axis abnormalities， manifested as： spiritual biochemical insufficiency， mentally wandering； spiritual mechanism regulation disorders， aspirations failure； spiritual mechanism pathway blocked， spiritual has no return； spiritual mechanism negligence reversal， no soul. This regulatory mechanism has important clinical significance in guiding the treatment of mental relief and health care， consciousness lesions， and physical symptoms.

〔Keywords〕 primordial spirit； five minds； Zhixin Shenji Axis； spiritual mechanism pathway

《素問·靈蘭秘典論》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素問·陰陽類論》云：“三陰者，六經之所主也，交于太陰，伏鼓不浮，上空志心。”《素問·刺禁論》言：“七節之旁，中有小心。”《靈樞·邪客》記載：“包絡者，心主之脈也。”歷代關于大心（心）的認識一致，但關于志心、小心、心主的爭議沒有統一。筆者基于腦主神機觀點[1]，認為由志心（腦）、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小心（命門）組成“志心神機軸”，對軀體、臟腑、經絡等神機起雙向調控作用。本文試從臨床角度進行探討。

1 志心與大心、小心、心主的爭議

《易·系辭上》所云：“陰陽不測之謂神。”心主神。《類經·藏象類》云：“凡情志之屬，惟心所統，是為吾身之全神也。”同時，五臟均有神，心為火藏神，肝為木藏魂，肺為金藏魄，脾為土藏意，腎為水藏志。從而引發志心與大心、小心、心主的爭議。

1.1 大心

《素問·陰陽離合論》云：“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后曰太沖。”心在五行屬火，方位屬南，為陽，人君之位。《易》以離為火，居太陽之位，人君之象。蓋心為君主，為大心。《靈樞·邪客》指出：“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醫學入門·臟腑條分》認為大心是區別于“血肉之心”的“神明之心”。

1.2 小心

根據《素問·靈蘭秘典論》十二藏“相使貴賤”，大心至高無上，小心是低階的。

（1）小心為命門

《素問·刺禁論》曰：“七節之旁，中有小心。”《素問玄機原病式·火候》說：“命門者，小心也。”吳鶴皋亦注小心為命門。心者性之郛，腎者命之根。兩腎中間，一點真陽，乃生身之根蒂，義取命門，蓋以此也。中有相火，能代心君行事，故曰小心。小心（命門）即大心（心）的功能替代者。正由于腎與命門的關聯，森立之《素問考注》又指認腎為“大腎”，命門為“小腎”。也正是命門即大心（心）、大腎（腎）的功能替代者，《太素·經脈根結》謂：“命門為大故也。”

（2）小心為心包絡

但是，馬蒔注：“蓋心……為大心，而包絡……為小心也。”包絡為臣，為小心。小心（心包絡）即大心（心）之小部分，張志聰謂心氣之出于“膈俞之間”，“極微極細”。

1.3 心主

另外，又稱心為心主。《靈樞·脹論》謂：“膻中者，心主之宮城也。”或者稱心包絡為心主。《靈樞·經脈》記載：“肺手太陰之脈……行少陰、心主之前。”《靈樞·邪客》稱：“包絡者，心主之脈也。”因此，心主為心或者心包絡，與大心、小心概念產生交集。

1.4 志心

心藏神，腎藏志。王冰注“七節之旁，中有小心”說：“志心，謂小心也。”“小心謂真心神靈之宮室。”志心即大心（心）或者小心（心包絡）。楊上善認為志心即腎之神，“肺氣下入腎志，上入心神”。志心與命門也有關聯。

按照文字的本義：志，或作識，記也；志，心所之也，氣之帥也。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職字條：“職，記微也……記，猶識也。籖微必識是曰職。”因此可見，志心，就是大心（心）以及小心（心包絡、命門）的神志功能體現。《文子·九守》說：“形神氣志，各居其宜。”“夫精神志氣者，靜而日充以壯。”可見，氣、形、神，一位三體；形者生之舍，氣者生之元，神者生之制。志心的神志功能體現，即外顯的五臟氣化功能，也可以稱為氣志或者志氣，一般稱為情志。

2 志心在腦，神機生化

丹波元珍《素問識》勘正：志心“既非心包，又非腎，必有別所指也。”

2.1 腦髓中心，腦宮志心

筆者認為：志，五志，五臟之志；心，中心，軸心。志心，志心即五志中心，當指腦髓中心而言。《類經附翼·求正錄》闡釋《內經》“命門者目也”，指出：“睛明所夾之處是為腦心，乃至命之處，故曰命門。”《云笈七簽·太清中黃真經玄微章》“一者上蟲居腦宮”句， 黃真人注引《洞神玄訣》說：“上蟲居上丹田腦心也。”因此，腦為泥丸，志心又稱為泥丸、腦宮、上丹田、腦心，腦心是腦髓的中心。腦心類似于間腦，主導著五臟六腑的產生，調控著內臟的生理活動，體現著元神主宰的作用[2]。

2.2 五志中心，神機生化

《素問·五常政大論》云：“根于中者，命曰神機，神去則機息。”神機是生命活動的主導，即陰陽升降盈虛消長之理。在人體，神機控制與調節氣息出入、陰陽升降及體內的生化作用[3]。正因為志心是神志功能的體現，深入考察神機化生調控機制，故曰志心在腦，神機生化。

2.3 志心在腦，腦主神機

《黃庭經·至道章》稱“一面之神宗泥丸”。泥丸即腦宮、腦心、志心。《云笈七簽·太上老君內觀經》說：“太一帝君在頭，曰泥丸君，總眾神也。照生識神，人之魂也……照諸百節，生百神也，所以周身，神不空也。”五官之神分屬五臟之志，腦神為百神之主，泥丸宮乃元神所居之宮，故五志中心在腦。張仲景《金匱玉函經·證治準則》曰：“頭身者，身之元首，人神所注。”張景岳注“根于中者，命曰神機”，有謂：“物之根于中者，以神為之主，而其知覺運動，則神機之所也。”通過氣化、陰陽交互、生尅制化等作用機制，神機由玄府神竅化生，內生之神即元神、魄神、先天之神，如意識狀態等；元神統御五臟神，分別泊于五臟，外顯為神識、精神、情志和臟腑組織的各種功能[4]。因此，志心在腦，腦主神機，為元神氣化之所，神機化生之處。

3 志心神機軸，雙向調控

高也陶[5]謂：《黃帝內經》的心主是腦脊神經系統。其實，心主即軸心、主軸，包括志心、大心、小心的綜合功能。筆者命名為“志心神機軸”。這樣，中醫理論邏輯順暢，就能夠避免一些學術爭議，如小心位于七椎之旁抑或十四椎旁，志心在心包絡或者在腎，心主神明還是腦主神明，命門相火與包絡相火等等，爭議迎刃而解。

3.1 氣出于腦，上空志心

《難經·三十四難》載：“臟者，人之神氣所舍藏也。”由下而上，小心（命門）→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志心（腦）軸，故《素問·陰陽類論》曰“上空志心”，馬蒔注改稱為“志上控心”，控制覺醒、意識、注意、睡眠、智能、情感等，類似于上行網狀激活系統及上行網狀抑制系統、腦邊緣系統；腦是五臟神在心神的統帥下工作的最高司令部，是五臟神協調工作產生的整合機能[6]。或者，由上而下，志心（腦）→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小心（命門）軸，故《素問·刺法論》云“氣出于腦”，《黃庭經·至道章》所謂“腦神精根字泥丸”， 《黃庭經·上清章》所謂“散化五形變萬神”，《難經·三十六難》稱“命門者，諸精神之所舍”，《難經·八難》曰命門“為五臟六腑之主”，主明則下安，支配運動、視覺、觸覺、協調、姿勢、平衡等，類似于錐體系統及錐體外系統、大腦皮質中樞系統。志心神機軸具有雙向調控作用，不應局限于神志，也包括生理機能，統御全身各臟腑組織，使之維持平衡、協調、數度，維持正常的生命活動。故《石室秘錄·論命門》云：“心得命門而神明有主。”《醫學衷中參西錄·人身神明詮》說：“腦中為元神，心中為識神。”

3.2 環轉因化，雙向調控

志心神機軸的雙向調控作用，與《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所謂“陰陽上下之環轉也”的認識一致。《鬼谷子·內揵》說：“環轉因化，莫之所為，退為大儀。”大儀即混沌之氣，環轉運動即圍繞某中心做環繞回轉運動，通過氣機升降出入循環實現，即氣化的依次連續運動，使相互關聯的各部分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因此，氣機循環是雙向調控的基礎。志心神機軸的雙向調控機制，以志心（腦）、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小心（命門）為中心，其中，大心（心）及心主（心包絡）又為五臟的中心。五臟之間既分工又合作，形是神的載體，神是形的生命體現。《素問·上古天真論》稱“形與神俱”。《景岳全書·內經脈義》真藏脈曰：“凡五臟之氣，必互相灌濡，故五臟之中，必各兼五氣。”因此，五臟一體，形神一體。

4 志心神機軸雙向調控作用的臨床意義

臟氣有強弱之分，稟性有勇怯之異。怡神養生，移情易性，旨在強化志心神機軸由下而上的調控作用；防病治病，形體康復，旨在強化志心神機軸由上而下的調控作用。當然，志心神機軸雙向調控作用是耦合共存通平有度的。

4.1 怡神養生

道家基于三丹田說，強調內視存神術，以精氣神為寶，以清心寡欲為修道之本。存神之用，在于還精化神，如《黃庭經·五行章》說“五行相推反歸一”。醫家基于形與神俱，適時調神，神氣清凈，以喜怒哀樂之發皆中節謂之和。怡神之法，駕駑七情，“志上控心”，則神機舍藏得位。《素問·上古大真論》言：“恬憺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

4.2 神志病變診療

由于神無方無體，通過志心神機軸泊聚舍藏臟腑形體時變化為具體功能，故神志病變的病情具有形神同病、多重神志病變、主次動態變化的特點。臨床上，無論是外感病神志失常，內傷病神志失常；或者神志病變，軀體神志病變；還是軀體疾病神志癥狀，神志病變軀體癥狀；凡是與神志失常相關者，均可以從志心神機軸闡釋病機、指導診療。

（1）神機生化不足，神不守舍：先天精氣虧損、衰老或者后天化源乏絕，精氣營血虧損，五臟之神弱，志心空虛，神機生化不足，以至于神機調控不力，神機不安其位。自外入內外感勞傷，或者曲運神機內傷勞傷，精氣內奪，藏真損傷，神不安位。例如弱智、癡呆、痿病、失眠、百合病、臟燥、郁病等。

（2）神機調控紊亂，志心失靈：情志過極，化為五志伏逆之火，或者臟腑虧虛，內生龍雷虛妄之火，導致神機調控失衡、紊亂，下行調控障礙者，例如癲、癇、狂等等。上行調控障礙者，例如卑惵、失志神癡、神崇等等。

（3）神機通路受阻，神無所歸：兼邪居間，內邪化生，正氣留而不行，神機通路滯塞，神氣出入受阻，局部神機障礙，神廢失用。例如中風偏癱。神竅閉阻不利，是神機通路受阻的嚴重情況，上行調控及下行調控均產生障礙，導致系統神機故障，暈厥神呆，例如昏迷。

（4）神機失職反轉，神魂無根：久病、重病、精氣極度衰弱的垂危患者，精氣衰奪，失神之極，神氣外越浮脫，去身而散，出現假神，其病危矣。

如此病機種種，決定了神志病變的臨床治療特點：其一，身心并治，形神同調。綜合應用形體鍛煉、精神調攝、藥食互補等等。《靈樞·九針十二原》所謂“粗守形，上守神”；“粗守關，上守機”。其二，暢達神機，恢復氣化。或神呆開竅、或神塞祛邪、或神弱補益、或神脫斂固等等。《素問·至真要大論》云：“謹守病機……必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此之謂也。”

5 結語

腦的內景與神經功能解剖有一定的相關性[7]。志心神機軸雙向調控作用，也有是運用“反觀內照”方法所闡釋的具象化結構，不能與神經傳導通路等同。從中醫認識層面理解，氣在生命過程中起關鍵作用，象乃氣之流動，人體構造和生命機理的“象”，是整體動態機能反應[8]。志心神機軸是機體調節生命活動的結構基礎，其雙向調控作用是人腦高級功能活動的基本過程。志心神機軸主張以整體功能和相互作用關系統攝形體器質，神機通路是中醫認識微觀世界的具象思維產物，既是氣化的場所，也是氣化的通路。用以闡釋神機的調控機制，指導神志病變的中醫臨床診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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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高也陶.《黃帝內經》的心主是腦脊神經系統[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10，31（11）：7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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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周德生.腦的內景與神經功能解剖的相關性[J].湖南中醫藥大學學報，2016，36（10）：1-4.

[8] 劉長林.試談“氣”與“象”范疇的深刻內涵與中醫學發展的廣闊前景[J].太原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2（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