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滌教授治療小兒過敏性咳嗽經驗拾萃

陳盼　朱沁泉　張滌

〔摘要〕 過敏性咳嗽是小兒慢性咳嗽中的一種常見類型。張滌教授治療小兒過敏性咳嗽療效顯著，認為小兒肝常有余，肺脾常不足，最易為風邪所傷，本病病位在肺，與肝脾密切相關，風痰為其主要病理因素，風痰伏肺，肺失宣降為其主要病機。以宣肺祛風、化痰止咳為基本治法，臨床中審機制方，隨證加減，注重辨質護理，強調鼻部保暖。

〔關鍵詞〕 過敏性咳嗽；變應性咳嗽；小兒；風痰伏肺；肺失宣降；張滌

〔中圖分類號〕R272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18.05.012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ZHANG Di in Treating Infantile Allergic Cough

CHEN Pan1， ZHU Qinquan2， ZHANG Di2*

（1.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sha， Hunan 410208， China； 2. 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sha， Hunan 410007， China）

〔Abstract〕 Allergic cough is a common type of chronic cough in children， and the effect of Professor ZHANG Di in treatment of infantile allergic cough is significant. In opinion of Professor ZHANG Di， excessive liver Qi and deficiency of lung and spleen of children are often induced by wind pathogen. The disease location is in lung and is closely related with liver and spleen. Wind-phlegm is the main pathological factor. Phlegm-wind in lung and lung failing to govern dispersing and descending is the main pathogenesis. Dispersing the lung and expelling wind， and expelling phlegm to arrest coughing are the basic method of treatment. In clinic， the prescription to add and substract is based on the syndrome and mechanism of disease. Nursing based on disease differentiation， such as nose warmth is emphasized

〔Keywords〕 allergic cough； variant cough； children； wind-phlegm in lung； lung failing to govern dispersing and descending； ZHANG Di

過敏性咳嗽是臨床常見兒科疾病之一，是小兒慢性咳嗽的一種常見類型，西醫稱“變應性咳嗽”。西醫認為該病多在接觸過敏原或者刺激氣味后發作，以夜間或晨起咳嗽為主要臨床表現，常因呼吸道感染而誘發，故常被誤診為感染性疾病。該病在臨床上無明顯感染癥狀，常規使用抗生素及鎮咳藥后效果不佳，失治誤治導致病情遷延不愈，氣管、支氣管黏膜損傷，最終發展為典型哮喘。近年來其發病率逐年上升，已經成為危害兒童健康的一個重要疾病[1]。

張滌，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兒科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生導師，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張滌教授出生于中醫世家，從事中醫兒科臨床工作20余年，熟讀中醫古典醫籍，具有較高的專業理論水平，臨床中注重發揮中醫辨證與辨病結合的診療特色，辨證施治，病癥結合，遣方用藥精謹，在治療小兒呼吸系統、消化系統疾病等方面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優勢[2]。筆者有幸跟師學習，受益匪淺，現將張滌教授治療過敏性咳嗽臨床經驗介紹如下。

1 病因病機

小兒過敏性咳嗽的病因病機較為復雜，目前尚未形成統一的觀點，中醫將過敏性咳嗽歸為“風咳”、“痙咳”、“風嗽”、“哮咳”等范疇，近代各醫家對本病的認識各有不同，王霞芳教授認為本病是以肺脾虛弱為本，風、痰、瘀為標的本虛標實之疾[3]，汪受傳教授認為本病與“風邪”密切相關，風為百病之長，發病容易，傳變迅速，故其臨床有易于反復，時發時止的特點[4]。韓新民教授以為本病主要由風邪引動體內痰邪而發病，臨床上常從“風痰”論治[5]。張滌教授認同各醫家的觀點，他認為過敏性咳嗽患兒多為過敏體質，患兒嬰幼兒時期常伴有反復濕疹或過敏性鼻炎等病史，臨床表現為突然發作的刺激性干咳，以夜間和晨起為主，接觸某些致敏物質如煙塵、異味氣體或冷空氣等加重，冬春季節頻發，反復發作，遷延不愈，其臨床特點與“風邪為百病之長，善行數變”及“風甚則攣急”特點相似。風有內外之分，與肝有關，風邪外襲不解，內侵于肺，引動內風，內風上擾，上逆犯肺，肺被邪侵，宣降失司，氣機運行不暢，加之小兒“脾常不足”，津液輸布失常，久聚成痰，風痰伏肺，上逆為咳，本病病位在肺，與肝脾密切相關，風痰為其主要病理因素，風痰伏肺，肺失宣降為其主要病機。

2 辨證論治

張滌教授認為小兒過敏性咳嗽多為風邪所傷，風痰相兼為患，風痰伏肺，氣道不利，肺失宣降，肺氣上逆發為咳嗽，治療上以宣肺祛風，化痰止咳為基本原則，常用瀉白散加減，使用煅赭石、茯苓、桑白皮、地骨皮、白前、百部、款冬花、紫菀、甘草等藥。煅赭石重鎮降逆，平肝息風，茯苓健脾利濕，痰為濕邪所化，濕去則痰清，桑白皮、地骨皮取“瀉白散”之義，為清泄肺熱的常用藥對，白前、百部、款冬花、紫菀降氣化痰止咳，甘草益氣和中。臨床上隨證加減：若風重者，加蜜麻黃、蟬蛻；偏風熱者，加桑葉、前胡、蔓荊子；痰多者，加厚樸、瓜蔞皮；有過敏性鼻炎病史者，加白芷、辛夷、蒼耳子；伴膚癢者，加苦參、白鮮皮、地膚子；咽喉腫痛者，加牛蒡子、連翹；咽癢不利者，加桔梗、玄參；痰稠難咯者，加川貝母、浙貝母、天竺黃；兼見喘息者，加苦杏仁、白果、紫蘇子、葶藶子；若久咳陰虛者，加沙參、麥冬，百合等藥。在臨床中，張滌教授用藥時亦注重個人體質差異、氣候變化及患兒的日常護理，強調在過敏性咳嗽的治療中鼻部保暖十分重要，提倡冬春之際早晚出門帶口罩，避受冷風，適時添衣，預防感冒。

3 典型案例

3.1 病案1

患兒王某，女，7歲。2017年6月29日初診，主訴：反復咳嗽半年余。患兒半年前無明顯誘因開始咳嗽，曾于外院就診，間斷口服“鹽酸西替利嗪滴劑”“鹽酸丙卡特羅口服液”（具體用量不詳），癥狀仍反復，現仍咳嗽，以晨起、睡前、下午咳為主，咽癢即咳，少痰難咯，無鼻塞流涕，食后易呃逆，納食可，大便1次/1～2天，質可，小便正常。查體：咽充血，雙肺呼吸音粗，未聞及明顯干濕啰音，舌質紅，苔薄黃，脈數。患兒咳嗽經久不愈，其病因在于風氣內伏體內，因小兒肺脾常不足，易感受風邪，致衛表不固，肺失宣肅，上逆而咳。根據舌脈，中醫診斷為過敏性咳嗽，辨證為風咳。治療以宣肺祛風，化痰止咳為主。處方：代赭石10 g，茯苓10 g，桑白皮10 g，地骨皮10 g，白前5 g，百部5 g，款冬花5 g，紫菀5 g，薏苡仁10 g，甘草2 g，厚樸3 g，共7劑，囑水煎服，每日1劑，早晚溫服。7月6日復診，患兒咳嗽好轉，以睡前咳為主，有痰難咯，咽癢，鼻癢，無鼻塞流涕，納食可，大便2天1次。舌淡紅，苔薄黃，脈細數。患兒既往有過敏性鼻炎病史，風邪留著難祛，治療仍以宣肅肺氣，兼潤肺止咳為主。處方：前胡5 g，杏仁5 g，桔梗5 g，桑白皮10 g，地骨皮10 g，白前5 g，百部5 g，款冬花5 g，紫菀5 g，茯苓10 g，白芷5 g，蔓荊子5 g，甘草2 g，共7劑，煎煮服用方法同前。7月24日復診，患兒現仍偶有咳嗽，以刺激性陣咳為主，少痰，鼻癢、咽癢，無涕，納食可，二便正常。患兒病情已基本控制，此時應調整其過敏體質，潤肺止咳，補益肺氣。處方：桑白皮10 g，地骨皮10 g，茯苓10 g，玄參10 g，白前5 g，百部5 g，牛蒡子5 g，白芷5 g，蔓荊子5 g，桑葉10 g，甘草2 g，共7劑，煎煮服用方法同前。1周后電話回訪，患兒已基本不咳嗽，鼻癢、咽癢癥狀較前緩解。

按語：本案患兒素有過敏性鼻炎病史，且小兒肝常有余、肺常不足，衛外不固，因此最易為風邪所傷。患兒易于感受風邪，常伴有鼻癢、鼻塞、咽癢、噴嚏等過敏癥狀。風氣內伏于肺，致肺氣宣肅功能失常，氣道攣急，肺氣上逆，因而引起咳嗽且遷延難愈。張老師在初診時以宣肺祛風、化痰止咳之法，方中代赭石為祛風要藥，且具有抗過敏作用；桑白皮、地骨皮取瀉白散之義，主清瀉肺熱之功；茯苓、薏苡仁健脾化痰；白前、百部、款冬花、紫菀降氣化痰、潤肺止咳；厚樸行氣消痰；甘草調和諸藥。二診時患兒癥狀好轉，繼續予宣肅肺氣，兼潤肺止咳為主。加杏仁潤肺化痰，前胡清熱化痰，桔梗宣肺祛痰；白芷、蔓荊子通竅祛風。三診時患兒病情已基本好轉，此時重在改善其過敏體質，以達到消風，減少外感引起咳嗽反復發作之功。方中取瀉白散，清中有潤，瀉中有補，清瀉肺中伏火；桑葉疏散風熱；白芷、蔓荊子宣發肺氣；玄參、牛蒡子涼血利咽。

3.2 病案2

患兒劉某某，男，10歲，2017年10月22日初診，主訴：反復咳嗽3月余。患兒3月前受涼后開始咳嗽，在當地醫院予以抗感染及霧化治療后咳嗽減輕（具體藥物不詳），出院后仍反復咳嗽，一直服用“孟魯司特鈉1片Qn”及鎮咳藥物等治療，4天前患兒家屬自行停用西藥，今來我院尋求中醫治療，現偶有咳嗽，少痰難咳，夜間明顯，活動后及天氣變化時咳嗽加重，無明顯喘息，伴噴嚏、流涕，納食欠佳，二便正常。患兒既往有喘息病史，未系統治療。體格檢查：咽紅，雙肺呼吸音粗，雙肺未聞及明顯干濕啰音，舌質紅，苔薄黃，脈浮稍數。患兒既往有喘息病史，多因素體先天稟賦差異，其咳嗽與氣道過敏有關，根據患兒舌脈證，中醫診斷為咳嗽，辨證為痰熱阻肺證。治療以消風清熱，肅肺止咳為主。處方：代赭石10 g，炙麻黃2 g，杏仁10 g，桑白皮10 g，地骨皮10 g，白前10 g，百部10 g，白果3 g，紫蘇子10 g，矮地茶10 g，款冬花10 g，紫菀10 g，厚樸3 g，甘草2 g，牛蒡子10 g，玄參10 g，共7劑，水煎服，每日1劑，早晚溫服。10月29日復診，服藥期間咳嗽較前好轉，昨日受涼后咳嗽加重，有痰，稍覺喘息，伴噴嚏、流涕，咽痛，無發熱，納食可，二便正常。體格檢查：咽紅，雙肺呼吸音粗，可聞及少量干啰音，舌淡，苔薄黃，脈浮數。患兒服藥期間肺氣得以平復，癥狀有好轉，因受涼致病情加重，仍以原治法為主，隨證加減。處方：炙麻黃2 g，杏仁10 g，桔梗10 g，桑白皮10 g，地骨皮10 g，白果5 g，紫蘇子10 g，白前10 g，百部10 g，玄參10 g，葶藶子5 g，款冬花10 g，紫菀10 g，百合10 g，甘草3 g，共7劑，煎煮服用方法同前。一周后電話回訪得知，患兒服藥后基本無咳喘，晨起稍有噴嚏、流涕，未再復診。

按語：小兒過敏性咳嗽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哮喘，因其既無哮鳴音也無喘息聲，中醫統歸為“咳嗽”一類，它是哮喘的一種潛在形式，除咳嗽反復發作，遇受涼或聞到刺激性氣味使病情加重或誘發，常伴有鼻癢、鼻塞、噴嚏等癥。本病常發生于稟賦有異的兒童，與風邪致病有關，風邪夾寒、熱、燥等邪侵襲之后，內伏于肺，肺氣郁遏不宣，清肅之令失常，氣道不利，上逆而咳。肺熱伏風內蘊，又易于復感外風，致咳嗽反復，時輕時重，遷延難愈。張滌教授在初診時治療以消風清熱，肅肺止咳為主。方中用赭石平息內風；炙麻黃宣暢氣機，疏風、止咳、平喘；兩藥均為祛風要藥。杏仁肅降肺氣；桑白皮、地骨皮瀉肺清熱；白前、厚樸、紫蘇子降氣化痰；款冬花、紫菀潤肺止咳；矮地茶加強清熱祛痰之功；白果斂肺平喘；牛蒡子、玄參清熱利咽，甘草調和諸藥。二診時，患兒受涼后癥狀加重，稍有喘息聲，治療以宣降肺氣，止咳平喘為主。在原方基礎上去赭石，加葶藶子瀉肺平喘；桔梗宣肺利咽、化痰止咳；患兒久咳必傷肺陰，加百合以潤肺斂陰。

4 結語

過敏性咳嗽患兒一般有過敏性疾病或過敏物質接觸史，多表現為突然刺激性干咳，胸片及肺通氣功能正常，氣道高反應性為陰性，張滌教授認為本病患兒稟賦有異，易為風邪侵襲，風有內外之分，與肝有關，肝為風木之臟，木性生發，風性主動，易生肝風，小兒肝常有余，風氣通于肝，內外相引，致肝經風熱。加之小兒肺常不足，肺氣失于宣發、肅降，肺氣虛則衛外之陽不能實腠理，風邪自口鼻、皮毛而入，侵犯肺系，肺氣上逆發為咳嗽，多為虛實夾雜證。風痰伏肺是本病的關鍵，且久咳者易郁而化熱。發作期以宣肺祛風，止咳化痰為主，后期則改善患兒過敏體質，補益肺脾之氣等。

目前環境污染嚴重，兒童過敏性咳嗽發病率逐年上升，但治愈率低、復發率高。西醫治療本病多用西替利嗪、順爾寧等抗過敏及控制哮喘的藥物，更有甚者長期服用抗生素治療，不僅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患兒過敏狀態，還可能影響患兒生長發育，此謂治標不治本。中藥治療本病不僅僅是見咳止咳，而是從整體出發，辨證論治，能夠起到調整患兒過敏體質的作用。此外，張老師要求患兒春冬季節早晚出門佩戴口罩，慎防冷空氣，以保護口鼻不被風寒之邪入侵，實乃未病先防之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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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程 申，韓新民.韓新民教授從風痰論治小兒過敏性咳嗽經驗[J].中國中西醫結合兒科學，2012，4（3）：195-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