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的思考

摘要：大力發展文化產業是澳門建設“一個中心，一個平臺”實現經濟結構適度多元化的有效路徑，是澳門特區融入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和對接“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切入點，也是澳門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文章在總結澳門文化產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分析澳門發展文化產業優勢的基礎上，從區域融合、產業融合、政策融合以及人才融合四個方面提出了澳門文化產業發展的建議。

關鍵詞：澳門；文化產業；產業融合

文化產業作為21世紀的朝陽產業不僅具有高產值、高技術、低污染的特點，還具有很強的融合性，能夠很好的與其他產業進行融合，近年來文化產業越來越受到各國政府及學界的重視，在發達國家經濟中的占比也在不斷攀升。推動文化產業的融合發展，不斷改善經濟結構單一問題，不僅符合中央對澳門的定位，更是澳門融入粵港澳大灣區區域發展以及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路徑之一。

一、 發展文化產業對澳門社會經濟發展的意義

澳門以博彩業聞名全球，有著“東方蒙地卡羅”之稱。2017年澳門人均GDP為79 563.56美元，僅次于盧森堡和瑞士，位居全球第三。但在經歷了以博彩業為動力的經濟快速發展后，其經濟結構單一，博彩業獨大的問題在近幾年尤為突出。受世界經濟低迷以及大陸政策影響，近幾年澳門博彩業持續低迷，從而影響到了澳門整個經濟發展態勢，連續幾年GDP負增長，2015年更是達到了驚人的-17.95%。可見，對于博彩業的過度依賴，已經嚴重影響到的澳門經濟的健康發展。為此，中央早在國家十一五規劃中便提出了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在十三五規劃中更加明確地提出“支持澳門建設世界旅游休閑中心、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積極發展會展商貿等產業，促進經濟適度多元可持續發展”，澳門特區也將“一個中心，一個平臺，推動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納入了《澳門特別行政區五年發展規劃（2016-2020）》。而對于澳門這樣自然資源匱乏、地域狹小、人口密集的微型經濟體而言，在推動經濟結構適度多元化的進程中，將發展文化產業作為重點，不僅符合當前世界經濟結構發展的趨勢，也與澳門建設成為"世界旅游休閑中心、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的目標相契合。此外，文化產業技術含量高，有利于推動澳門產業結構向高端化、高技術化發展；融合性強，能夠很好的與博彩業融合發展，降低產業之間的沖突；涉及范圍廣、門類眾多，能夠提供大量就業機會，有效緩解經濟結構調整帶來的失業問題。可見，無論是從世界產業發展的大趨勢上考量，還是從澳門社會經濟發展上考量，文化產業無疑將在澳門未來社會經濟發展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二、 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的基礎

縱觀世界各大文化城市，其文化產業的發展離不開三個要素，一是具有較高的經濟水平，二是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底蘊，三是具有符合自身特點有力的產業政策支持。澳門作人均GDP世界第三，世界文化遺產，實施“一國兩制”的中國特別行政區，無疑具備發展文化產業的先天優勢，而作為自由港，長期以來始終是中西方經濟、文化、政治融合交流的重要節點，這為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打下了夯實的基礎。

1. 多元的共融文化。400多年前的文藝復興運動間接促成了澳門開埠，從而促成了中西方之間的全面交流。澳門將天文、地理、數學、水利、油畫、西方音樂等西方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產物帶入中國，同時中國通過澳門向歐洲送去了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化，澳門成為了中西經貿、文化的交融點，并逐步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融合性文化，并留下了大量歷史文化遺跡。澳門目前是中國唯一具有南歐風情的城市，有大量的葡萄牙人土生土長的族群在該地居住生活，這是中國乃至亞洲其他城市無法比擬的，是澳門獨有的遺產，也是澳門文化產業發展的珍貴本錢。此外，在歷史上澳門曾是宗教文化中心，既有佛教、道教為代表的東方宗教，也有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后來傳入的宗教，宗教文化在澳門得到了很好的融合。最后，澳門本土文化中商業文化氛圍濃厚，當初澳門開埠的目的就是為了通商，因此可以說澳門是因商而起，商業文化已然融入到了澳門文化的精髓，這有利于澳門文化產業的發展。

2. 較高的經濟水平。作為小微經濟體，澳門從經濟規模上雖然無法與中國內地大型城市以及香港、新加坡等城市相比較，但從人均經濟發展水平上看，澳門位于世界前列，特別是以博彩業為核心的博彩旅游休閑業十分發達。這也為澳門特區政府帶來了豐厚的財政收入，根據澳門特區政府公布的數據，近幾年每年財政結余都在300億澳元以上，2014年更是達到了947億澳元。豐厚的財政結余為特區政府推動文化產業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此外，在博彩旅游休閑業的帶動下，近幾年入境旅客數維持在3 000萬人/次以上，穩定的旅客流量為文化產業創造了巨大的潛在消費需求和消費市場，這將是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的重要支撐。

3. “一國兩制”的制度優勢。文化與政治是密不可分的，因此文化產業既具有經濟性又具有意識形態特征。在中國大陸眾多城市發展文化產業時，往往受到現有制度在意識形態方面的制約。而根據澳門基本法，在澳門設立特別行政區，澳人治奧，在意識形態上與中國大陸城市相比寬松，這樣的制度安排為澳門發展文化產業提供了巨大的優勢。此外，數年來中央政府對于澳門經濟結構適度多元化發展十分關注，給予了澳門諸多的關照與支持，如粵港澳大灣區的規劃以及“一帶一路”建設，澳門始終在中國經濟戰略發展藍圖上占有一席之地，中央對于澳門通過發展文化產業進而推動經濟結構適度多元化一直保持鼓勵和支持的態度，是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的堅實后盾。

三、 澳門文化產業發展中的問題

早在2010年澳門特區政府便先后設立了文化創意產業促進廳及文化產業委員會，對澳門文化產業的范疇、產業規范、產業政策以及產業的發展框架進行了初步的規劃，2013年，在文化創意產業促進廳和文化產業委員會的共同研究探索實踐的基礎上，設立了文化產業基金，為澳門文化產業發展提供財政支持。但經過幾年的發展，澳門的文化產業仍然處于“萌芽階段”（澳門特別行政區五年發展規劃2016-2020），產業發展“雷聲大雨點小”，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1. 產業發展缺乏活力。

（1）澳門文化轉化不夠。近幾年，澳門文化產業雖然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總體上看文化轉化還不能滿足產業發展的需求。2005年澳門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后，特區政府將開發歷史遺產旅游作為文化產業的重點，加強了對文化遺產旅游資源的開發力度。對外增強“澳門歷史城區”宣傳的同時，開發出了幾條澳門歷史城區的文化遺產旅游路線，讓游客對“文化澳門”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但作為一座有著400多年歷史，中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中心城市，澳門擁有獨特而大量的文化遺產可供轉化。特別是在提出“文化澳門”的城市定位后，對于文化的轉化提出了更高、更廣的要求，它包括了文化向創意設計、文化展演、藝術收藏、數碼媒體等產業的轉化。澳門文化轉化的過程不是簡單的單一轉化，二是與相關行業交叉融合的轉化，明顯僅注重文化遺產旅游資源的開發是遠遠不夠的。

（2）文化產業未成體系。文化產業具有較強的融合性，根據與文化產業相互滲透的程度，我們大致可以將文化產業分為以電影、娛樂為代表的產業本身，以文化會展、文化旅游為代表的交叉產業以及以動漫、網絡為代表的延伸產業三個層次。一個健康的文化產業體系中，各層次的產業緊密聯系，相互促進。而澳門目前主要以旅游博彩業為主，文化產業的其他部分則少有涉及。此外，近年來澳門開展了豐富新穎的文化活動，如將古建筑群變為音樂演出的匯集地，中國傳統的賽龍舟等活動，但這些文化活動各自獨立，未做更深層次的產業鏈市場化開發，也未形成完善的體系，缺乏聯動性，沒能充分發揮出集聚效應。

2. 產業政策有待完善。首先，澳門文化產業統計指標體系建設相對滯后。澳門文化產業委員會于2015年才成立“文化產業統計及評估指標小組”專門從事文化產業指標的統計及評估工作，該工作小組在2016年年底公布了澳門文化產業2014年及2015年的統計數據，但由于統計指標體系尚未完善，一些行業并未納入統計，降低了數據的研究使用價值。其次，部分已有政策對文化產業發展造成了較大阻礙。如對本地居民的就業保護政策，根據澳門特區政府的規定，博彩業中的莊荷職位僅對澳門本地居民開放，且將不斷提高博彩企業高層管理人員中本地居民的比例。此類就業保護政策在保障的本地居民就業權益的同時也加強了本地居民對博彩業的依賴，降低了本地居民綜合能力提高、人才流動的可能性，且容易產生奮斗不夠、創新不足的職業狀態。而文化產業的核心在于創新，創新的前提是人才，此類地方保護政策無疑將成為澳門文化產業發展的巨大阻礙。最后，文化產業基金成效不理想。2015年，澳門文化產業基金僅收到41個項目申請，審核通過10個，由于企業自身原因放棄資助2個，實際資助8個項目，項目通過率僅為24.39%，這也可能就是2015年申請資助的項目數量相比前年大幅下降的原因之一，這表明產業內對基金的關注度下降，產業基金的影響力被削弱。此外，2015年基金總資助金額為2 261萬澳元，而同年特區政府的財政總支出為777億澳元，僅占財政總支出的0.027%，文化產業基金的投入十分有限。

3. 人力資源短板。文化產業是以文化為基礎，運用創新和知識產權生產具有文化含量的商品或提供具有文化內涵的服務，這就決定了文化產業對于人的依賴程度較高，從業者的數量、質量以及穩定性對整個產業的發展影響巨大。首先，澳門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占比較低。據統計，2016年澳門文化產業從業人員共計1.1萬人，僅占總就業人口的2.8%。而紐約、倫敦文化創意城市從業人員占比均在10%以上。其次，博彩業雖然給澳門帶來了經濟繁榮和財政結余，但對于從業人員的進入門檻幾乎為零，對其他產業，特別是對文化產業這類對從業人員生產技能和素質學歷要求較高的產業產生了就業擠出效應，2016年，澳門博彩業從業人口占總勞動人口的20.8%，是文化產業從業者的7倍多。最后，缺乏專業人才及人才培養體系。在專業人才方面，澳門不僅缺乏對澳門文化進行深度挖掘并向外傳播發揚光大的文化型專業人才，更缺乏既能深入發掘澳門中外融合文化又具備市場化、產業化經營管理的人才。澳門高等教育水平與其經濟發展水平嚴重不符，高等教育入學率僅相當于發達國家20世紀90年代的水平。在人才培養體系方面，博彩業一業獨大直接影響了澳門高校在學科設置及人才培養的方向，澳門高校注重旅游博彩管理、酒店管理等專業而人文類學科相對薄弱。且在特區政府《人才發展委員會五年發展規劃（2016-2020年）》中，并未出現文化產業相關領域，無論是市場導向還是政府導向，文化產業人才培養體系都未能得到重視。

四、 澳門文化產業融合發展的路徑選擇

文化產業既有經濟性又具有意識形態特征，因此對于澳門文化產業的發展路徑的選擇，目前學界主要集中在兩種觀點，一種傾向于以其經濟性作為切入點，提倡以博彩業為依托延伸產業鏈，引進產業人才，加強產業市場化運作，減少政府干預；另一種觀點傾向于以文化本身為切入點，提倡深度挖掘澳門歷史文化，培育本土文化創意階層，避免文化產業發展功利化導向，強調政府在文化產業發展中的主導作用。事實上，文化的經濟屬性與意識形態特征是密不可分的，相互融合的，正如澳門文化的特點是多元化的融合文化，其本土文化的內涵是開放性的文化，是多種文化的相互融合，而澳門因通商而開埠，商業文化早已融入到了澳門本土文化中，澳門文化產業的經濟性與意識形態特征是天然融合在一起的。因此，結合澳門的政治經濟以及歷史文化融合性的特點，澳門文化產業的發展應該走區域融合、產業融合、政策融合、人才融合的發展道路。

1. 內外結合式的區域融合。澳門地處珠江三角洲、緊鄰香港、背靠大陸，澳門的文化產業只有深入融合到中國大陸文化產業發展之中才能夠有長足的發展。對內而言，澳門文化產業應該借助粵港澳大灣區規劃的契機，積極推動三地文化產業的融合發展。建立粵港澳文化產業合作機制，制定粵港澳文化產業融合發展規劃，共同建設文化產業孵化平臺及產業園區，利用粵港澳大灣區在基礎設施、文化、金融以及制度上的聯通，深入到大灣區文化產業發展之中，從而融入到中國大陸文化產業的總體發展之中。對外而言，澳門文化產業應該充分利用“世界休閑旅游中心，中葡經貿平臺”的特點，對接國家“一帶一路”建設，借助“一帶一路”的東風向外融合。特別是針對葡語國家，澳門具有先天的語言、文化優勢，有利于文化產業的深入合作。

2. 漸進式的產業融合。文化產業具有較強的滲透性，能夠與其他產業自然的融合，因此產業融合是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路徑之一。根據澳門的產業結構特點，文化產業可以采取漸進式的產業融合發展路徑。在產業發展初期，可以以博彩業為中心進行產業交叉，充分利用博彩業的消費需求，資金實力，進行產品融合創新，如將有許多深受文人雅士喜愛并且具有較高文化含量和創意思想的中國傳統游戲與博彩項目相結合等。當文化產業具有一定規模，具備一定的人才儲備和創新能力后，再向工業設計、動漫、網絡等產業延伸，并反哺娛樂、電影等文化產業本身，形成文化產業、文化交叉產業、文化延伸產業相互融合，協同發展的文化產業融合發展體系。

3. 探索政策融合。文化產業既具備經濟性又具有意識形態特征，因此文化產品具有顯著的外部性，也就存在著“市場失靈”的問題。而澳門特區政府長期以來以西方新自由經濟學派理論為指導，采取的政府“少干預”政策，這對于不具備外部性的產業領域而言不會出現問題，但對于文化產業則不盡適用。因此，澳門政府應該考慮適度轉變政府角色，將自由市場經濟政策與政府干預經濟政策有機融合，特別是在對文化產業這類具有顯著外部性的領域應該制定適度干預的政策，以防止“市場失靈”及政府“缺位”的問題。此外，應該加強與中國大陸文化產業政策及法律法規的對接。從文化產業的界定，統計標準、統計方法以及知識產權的保護等方面進行有機融合，從頂層設計上為澳門文化產業融入中國大陸文化產業發展做好準備。

4. 互補式的人才融合。人才是文化產業發展的核心。澳門文化是一種融合的文化，澳門文化產業的發展需要人才的融合。一方面是本地從業者與外來從業者的融合，本地從業者能夠很好的將澳門歷史悠久的本土文化融入到文化創意產業之中，而外來從業者將所在地的文化帶到澳門，并融入到當地文化中，澳門文化正是通過不斷的融合，才形成了今天獨居特色的文化，成為了其文化產業的核心競爭力。因此，澳門文化產業發展應該注重人才引進，增加人才吸引力，通過本土與外來文化人才的不斷融合互補，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另一方面，注重文化人才和市場化人才的融合，文化產業的發展不僅需要培育文化和創意，也需要產業和經濟利益，這就需要既懂文化又懂經營的復合型人才。建立復合型人才的培養體系，不僅需要在高校設置相關專業培養專業人才，還需要政府對已有從業人員進行再教育和再培訓，增強其文化和經營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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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代魁（1986-），男，漢族，重慶市人，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博士后，研究方向為國民經濟、文化產業。

收稿日期：2018-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