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監獄管理局長的“獨立王國”

周勇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公安廳原黨委委員、副廳長謝暉33歲就當上自治區司法廳勞教局局長，37歲被提拔為副廳級領導干部。提拔早、進步快，本應心存感恩與敬畏，可是謝暉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瘋狂地把權力作為謀取私欲的工具。其收受他人財物合計人民幣4228萬余元，有4978萬余元不能說明其來源，給公共財產造成經濟損失1.2696億元。

工程“暗”操作 肆無忌憚展貪欲

翻開案卷，謝暉在主政新疆勞教、監獄系統時期，對其工程項目建設“情有獨鐘”，橫加干涉，可謂一手遮天。2002年1月至2010年9月，謝暉任自治區勞教局黨委書記、局長期間，采取給機關相關業務部門安排或直接給所屬勞教所主要負責人打招呼等方式，致使全疆勞教系統66項工程未進行招投標就開工建設。2010年9月至2013年6月，謝暉出任自治區監獄管理局黨委書記、局長，全疆監獄系統工程項目共108項，均未實行公開招投標。謝暉從中大肆收取老板們的“好處費”。

2010年9月，謝暉開始擔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監獄管理局“一把手”后，每年都有不少工程建設項目。為了實現“權力最大化”從中斂財，謝幾乎將所有應當履行招投標程序的工程建設項目都改為不招標，由其直接指定承建商或采取邀請招標的方式確定承建商。其間，也有班子人員提出異議，但在謝暉的霸道面前，這些反對意見都成了“啞聲”。那些承建商都是經謝精挑細選的“意中人”與關系戶。據起訴書顯示，謝暉利用職務，在承攬工程、結算工程款等方面為他人提供幫助。事前事后，謝暉一次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收受私營業主的“好處費”。謝暉在任監獄管理局“一把手”兩年多時間內，就收取34名老板的“感謝費”3000余萬元。

其中，私營業主金某與謝暉保持“合作”關系多年。在一次飯局上金某經人介紹認識謝暉后，兩人便打得火熱，金某經常與謝暉吃飯、喝茶，后來還將女兒嫁給了謝暉妻姐的兒子，成了朋友加親戚。謝暉認為金某“人很實在、出手大方”，這些年僅給他女兒的壓歲錢就有26萬元。當然，作為商人的金某不會做虧本買賣。金某通過謝暉拿下了自治區監獄管理局辦公樓裝修等多項工程，遍布南北疆、烏魯木齊。謝暉利用擔任自治區勞動教養管理局局長、自治區監獄管理局局長職務上的便利，為金某在工程承攬、工作安置、職務提拔、結算工程款等事項上提供幫助。先后多次收受金某給予的人民幣共計514萬元，而金某在工程建筑方面獲利數千萬元，彼此“雙贏”。

謝暉親戚借其拿下工程項目也被辦案機關查證。2013年，網上一封實名舉報信廣為流傳，舉報謝暉在民生工程中的腐敗問題。舉報稱，謝暉強行插手監獄系統所有工程項目，讓自己的親戚、朋友從中撈金，并列舉了謝暉妻子、妹夫、妻姐等數名親戚拿下的工程項目。上述工程項目不但每一個標的在千萬元以上，其中還變著花樣追加款項，如預算2000多萬的監獄局機關大樓裝修，其實際卻追加到近億，其中的差款去向可想而知。舉報信中相關內容后被紀檢部門查實。

用人憑關系 能人卻被 “晾一邊”

在2012年4月25日自治區監獄管理局一份干部任職文件中，一共21人提任職務，后被紀委部門查證其中給謝暉送錢的竟達17人！

據判決書顯示，1997年至2013年，謝暉利用擔任自治區勞動教養管理局局長，自治區監獄管理局黨委書記、局長職務上的便利，為鄭某等監獄系統、勞教系統和司法廳共計221人在職務提拔、工作調動事項上提供幫助，收受上述人員給予的財物人民幣828萬余元、美元3000元。令人觸目驚心！謝暉任監獄管理局“一把手”的兩年多時間里，腐敗行為上行下效，惡性循環，嚴重影響勞教、監獄系統的政治生態。

在監獄管理局、勞教局任職期間，謝暉的“一把手”變成“一霸手”。用人提干專橫跋扈，一人說了算，且對干部提升不看品德、不憑能力、不顧政績、不問民意，只要肯送錢就能被提拔重用。謝暉把“會來事”、會找關系的人作為“自己人”委以重任，而那些真正有本事、能干事的人卻被“晾在一邊”。謝暉看重的往往是這個干部“會不會來事、能不能辦事”。“會來事”的標準就是逢年過節是不是看望他，調整提拔是不是“感謝”他；“能辦事”的標準就是能幫他做一些不符合制度規定的事，辦一些不合規矩的事，而根本不看這個干部的群眾基礎、能力素質、工作業績。2011年12月，謝暉的司機寧某在提任自治區監獄管理局機關服務中心副主任時，局機關頗有異議，會議推薦得票率僅為14%，寧某居然照樣得到提拔，這里面自然是謝暉的力薦。

搞“獨立王國” 監獄系統成重災區

履歷顯示：1963年謝暉出生于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一個普通職工家庭。早年是一名中學教師。在黨組織的培養下，他畢業后分配到基層勞教所工作，從一個普通民警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33歲當上了司法廳勞教局局長，37歲榮升為副廳級領導干部，仕途一帆風順。官至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司法廳黨委委員、副廳長；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監獄管理局黨委書記、局長；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公安廳黨委委員、副廳長。然而，謝暉不知感恩、不懂珍惜，隨著權力的增大，紀律意識越來越淡薄，將自己凌駕于組織之上，在單位大搞“家長制”“ 一言堂”，聽不得任何不同意見，動不動就訓人罵人。謝暉主政自治區教育矯治局（原勞教局）和監獄管理局長達17年之久，此兩局變成“獨立王國”，在人、財、物等方面長期獨立于司法廳之外。

當然，謝暉也擅長演技。2012年10月，時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司法廳副廳長、自治區監獄管理局局長的謝暉，下基層到監獄蹲點，提出要當一名普通民警體驗生活，整整用了兩天時間，吃食堂飯、同民警談心、到值班室聽電話、與監獄服刑人員接觸。以“好領導”形象蒙騙廣大干警。他曾勉勵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二、第三監獄民警，要熱愛監獄事業，要有立警為公、執法為民的思想，牢固樹立“忠誠、為民、公正、廉潔”政法干警核心價值觀。這話成了他人生的最大諷刺！他要求別人這樣做，而自己卻另搞一套。

謝暉的所作所為最終造成自治區勞教、監獄系統黨內政治生活不正常、不健康，系統內“圈子”盛行、“山頭”林立、拉幫結派。許多正義干部身心壓抑、無心干事。隨著謝暉案件的查處，在其曾經工作過的單位引發強烈“地震”，勞教、監獄系統多人涉嫌違紀違法。謝暉案卷宗多達三百多卷，涉案金額高達1億多元人民幣；涉案人員共49人，其中7人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42人受到黨紀政紀處分。成了新疆腐敗的重災區。公訴人直言：且不說謝暉還只是個廳官，在省部級落馬官員中，這樣的涉案金額和人員都是少見的。“謝暉任性用權，無視紀律，大搞權錢交易，利益輸送，致使自治區勞教、監獄兩個系統的政治生態遭到嚴重破壞，甚至出現了‘劣幣驅逐良幣的逆淘汰，這是最令黨組織痛心的，也是此案最慘痛的教訓。”辦案人員深刻指出。

多次遭群眾舉報而落馬

謝暉案判決書顯示，他的落馬系群眾舉報的結果。2013年6月，謝暉離開了其工作27年的監獄勞教系統，調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公安廳黨委委員、副廳長。然而兩年來，謝一直陷于舉報風波中，被監獄民警聯名舉報。2013年到2014年，有兩份實名舉報信直接寄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和自治區檢察院，稱謝暉強行插手監獄系統所有工程項目，讓其親戚、朋友、關系戶從中撈金，自己收受“好處費”。并參與房產腐敗，致使新疆監獄局民警建房集資款被騙。舉報內容之詳實，自治區紀委領導深感震驚！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第五紀檢監察室出具的《到案經過》稱，根據群眾舉報反映謝暉的問題線索，經紀檢部門初步核實后，發現其涉嫌嚴重違紀。2015年6月30日，經自治區紀委常委會研究，報自治區黨委同意，決定對其立案審查。7月22日，中紀委網站發布了謝暉的落馬消息。同年12月29日，謝暉被刑事拘留，2016年1月16日被逮捕。

謝暉作為一名監獄管理局主要領導，本應對黨紀國法充滿敬畏，對貪腐行為心存戒懼，可他卻恣意妄為，執法犯法，踐踏法制，一步步“搬進”了自己親手筑起的牢籠。專案組人員披露，在對謝暉立案審查前，紀檢部門已掌握其涉嫌收受張某等3名私營業主650萬元人民幣，兌換外幣480萬元，將2000余萬元交由張某等保管的違紀事實，其余涉及收受私營業主及干部賄賂、濫用職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非法持有私藏彈藥等違法問題，均是對謝暉審查期間，其本人如實供述的。公訴機關在起訴時，并未就謝暉所供述的非法持有、私藏彈藥行為提出控訴。

謝暉懺悔說，自己貪污腐敗，說到底是信念動搖、精神滑坡。謝暉在交代材料中自述：“每年上級要求發放的黨規黨紀讀本，要求黨員同志人手一本，自己卻不認真研讀，最多是隨便翻翻，我要是稍微有一點覺悟就不會一步步跳進‘火坑。”

中紀委人士在剖析謝暉案時深刻指出，特權思想在謝暉的腦子里根深蒂固，在他看來，自己是單位一把手，就應該說了算、定了辦。他專橫跋扈、剛愎自用，把黨的事業變成了個人“事業”，搞獨立王國。把違背程序個人決斷當做敢作敢當、有魄力的表現；把大包大攬、輕率表態看成是有能力的象征。什么制度、程序，什么監督、制約，在他眼里全都是擺設。最終由“破紀”走向“破法”。

一審獲刑20年 表示服判不上訴

謝暉歸案后，經審查，其家庭總資產共計人民幣9374萬余元，家庭總支出為269萬余元，家庭總收入為436萬余元，受賄所得4228萬余元。謝暉家庭財產明顯高于其合法收入，有4978萬余元不能說明其來源，差額特別巨大，其行為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2017年4月25、26日，備受社會各方高度關注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公安廳原黨委委員、副廳長謝暉涉嫌犯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濫用職權罪一案，在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烏魯木齊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稱，1997年至2015年，被告人謝暉利用其先后擔任自治區勞動教養管理局局長、自治區監獄管理局局長、自治區公安廳副廳長等職務上的便利，為有關單位和個人在承攬工程、工作安置、職務提拔調動等事項上謀取利益，索要或收受他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4000余萬元，還有4900萬元財產明顯超過其合法收入，無法說明合法來源。2012年7月，被告人謝暉在擔任新疆監獄管理局局長期間，明知某房產公司相關證件不齊備及資信不良的情況下，擅自決定與該公司簽訂商品房團體預定合同，在履行合同過程中，其違反合同約定，擅自決定將購房款支付給該公司，造成公共財產經濟損失1.2696億元，情節特別嚴重。公訴機關認為，應當以受賄罪、濫用職權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追究謝暉刑事責任。

連續兩日的庭審中，公訴人出示了大量的相關證據，及證人出庭作證，被告人謝暉及其辯護人進行了質證，控辯雙方在法庭的主持下充分發表了意見。自治區、市兩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學者、律師、人民陪審員代表、各界群眾及其親屬等160余人旁聽了庭審。

2017年11月6日，烏魯木齊中院對謝暉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經法院審理，認定檢察機關的所有指控，被告人謝暉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玩忽職守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應數罪并罰，從嚴懲處。鑒于被告人歸案后能夠坦白交代犯罪事實，并積極主動退繳贓款，認罪態度較好，有悔罪表現，依法可從輕處罰。被告人謝暉犯受賄罪，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450萬元；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7年；犯玩忽職守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20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該案辦案機關扣押的所有涉案現金、貴重物品予以沒收，上繳國庫，不足部分繼續追繳。判決書顯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出具的《關于謝暉的到案及違紀款收繳情況說明》稱，截至2016年8月8日，謝暉案已收繳違紀款新加坡幣390萬元、美元58.9662萬元、加拿大幣40萬元、港幣50.403萬元、歐元2.052萬元、英鎊0.38萬元、澳元0.1萬元、人民幣4088.468618萬元。

2017年11月21日，上訴期的最后一天，謝暉向法院表示服判、不上訴。

負責此案審理的主審法官指出：謝暉把自己凌駕于組織之上，并非一日之功。其主政勞教、監獄系統達17年之久，一路腐敗且又獲升遷。教育矯治局（原勞教局）和監獄管理局雖然是司法廳下屬的二級局，但在人、財、物等方面長期獨立于司法廳之外，致使兩局在謝暉任職期間被打造成了“獨立王國”和腐敗的重災區！“謝暉案”涉及面之大、涉案人員之多、社會影響之惡劣，在自治區前所未有，這是本案的警示之處，更是本案深思所在！

編輯：夏春暉